登陆注册
2981500000008

第8章

?8

那天骆展阳写的字其实并不符合圆圆的期望,但他又舍不得丢,因为那字太漂亮。第二天游园会的效果也非常好,很多人围着那幅字研究了半天,因为书法很漂亮,也因为字的确很狂草,需要大家研究揣测半天才能分辨出是什么字。

后来去办公室,圆圆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终于找到个写字比你好的人了噢!”

我撇撇嘴,拒绝圆圆的窥探。其实那时我正转着别的念头,我想去医院探望骆伯伯,可除了那天骆展阳提过的信息,我不知道其他。但张薇和骆展阳看来那么熟,一定知道!

奇怪的是,那几天我一直找不到张薇。去了她的宿舍好几次,她总不在,甚至她们刚下课我就过去,她的舍友都告诉我,张薇不在,已经出去了。

我并没气馁,找不到张薇我就自己去!那天,一早起来头就有些晕晕的,我还是搭了车到省医院,又在门外买了些营养品,进医院去四下寻找,最后来到住院部。接待台后,一个护士小姐正在忙碌着。

“小姐,你好!我想请问下……”惨了,一下子忘记骆展阳的父亲叫什么名字了,“有没有一个姓骆的病人在这里住院?”“什么时候住进来的?”护士小姐头也不抬。

“呃,我不知道。”看护士小姐抬起头来冷冷地看我一眼,我又连忙补充,“他是肺癌晚期的……”

“你等下,我帮你看看。”护士小姐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电脑,又问,“叫什么?”

“我只知道他姓骆。”我看她面色不善,所以回答也有些小心翼翼。

“哪个骆?”

“骆驼的骆。”

过了一会儿,她眉头蹙起来,“转院了。”

“啊?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病人转院了,昨天转的。”还是冷口冷面的。

“那……那他转去哪里了?”我一下子慌了。

护士白了我一眼,“这我怎么知道?资料里没记录。”

我顿时觉得茫然失措,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一样。怎么会转院了呢?而且,竟然就是昨天转的?!我为什么没早点来?

我又傻傻地拎着那袋买的东西茫茫然坐车回到学校。在校门口,居然遇到了张薇。

“年念?你怎么在这里?去哪里了?”张薇先开口招呼我。

我张张嘴,终是没能说出什么话。

“买这么多东西,你……”她狐疑地看着我手里拎的东西,又看看我的脸色,“怎么了?听我们宿舍的人说你找了我很多次?”

“没事了,我只是……”我压抑下心里的沉重,“只是找你借书,现在借到了。”

“噢。”她和我一起走进校园,“我刚刚送骆展阳走了。”

“什么?”我扭头看她,“你说什么?”

张薇不明就里地看我,“我送骆展阳走了啊,他带他爸爸去北京了。”

“去……北京治疗?”

“是啊,虽然医生说大姑父只能活三个月了,而且最好不要再搬动了,但大姑父还是坚持要展阳带他上北京去。”张薇叹息着说。

“可是……可是为什么要去北京呢?”为什么要去北京呢?又这样离别了,那我要哪年哪月才能再见他?

“因为,我大姑在北京啊。”

“你大姑?”

张薇点头,“是啊,我大姑,也就是骆展阳的妈妈。”

一个人能在一天之内承受多少的悲和喜?在我为骆展阳的忽然离开若有所失时,却又听闻他和张薇并不是我所揣测的那种关系。我挽着张薇,低头默默不语。

“年念,你……和骆展阳是什么关系?”她转头问我,“你们怎么认识的?”

“通过陆元啊。”我淡淡一句带过。

“噢。”张薇恍然大悟般,自己又捂嘴偷偷笑,“那天他说要来找你,我还觉得奇怪呢,他怎么认识你的?以为……”

我恹恹地问:“什么?”

“还以为你们俩是……”张薇窃笑着,我却抓紧了她的手,她大概感到疼痛,回头看我,大惊失色,“年念,你怎么了?脸色好差?”

“我……”我虚伪地想挤出一个微笑,奈何力不从心,突如其来的一阵黑暗,我抓住张薇,“薇姐……”

脚下一软,我就失去了意识。

其实我那天只是发高烧而已,但却把张薇吓得不轻,她后来夸张地说:“我从来没见过一个活人这么活生生地在我面前晕倒啊!”

我也没见过人这么鲜“活”的表情。

身体的病很快就好了,然而心病却迟迟不肯痊愈。寒假过后,我从张薇口中听到了骆展阳的消息,他的父亲终还是撒手人寰,在北京火化后,他将骨灰带回家安葬。

那时恰好是周末,星期一又没有太重要的课,我只和宿舍的人说要出去玩两天,就收拾了两件衣服,拿着我一个学期的生活费,偷偷坐了十四个小时的火车回了小城。

下了火车,我却没有回家,也不敢回家。背着背包,天生路痴的我循着记忆里的线路坐车到了骆展阳家所在的小区。

有好几年没有来过,一切都是带点熟悉的陌生。我记得他家在十一栋,但楼房林立,我却又不知道怎么走。问过了好几个人,兜兜转转了半个小时,总算是找到了十一栋楼。

站在楼梯口前,心里是近情情怯的感觉。我为什么来?仅仅是看看他吗?看到他了之后又该怎样呢?

我这样犹豫着,越想得多越不敢上楼。我多希望他能了解我的心意,却又怕他因此明了我的心意。他会怎样看我啊?一个送上门的女孩子吗?这样不知羞耻地从学校偷跑回来,就只为见他一面?

我扶着楼梯的栏杆,始终拿不准应不应该上去。在犹豫的当口,楼上忽然有下楼的脚步声,我吓得赶快转到一楼的过道里躲着。

过了一会儿,有个男人下来了,看了看背影,不是骆展阳,还好!我心里松口气。

站在一楼的过道里,我暗自叹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干脆上去吧,如果他不在家,那就算了;如果他在家,我也算心愿完成,看他没事就好了。

我一咬牙,走出一楼的楼道就往楼上冲。

“妹妹?”

还没等我上到三楼,就在二楼楼梯的转角遇到了骆展阳。他身着白色的毛衣和黑色的裤子,头发比上次见他时长了很多,眼窝深陷,脸色略黄,看起来很憔悴的样子。看到我,只是很惊讶地叫了出来。

那时我想,他此刻看到我的惊讶,是否和几年前我高一时在学校看到他时是一样的感受?

“你……”我没想到这么快就看到他,张张嘴,原是想安慰他几句的,不料眼泪就这样不给面子地冲上了眼眶。

“你怎么……怎么在这里?”果然啊,和那时我的问话都是一样的!

我来看你。这话我说不出口,眼泪却噼里啪啦往下掉个不停。

“怎么了?”他走近我,声音里有无限的疲惫。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我是来看他的啊,怎么还在这里给他添乱?我擦了擦眼泪,“我……我听说骆伯伯他……”过世两个字,怎样也挤不出来。

“去世了。”他倒平静过我很多,“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开学了吗?”

“我……周末,我就回来了。”没敢说,我是专程回来找他的。

“噢。”他淡淡地,也没追问什么。那时他的心情,大概也想不起追问什么。

我等了一下,看他没再说什么才问,“你要出去吗?"

“去吃饭。”

“噢。”我站着,进退维谷,颇有些尴尬。

“一起去吧。”

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叹息什么,我跟在他身后,半是喜悦半是不安。他一直没再多说一句话,随便找了个小小的餐馆,炒了两个菜他又怔怔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我不敢打扰他,趁他发呆的当口悄悄地注视着他。他……很难过吧?可是,这个时候为什么一个人出来吃饭呢?骆伯母去哪里了?

菜端上来,他还是在发呆。

“骆展阳……”我叫了他一声。

他总算抬眸看了我一眼,眉头蹙了蹙,又垂眸下去,“哎……吃饭吧。”

我也没有多言,拿不准这个时候说什么合适,只好端起碗闷不吭声地吃着。

“我爸爸最喜欢吃这家炒的菜,他总说这里的回锅肉炒得香,肥瘦恰到好处;又说这里炒青菜火候够,青菜炒出来又香又不失本味,就算放到冷掉菜都不会变色……”

他并没带哭音,只是很平静地说着,我却听得想哭,只拼命地忍着,试图用吃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说过几句之后,又沉默了下来。一直到我吃完,他碗里的饭还是满满的。

“骆展阳,”我拉了拉他的手,“我们走吧。”他表面看来虽然还是正常清醒的,然而骨子里却失魂落魄,就算坐在这里一个下午,他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他点头,“走吧!”起身就走。

我赶快拿出钱包付了钱,跟了出去。原本担心他会漫无目的地闲荡,他却径直朝回家的方向走。

我跟着他到了他家里——收拾得很整洁,客厅的墙壁上挂着骆伯伯的遗照,他在沙发上坐下,就这样望着骆伯伯的照片发呆。我关上门,也悄悄在地板上坐了下来,望着他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我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还盖着被子,不用多想也知道是他将我抱到这里来的。厚厚的窗帘将房间遮盖得让人晨昏不分,我坐起身,撩起窗帘的一角朝外看,外面天色已经昏暗。

床边,摆的不是我穿来的鞋,而是一双女式棉拖鞋,我想着他抱我上床,还替我脱掉鞋子,一阵郝然。

跳下床,拉开门,空气中有阵淡淡的食物香味传来。我悄悄走到厨房。

“你醒了?”骆展阳站在煤气炉前头也没回地问道。

“嗯。”我还以为自己脚步放得够轻了,没想到他还是听到了,“你在做饭?”

“是啊,总不能饿着你。”

我挨近他,“做什么?”

“我只会做些简单的菜。”他回答,将土豆丝倒入锅中,翻炒起来,“吃完饭你该回家了。”

“我……”

回家?回家我还不被父母给狠狠地骂一顿?而且他们一定会追问我为什么自己偷偷跑回来,我实在给不出正当的理由,也没打算叫任何人知道我对他的感情。

“我可不可以在这里寄宿一个晚上?”我可怜兮兮地问。

他终于回过头看我一眼,眉头紧蹙,目光锐利。我的心顿时狂跳起来。

“和父母吵架偷跑出来的?”他问。

我摇头,“没有。”

“那为什么不回家?”他转头看锅里。

我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因为你啊!“我……我明天就回学校了。”

“那并不影响你今晚回家。”

“我……我不想让我父母知道我回来了。”我心一横,冲口而出。死就死吧,就算让他发现我对他的感情又怎样?我就是专程回来看他的,又怎样?

他没再说话。待土豆丝起锅,才转头对我说:“先去看电视吧,我还要忙一会儿。”

这表示什么?他同意我留下来了?我忐忑不安地走出厨房,却不敢在客厅坐着。骆展阳的家并不大,是八十年代前期建造的老式楼房,两房一厅的简单结构,也没有过多的装修,因为年代久远,也许还有些我自己的心理作祟,总觉得并不算太大的客厅有些阴冷。那墙上挂着的,是骆伯伯的遗照啊!

我又转回了厨房,就算只看他的背影,心里也是暖的。他手脚还算麻利地做菜,端上桌的虽然只有两菜一汤,然而看起来却觉得美味可口。

“吃吧。”他将筷子递到我手上。

味道其实很普通,但也许在我心里总觉得意义非凡,所以吃起来也格外的带劲和卖力。他吃得很少,但没再像中午那样以发呆为主要工作,我倒很捧场地全部吃了个光。

他看我满足地笑着,一副饱得无法移动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了微笑。这是今天见到他,他第一次露出笑容。

“你笑什么?”吃干抹净的我倒不好意思起来。

“没什么。”他动手收拾碗筷。

我连忙和他抢,“我来吧。”

“傻丫头,坐着吧!”他不让我动手,自己端着碗去了厨房。我又像哈巴狗一样地跟过去,一方面不愿意放弃和他在一起的机会,另一方面,叫我一个人待着,我真的害怕。

“你……请了很长时间的假吗?”似乎从骆伯父生病到现在,他好像都没回学校上过课,“功课不要紧吗?”

“不要紧。”水龙头“哗啦啦”地响,他答话也简洁明了。

“那老师不说吗?”

“有什么重要的?”他冷淡地回答,“还有什么比自己的爸爸更重要?”

我抿唇不说话了,他没了平日的温和,话语里有几分不耐烦,让我觉得自己是不受欢迎的。过了一会儿,他洗好碗关了水龙头,“抱歉,我不是针对你。”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真是废话,谁遭遇这样的事还能心情好呢?

“我是因为……哎,算了,不说了。”他将碗收好,洗了手,“走吧,进去看电视。”

“你……不赶我走吗?”我小心地问着。

他看着我,“你不怕,就在这里住吧。但是明天一定要回学校。”

我笑了,用力点头,“嗯。”

我睡骆展阳的房间。

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那种感觉非常复杂,一来因为环境的陌生,加上我有些挑床,所以不适应;再则可能睡了一个下午,所以也没太多睡意,但更多的是因为睡在他的床上,隔壁就是他,心里总有些怪怪的感受,有兴奋有羞涩还有更多莫名其妙的念头。

他睡着了吗?还是在想着他的父亲?会不会因为我在这里也有些受影响呢?

我心神不宁,辗转反侧,居然折腾到半夜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然而这种睡眠是很浅的,因为我的意识始终在活动,就在迷蒙中,我听到房门被轻轻打开。

一下子,所有的意识都觉醒了,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

是他吗?半夜里这样轻手轻脚地进来做什么?意图不轨?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就算相信他的为人,不过我还是在被子里捏紧了拳头。

他却只是替我理了理被子。我放松下来。

整个房间静悄悄的,我仗着黑暗,偷偷半睁开了眼。他就站在床边,似乎在看着我。他……要做什么?

他什么也没做,只站了一会儿,然后在床边坐了下来,将头埋入了手掌中。

床轻轻地震动了起来,他的抽泣声始终小小的,就算是黑夜里,也不敢太纵容自己的悲伤肆虐。他背后的我泪湿眼眶,明知他在疼痛着,却无法伸出援助之手。我多希望此刻我能略尽绵薄之力,只让他不这么难过就好!

他渐渐平息下来,从掌中将头抬起,趁他回头的一刹那,我做贼心虚地闭上了眼睛。

“年念……年念……”

他低低地轻轻地唤,这是认识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唤我的名字。我的心,带着疼痛无法克制地轻轻颤抖起来。

脸上传来指尖轻碰的触感,他的手指沿着我的脸庞,如蜻蜓点水般地移动。

我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他会碰到我面颊上的湿意吗?会不会怀疑什么?我诧异自己的脑子在这充血的时刻居然还能转出这样的念头。

他似乎并没注意到这些,只用手指轻轻地碰触着我的脸颊,“你这个小笨蛋呵!这么傻!我怎么配得上你?我该怎样才能配得上你?”

他知道的!我放在被子下的手一下子握紧!他竟然是知道的。

大概我的紧张也传递到了四肢百骸,他察觉到什么般地缩回了手,我仍旧保持着不动的姿势。

“年念?”他尝试性地叫了我一声。

我力图让自己呼吸得自然。

见我没反应,才听到他松口气般的一叹,自言自语地说:“还以为你醒了呢。”

不是以为,我真的醒了。我心里悄悄地说。

小学时,我们常常用针落地都能听见来形容寂静。那时的我,心里也奇怪地浮现出那个比喻,那样一个黑夜,静得彼此呼吸可闻。

他轻轻地说:“年念,你为什么那么傻?很早以前,我已经不值得你喜欢了,已经不值得了。很小的时候,我就有预感,家里会出事的。高二那年,我的预感终于应验。父亲的外遇终于被母亲发现,心灰意冷的母亲连拆穿的力气都没有,只留了封信给我就消失无踪。我和父亲找了很久,后来我才知道,她竟然出家了,抛弃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毅然舍弃红尘。当我们在北京的一所庙宇里找到母亲时,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心意已决,无论我们怎么说怎么做她都不肯再回头,即使我在门外跪了三天三夜。后来我们只得回来,我知道母亲离开的真正原因,认定造成这一切都是父亲,如果不是他有外遇在先,一贯温柔宽厚的母亲怎么可能如此决绝?我开始报复父亲,那种报复的念头很简单,就是不让他安心。要让一个父亲不安心,这样的事当儿子的做起来最为得心应手,也并不需要做多大的恶,父亲一向最看重我的成绩,所以我就不再学习,甚至考试能答出的题我乱答一气。成绩的直线下滑果然叫父亲忧心忡忡,而班主任更告诉他我早恋了,对象就是陈雯晓。”有疼痛的感觉一点点从心的最深处蔓延出来。他竟然承受过这样深切的痛苦,也难怪骆伯母在这个时刻竟然不在家里。

“在我做这所有的事里,我最担心的是失去陆元的友情,然而陆元总还是会知道。他知道并且没有原谅我,可是他不知道,从一开始陈雯晓对他就不是真心的,她同时踏着好几条船,而我和他都只不过是其中两条。后来我才知道,我最担心的不仅仅是失去陆元的友谊,还有你……年念,你不知道那天在电影院忽然遇到你我有多慌乱,尽管我和陈雯晓一直都不算真正的男女朋友,然而你看我的眼神里忽然有了怀疑,我才感到自己的慌乱。你竟一直问着我和她的关系,连我自己都无法定义,我怎能回答你?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回味着那个夜晚,那是第一次感到喜欢着人竟是这么幸福的感觉。”

他竟然说喜欢!我半是高兴半是难过地想着,在我揣测着他心意的时候,在我以为勒令自己不准自作多情的时候,他竟也是喜欢着我的啊!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那时我并没意识到自己当日的所作所为会造成今日这么大的悔恨,伤害人并不快乐,尤其这个人是你的至亲。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是在两年前,父亲为了替我弄到报考的名额时,四下求爷爷告奶奶,几乎动用了家里所有的关系,看着他两鬓逐渐染白的头发,我心里虽有悔恨,更多的却是变态的快乐。后来我考上了学校,第一年的寒假,原本是该回家过年的,在成都下了火车我却又犹豫起来。那时候我就坐在你的宿舍楼下,望着你的窗口,思量了整整一个下午和晚上,第二天一早看到你出门,我就一直跟着你,最后和你一起上了火车。”

那时他在啊!我居然就忙着兴奋和等待,却不知幸福就在咫尺前方,如果那时往窗外望一望,是否会早幸福一天?

“父亲看到我回家很高兴,弄了不少好菜,我却始终冷脸相对。大年初四,他带我到你家拜年,可惜你不在,回来后,我就收拾了行装,不顾他的意愿,执意回了学校。直到知道他得肺癌,我才又回到他身边,可是,一切都晚了,年念。他嚷嚷着说要去北京找母亲,我就带他去找母亲;他想和我聊天,我就一直坐在他身边和他不停说不停说;他说要吃我亲手做的饭菜,我就买了炉子和锅碗,天天都做给他吃……可是有什么用?一切都晚了,我终于还是失去了我的爸爸。”

床又轻轻地颤动起来。

我恨自己此刻的口不能言,只能陪着他掉眼泪。

“年念……等我好吗?如果能要求你等待的话。我多希望我是那个可以给你幸福的人。”

他的手又轻轻地碰触上我的脸颊,我闭着眼,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有温热的气息喷上我的脸,一抹湿润温暖在我的唇上轻轻一触又迅速地撤离。

身边下陷的床垫弹动了一下,我听到脚步轻悄移动的声音,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在黑暗里我静默了好久,才敢伸出手在唇上一碰,竟然……被偷吻了。

而枕边,却是****一片。

夜里,半是欢喜半是忧伤地迷糊睡去。第二天一早醒来,犹有在梦中的感觉。我起身,穿戴整齐,拉开门出去。屋子里静悄悄的。

“骆展阳!”我叫了一声,没有人应我。

他竟然不在!我心里一惊,退回了房间。他……去哪里了?我坐在床边,一边担心着他的去向一边又将昨晚的事想了一想,他居然也是喜欢着我的!

我因为知道这个而偷偷笑起来,伸手抚上唇角,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点温热的触感,可他现在……

开门的声音响起,我连忙站起来走出去。

骆展阳愣了一下,“你起来了?”

我盯着他,傻傻的,一时间忘记怎么反应。

他淡淡地笑了起来,“怎么?睡了一个晚上睡傻了?”

我心里有些愤愤不平,为什么男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能如此自然?而我却总是像个呆瓜一样?

“我出去帮你买了车票,还有早餐,过来吃吧。”他朝客厅走过去。

我跟上他,“你帮我买了车票?”

“嗯。”

“你赶我走?”我心理更不平衡了。

他回头看我一眼,眼神奇怪,“不是你说今天要走的?还要回去上课不是吗?”

是的是的,我差点忘记昨晚的决定——我要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我要等他,等到他觉得可以给我幸福那天来找我。

“是啊,不过你倒好像迫不及待要赶我走一样。”我笑了,云淡风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叫他丝毫不觉得怀疑。他也笑了笑,“傻瓜。过来吃早饭吧!”这话呵……现在听来竟带了点宠爱和甜蜜。

“我……我要先洗脸刷牙!”我趁自己还没笑得如白痴一样的时候赶快溜出去了。

下午的时候,他送我去车站,若不是我阻止及时,他恐怕要大包小包地给我买许多吃的。

“只是十四个小时的火车而已啦!你还当我是去旅行一个月啊?”

他听了我这样的话,只是笑了笑,“我不放心,你天生有路痴。”

还记得这种糗事!我朝他扮鬼脸。挨到最后一刻我们才进站,他买了站台票送我上车,“一路小心,出了站如果找不到路自己打车走知道吗?还有,身上有钱吗?”

“有!”我小声地回答他,对他总是记得我路痴的事耿耿于怀,但他提到钱,我却又不得不担心,“你……还有钱吗?”

他帮我将背包扔上了行李架,听到我这话只低头看我一眼,“要借钱吗?”

居然还开玩笑!我可是真的在担忧!“你……”

“放心,我不会有问题的。”他拍拍我的肩,“路上小心,我下去了。”

“骆展阳!”我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

他回头看我,我也看着他,仍旧揪住他的衣袖不放。他叹了口气,握着我的手拖过我,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保重!”他轻轻说,然后放开,转头下了车。

我从车窗探出头去,看着他站在月台上。列车已经缓缓地驶出。

“骆展阳!”我叫他。

他只静静地瞅着我,不言语。

“我等你。”

眼眶润了,什么也看不清楚了,连他的身影也模糊朦胧了。列车渐行渐远。

此后的几年,再没有和他见面,也没有刻意去打听他的消息,回家遇到陆元,他偶尔会提起两句,我知道他毕业了,分配回离小城很近的一个地方。

大四那年,系里的研究生保送名额出来,其中有我。然而我却犹豫了,这一读又是三年啊!

我打了电话给陆元,和他磨了半天,才问他要骆展阳的地址。

一向八卦的陆元这次却什么都没问,反而哇哇地叫:“小姐,你有没有搞错啊!现在谁还问地址啊?你要去找他呢还是要给他写信?”

我翻个白眼,这个家伙!就算是要结婚了也一点都不成熟,“快告诉我啦!”

“地址没有,手机号码要不要?”

“嗯……好吧。”

“啧,好像还挺勉为其难。”陆元笑话我。

就这样,我拿到了骆展阳的手机。他的号码很好记,最后四位就是我的生日。是巧合还是故意?我判断不出来,为了避免自己自作多情,我姑且当它是巧合。

“我保送研究生了,你说我要不要读?”

我没落姓名,就这样发了条短消息给他。

很快收到他的回复,“读。”

我就去读了,这一读又是三年,尼姑一样清心寡欲的生活,除了偶尔上上网看看小说,我并不和异性有很深的交往。机缘巧合,我认识了一位写言情小说的朋友,她给了我很多这方面的信息,我跃跃欲试,也开始尝试自己写小说,言情类,稿费虽然并不丰富,但足够应付我的日常开支。

除了那次,我和骆展阳没再联系。但我一直没换手机号码,这样他如果有天要找我,可以随时找得到。

三年时光如水。我常觉得一个人心静时,闲坐看阳光跳动,是能够闻到时光流过的味道的。我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守候会不会有结果,但很多事,也不必太计较最后的结果。只要心中存着美好的信念,用最真诚的心去对待,用最诚挚的意去经营,总会有收获。

毕业了。毕业那天,我们在学校照了毕业照,晚上又准备到成都的一间饭店去庆祝。

陆元很讨厌,一直打电话给我。昨天听张薇说他们吵架了,唔,今天我可不想充当这个和事老,我要安静地毕业。

我将手机铃声调到震动,丢进背包,然后跨上了公车,赶去那间饭店。

车上没有空位,我只能站着,吊着扶手,我想着自己的事情。猛然间,司机一个急刹车。

“嗤!”好痛!我欲瞪那个踩我一脚的人。

“对不起!”

温和的道歉声音听着耳熟。我抬头。

“年念?”

这时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叫我的名字,我笑了。

感觉手机又孜孜不倦地在背包里震动起来,我取下包包拿出来,“喂?”

“丫头啊,我要告诉你,骆展阳去成都了。你要不要他的电话和他联系一下?敲他请你吃饭怎么样?”

“嗯,好。”我点头,十分平静地将手机递给他。

他挑眉。

“陆元说要敲诈你请我吃饭。”我笑盈盈地说。

他握住了手机,连着我的手,“荣幸之至。”

尾 声

走过来,走过去。我的心绪始终那么烦躁,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都十二点多了,那个家伙还不回来!

我又在客厅转来转去,实在累了才坐下来,却坐不到两秒又不得不站起来继续走。难受啊!

结婚两年多了,我们的感情始终如一,他常常笑问我,为什么从来不问他爱不爱之类的话题,亏我还是业余言情小说作者。

我总爱给他个鬼脸,反问他,为什么要问?

问了只会是我吃亏,因为必定是我先喜欢上他的,先爱的人吃亏,按我多年的看和写言情小说的生涯,我深谙这个道理。

但是……今晚我决定问了,因为他一定会回答,并且不会有机会反问我!我的手中可握着必胜的筹码啊!

讲到底,其实我也不过是个庸俗的小女人是吧?

门开了,我慢吞吞地走过去。他明显吓了一跳,“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等你啊!”很好,现在说这话已经没有任何深意了,只是单纯地陈述事实。

他将钥匙收好,又过来扶我,“你也是的,我不是打过电话告诉你今天会晚一点吗?”

我看看挂钟,“果然晚到一点咯。”

“走吧,”他扶着我,“去睡觉了。”

“睡不着。”我不动,只握着他的手腕。

“怎么?”他看着我皱眉,又低头看看我抓他的手,大概感觉到痛了吧?我想。

“你怎么了?”他的脸色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虚弱地一笑,“我……要生了!”

“什么?”他大惊失色,“你……你……你……妈,年念要生了!”他大声嚷嚷起来。

不多久,就看到我父母穿着睡衣急急忙忙从房间里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一阵手忙脚乱。

等我们坐上出租车往医院去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疼吗疼吗?”他将我抱在怀里,一边替我擦汗一边低声问。

我想要回答,结果被疼痛拉扯得龇牙咧嘴,“不痛!”看到他那副恨不得自己痛的表情,我觉得值了。不行不行,我要问我想问的问题啊。

“老公,”我抓着他的手,“你……你说,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啊?”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在父母和我们没坐同一辆车,不然他肯定要脸红。

“快……快说,不然我不去医院了。”要挟啊要挟,此刻最好用。不过,我看到司机好像也竖起耳朵了。

他面色一下涨红,“你……现在还来说这个!”

我打了他一下,“快说啊!不然我真的不去医院了。”

“哎!”他叹口气,“我还以为你知道的。”

“你都没说过,我怎么会知道?”因为疼得厉害,面目有点扭曲了。

“也只有你,在这个时候才来计较这个。”他又替我擦擦汗,在我耳边轻声说,“就从有个小姑娘告诉我,她叫陆年念,不叫陆莲莲那天开始啊。”

“那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名字很难听?”我不满地抓紧他。

他点头,很诚恳地,“嗯。”看我一下子瞪起眼,又亲了亲我的面颊,“但是我喜欢。”

“我也喜欢你很久了。”他抱我出车门的时候,我轻声在他耳边说。

“我知道。”

“你又知道了?”我扁嘴。

他笑了,有点贼,“我看到《心恋》了。老婆,谢谢你。”

番外 变调求婚记

“约会?”他在电话这端愣了愣。

“嗯。”她很肯定地应了一声。

他失笑,谈恋爱一年多,约会的次数虽然没达到不计其数,但现在却被她这样正儿八经地提出来……“为什么?”

“哎呀,你答应嘛……”她温软地撒娇。

他轻轻地笑了,“给我个理由。”

“好坏!你!”她低低地斥道,下一秒又是那种温软的声音,叫他心柔,“哎呀,好人,答应我嘛、答应我嘛……”

“好。”怎禁得起她这样磨,又怎舍得她失望?

“答应我……”还在磨的她忽然停住,用诧异的声音回问道,“咦?你……”

“我说好。”他轻轻咳了声,不知怎的,被她弄紧张了。

她笑出了声来,“嗯,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因她这句话,他莫名其妙地脸红了,“约在哪里?”

她声音里都能听出笑意,但似乎在竭力忍着,然后说了时间地点,“不许迟到噢!”

“好。”他一字承诺。

她不必说他也如此做,舍不得她等啊,因为……她等了他太久太久,以年为单位。

坐在公车上,他脸上是柔和的微笑,望着街外景物渐渐向后退去,思绪沉沉。应该要送她一点礼物吧?这一年多来他从来没正式送过她什么,在这点上,他是失职的男朋友。

可是,在挑选礼物上,他却不太擅长。

公车开到市区,他看看时间,还早,于是起身下车。

在百货公司转悠着,漫无目的。

她有些馋嘴,喜欢吃——他停在超市的食品区,目光从牛肉干游走到棉花糖,包装是非常精致,但提不起他要送她的兴致,当礼物,太轻率。

她不怎么化妆——他路过化妆品的专柜,才驻足一下,就有三四个促销员走上来,立刻吓住了他。

衣服鞋子?老实说,他并不清楚她的尺码。

从地下的超市,到六楼的大排档,他一层层逛上去,竟然找不到合适的礼物送给她。

怎么会这样?他有些无奈地揉着眉心,一个人等候着观光电梯。电梯门开时,里面正站了一对情侣,甜蜜地依偎着,他有些尴尬,不知是否应该进去。

“先生?”按着电梯开门键的女孩子出声询问。

“谢谢!”他笑了笑,走到最里面。

“结婚之后就不准这么任性了,知道不?”

虽然目光看着电梯的透明玻璃外,耳边却听到男孩子这样低低地训斥女孩子,带着无奈的宠溺。

结婚?他怔了怔,从眼角余光看那对情侣,那么年轻,竟然已经谈婚论嫁了?而经过漫长等待才在一起的他们——他和年念……

女孩子调皮地笑着,应对道:“今天是……哎呀,你不准生气的!”

那声“哎呀”逗得他微笑了起来,多相似的一个感叹词。

“还说结婚,戒指都舍不得给人家买!”又听到这样的抱怨。

“你不是说今天求婚不算数吗?”男孩子逗弄道,电梯停了下来,“到了,走吧走吧。”推着女孩子就走了出去。

剩他一个人,在后面慢慢踱了出去。

到了约好的地点,他提前了十分钟。

在公园的椅子上坐着,夕阳余晖在身上镀上一层金色光芒,看老人慢悠悠行走、孩子快乐地玩耍、小夫妻手挽着手在饭后散步——是生命中带着悠闲的时光,在夕阳照耀下,泛起幸福的感觉。沉甸甸,而满满的。

心情如水平静。

她却没有按时出现。

考验他吗?他微笑着继续等待。

直到残阳退尽,暮色昏沉,她都还没出现。他疑惑地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奇怪,她鲜少迟到的,今天竟然迟到了半个小时?

他皱眉,拨通她的手机,系统却提示她不在服务区;又拨打她办公室电话,一直没人接听。

她去哪里了?正想着,手机却忽然响起来,陆元?

“喂?”

“展阳,不好了,刚才张薇打电话说,年念出车祸了!你快到XX医院去!”

头脑一片空白。他呼吸像是忽然被人狠狠扼住一般,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好。”

已经……没有亲人了。

坐在出租车上,没去想她会不会有事,也不敢去想她伤势如何,他只有这一个念头。

给了钱下车,恍惚中头在车门上狠狠地一撞,原本昏沉的心思更茫然无绪。

“你没事吧?”那好大的撞击声弄得司机都吓了一跳。

他没有回答,直奔医院里。大堂人来人往,哪里去找她?怎样找她?

他强迫自己清醒些。拿出手机,他又回拨了陆元的电话,“她现在在哪里?”

“谁啊?”陆元好像在吃饭,漫不经心地反问。

“年念。”

“啊?”陆元吃吃地笑起来,“在医院啊!”

“我没心情和你说笑。”很少发怒的他低声吼了起来。

“哇哈哈……”陆元发出蜡笔小新一般的钝钝笑声,“老兄,你不是告诉我你现在真的在医院吧?”

“什么意思?”他咬牙。

似乎听到陆元笑到拍大腿的声音,“哈哈,兄弟,你都不看日历的吗?今天愚人节啊!”

“所以……”

“你被耍了!哈哈!”

他被耍了?

他怔怔站在医院的大堂里,居然被耍了?他不知应该是庆幸地笑还是悲惨地哭才好。总之,哭笑不得是他此刻心情的最佳写照。

而年念,那么一本正经地说要约会,其实也只是在耍他?

她可能根本没打算出现?也或者,他坐在那里享受夕阳的时候,她也许正在某个角落偷偷看着他,然后抿唇得意地笑着,因为他成了“April Fool”?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因为他一转身,就看到那个始作俑者背负着双手,站在不远处微笑着仰头望他。

他一步步慢慢走了过去。

她娇俏地笑着,丝毫没有耍了他的抱歉神色。

“今天是……愚人节?”他一开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声音里竟还带着让人不可置信的喑哑。

她微笑着点头,“嗯。”

“我被你耍了?”他伸手想要抚上她柔长的发,指尖微微颤抖。

“开心吗?”她居然还这样反问。

他点头,“开心。我……准备了礼物送你。”

她的眼张大了一点,大概自己做贼心虚,不自觉地退了一步,略带警惕地问:“是……是什么?”

他伸手在裤袋里掏了出来,一个大红丝绒表面的盒子,正常人都能看出是什么——不用想,不出意外,里面是一枚戒指。

“你……你要送这个给我?”

她看着他打开,果然是枚戒指,看它的大小,价钱应该不便宜。这下,她有种自己被整到的感觉——他不知道今天是愚人节吗?怎么会……还是,他把今天当情人节来过了?

“嗯,我只会求这一次婚,你要不要答应?”

没有鲜花,没有单膝点地的诚恳,甚至他脸上没有笑容。而求婚的地点,在医院。

“今天……今天求婚不算数的。”她结结巴巴地提醒着。偷鸡不成倒蚀把米啊!

“我说算数就算数。”他一本正经,完全没有说笑的神色。

这样……啊,好难啊!她等他求婚等了多久了?心都快等痛了!可是,他竟然挑了这么个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对的时刻!看他那惨白的面色,那大义凛然的表情。认真的?认真的。这哪里是求婚,更像逼婚好不好?

“我……我……我……”她咬牙,“我答应。”呜……她是这个世界上最郁闷的女人。

他拉起她的手,将戒指给她套上。然后仔细看了看,“大小刚合适。”

“嗯。”能说什么?她欲哭无泪。幸福的感觉,幸福的感觉,你在哪里啊?

他扬起一抹笑,终于笑了啊!她心里松了口气。

“今天是愚人节。”他讳莫如深地忽然扔出一句。

“什么?”她呆呆地,他其实,只是在报复她耍了他?

他笑笑,沉默。

一个吻,轻轻落了下来。

这一沉默,就是将近半年的时间。他们都没再提这件事,戒指照样戴在她手指上,所有人都拿她当已婚妇女看待,可是他们没有办证,也没有住到一起,更没有肢体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他似乎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而她独自为自己愚人节的幼稚玩笑悔到肠子青。

其实那天,他是生气了吧?

尤其,陆元还阴险地和他开了那么过分的玩笑。他究竟是气她多一些,还是气陆元多一些呢?

无从判断。

陆年念哀怨地瞪着台历,又转头瞥了瞥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暗自咬牙,好好好,他不提,她自己厚着脸皮问总可以吧?都要国庆节了。

吃饭的时候,她用戴着戒指的手不停地给他夹菜,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点点闪亮。

他视而未见,也不觉得她给他夹菜是多奇怪的行为一般。

她撇嘴,咬着筷子开口:“程越要结婚了。”

“噢。”他淡淡地应。

“程越十一结婚。”看他没多余的反应,她又补了一句,欲盖弥彰啊!

“收到请柬了?”

她咬牙,“嗯。”要不要问她打算送多少人情?

他倒没如她所愿地问这个,又只是淡淡“噢”一声没了下文。

一、二、三……她在心里默数,数到“十”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啪”的一声摔了筷子放了碗,自己跑进房间,扑倒在床上郁闷。

原本想自己先伤心大哭一场的,该死的眼泪却不肯按时报到,她只能干怄气。

等了好久,都不见他进来安慰一下,直到听到收拾碗筷的声音传来,她才明白他压根没打算进来安慰她。她“蹭”地从床上跳起来,哼,臭骆展阳,你不要后悔!

她不声不响地穿鞋子,准备悄悄离开。

“等我一下。”他仍旧站在灶台边,慢条斯理地洗着碗,头也不回地说了句。

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背后有长眼睛吗?“等你做什么?”满含怨气地反问回去。

“你路痴,走不出小区的。”他声音里居然还带着笑意。

咬牙又咬牙,“我走了!”她“咣”的一声带上了门,几步就冲下楼。

可恶,现在视线开始模糊什么?没人看,哭也没用!

一口气冲下楼,也不管东南西北地朝一个方向走,就这样,也叫她这天生的路痴走出了那个小区——看吧,她站在公车站牌下,有些不愤地撇嘴,不要他她也能回家的。

这世界,谁还少不了谁啊!

公车很快来了,看起来好像坐了很多人,没有位置,不坐。

又来了一班。她厌恶地皱眉,车牌尾数居然是“4”结尾,多不吉利!不坐。

等来第三班公车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了白色衬衣的衣角,抿抿唇,控制住差点没出息上扬的唇角,很骄傲地昂着头上了车,选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

白色衬衣也在一边落了座。

“不容易啊,自己也走出来了。”

不理他。

“小姐去哪里?”

流氓!

“怎么,不理人?”

哼!没看人家板着个脸?居然还厚脸皮来搭讪?

“喂!”

呵,还好意思伸手过来拉她?挣扎了一下,没挣脱,算了,本来就没吃多少晚饭,不浪费自己力气。

“傻瓜!”他微微笑着,捏了她的鼻子一下。

“你才是。”她没出息地吸了吸鼻子。

“我今晚住你家。”他宣布。

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好啊,你去睡厕所。”

“那你半夜上厕所吗?”他特别认真地问。

“你讨厌!”她打了他一下。

“我没带钥匙。”他无奈地叹气,“谁叫你跑那么快,害我来不及拿。”

“故意的吧?”她撇嘴,她是跑得快,但是也错过了两班公车他才出现呢!

“嗯。”他竟然肯定地回应,“明天是好日子,所以我带了户口本。”

“干吗?”一心挂念结婚的女人此刻却迟钝了。

“办证。”

两个字,企图了结她的一辈子。

这男人啊,真不懂女人心。她委屈得想哭,假装没听到地转脸朝窗外,车窗玻璃上映照出的脸,却分明在微笑。

那是渴望了一辈子的幸福啊。

感受手被用力地握紧了一下,又放开,她连忙抓牢,如同幸福。

耳边,听到他轻轻的笑声。

“傻瓜。”

—完—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

同类推荐
  • 神秘老公你是谁

    神秘老公你是谁

    新婚之夜,邪魅的气息萦绕在她耳边,神秘男人与她共度。到第二天她才发现,自己的丈夫原来是个残废,那么昨晚的男人是谁?假老公,梦中情人,冰山总裁,等她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后,她才知道,原来她掉进了一个报复的漩涡……是阴谋,还是背叛?原本一颗冰封的心,在慢慢为她敝开之后,他才明白,不是他利用了她,而是他落入了她复仇的圈套……
  • 梓心念夏

    梓心念夏

    那时,陆梓晟问司念夏为什么来陆氏工作,司念夏给的回答是:“因为哥哥的秘书没有钟平帅啊。”很久以后的一天,司念夏礼貌性地夸了一句钟平老婆给钟平买的衣服。当晚,她就被陆梓晟狠狠地“收拾”了一整晚,还被逼着回答“钟平是不是很帅”的问题。后来的后来,陆梓晟还是知道了真相。司念夏选择陆氏的原因竟然是她海投简历之后陆氏的回复最快!然后,陆氏一个普通的HR莫名得到了升职加薪,陆氏的人事部门还被要求要在收到应聘者简历后一天之内回复......
  • 误撞唐僧:狐狸要成精

    误撞唐僧:狐狸要成精

    胡仙,火爆女魔头般的女人,没得到过母爱。当一傲慢女人带着俩拖油瓶上门之后,唯一的父亲也成了假爹。订婚宴上,假爹的女儿肚揣混球出现,胡仙被未婚夫抛弃了,狠踹了渣男一顿,高调的成了弃妇。——下药的夜晚,自食恶果——胡仙:“看你服务不错,姐就给你,目前财产的一半,没零钱,找我五十,还要搭车回家。”唐增:“还是给你五十一吧,看在你陪了我一夜辛苦的份上。”胡仙:“什么意思?你丫的不要太狠了。”一块和五十块,这身价也差太多了吧!唐增:“零钱不够,钢镚给你坐公交,五十挂账。”胡仙看着手里的面值一块钱的钢镚,丫的,五十被框了。——下药的夜晚,唐僧与狐狸精误打误撞——
  • 喜满猪

    喜满猪

    “亲爱的,如果我死了,你不要伤心,我会变成一只小猪回来陪你……”喂!那只不过是一句情浓深处的甜言蜜语,不必要这么快就实现吧?老天爷你日理万机,怎么好巧不巧的就听到这“心愿”,而且还速速执行?我想发财、想过神仙般的快乐日子你都不准,偏偏这件事您咋这么上心!现在好了,“成全”了我,那我的“男主角”该怎么办?难不成,真要一只猪来陪他共此一生吗……→→→→☆★☆←←←←填坑ing......
  • 闭眼忧伤

    闭眼忧伤

    她,是富贵权利集于一身,却从小到大以不同的身份生活着,当阴谋步步紧逼,她该如何面对?是迎刃而解,还是退后保全?他,冷魅,高傲,传闻钟情专一,老天却让他遇到了她,从此,婚礼改变,誓要新娘是她;可,蓝颜知己出现?曾告白的人出现,道歉说要重新追求他的尖尖心上人?不爽!且看他如何打跑蓝颜知己,胖揍暗恋人,抱得美人归。
热门推荐
  • 星宿玄武

    星宿玄武

    舞乾坤,弄清风,破星宿,镇邪魔,天地鉴,这是个群雄争霸的时代,弱死强生。玄武乃水之神名,星宿乃天之主宰,练就玄武神功是达到修炼的最高境界于神并肩。一个无知的少年,竟然传承了家族魔武双修超级技能,开启了一个属于他的时代。天上星宿何止万千,是不是有属于你的那颗。兄弟姐们们来见证一个少年的艰难历程。
  • 金牌员工的22个生存法则

    金牌员工的22个生存法则

    本书针对大家在职场上、工作中遇到的方方面面的问题,从不同角度提出最为有效、也最切合实际的解决方法,凝炼为22条生存法则,教你如何在职场中稳稳立足,在竞争中脱颖而出。
  • 梧桐,永不落

    梧桐,永不落

    他说:“还是你要明天跟我回家过生日顺便见我父母?”他的冷幽默:“有没有幽默细胞?”他回忆着:“那天在梧桐树下的小女孩念着一句词‘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那时候不懂得太多……”谁也不知道他也会颓然无措:“不是,不应该是这样……我是,想给你一个家啊!”
  • 传送门之主

    传送门之主

    一个叼丝为了一个暗恋的人放弃学业独自去城市工作,意外获得传送能力走向人生巅峰,能否追到他暗恋10年女孩的故事
  • 秋叶原战记

    秋叶原战记

    AKB48同人文秋叶原历205年,一代天骄前田敦子起于微末,东征西讨,纵横天下,短短十数年便平复乱世,一统混乱百年的秋叶原大陆,使百姓安居,国泰民安。但天妒英才,一代开朝圣帝却于220年驾崩,万民痛哭,天下同悲。后由武帝大岛优子继任,励精图治,国势更盛。230年,御极登基仅十年的大岛优子病重。时有枭雄指原莉乃趁机犯上作乱,异军突起,攻占京师,谋朝篡位。大岛优子被迫退出京师,不久驾崩。一年后,秋叶原元帅高桥南扶持幼帝渡边麻友统帅大军拨乱反正,夺回京师,指原莉乃虽然败退,却于博多另起一国,兵锋不减。而原本是秋叶原属国的乃木坂,也蠢蠢欲动,意图崛起。承平不久的天下战乱又起。。。
  • T我F爱BOYS你

    T我F爱BOYS你

    作者木有经验哦,写的不好表喷哈。。。。进入正题,辣个,简介我容易写多,一些多捏,就剧透,一剧透,就不好看了对吧,so,,,,就泽样了哈。。。。
  • 文化修复师

    文化修复师

    这是一篇主角们以书或记忆为媒介穿越虫洞到其他世界收集文化的快穿文主角沈溪言。未来的世界,地球遭遇各种自热灾害,环境恶劣,人们无法继续存活,于是撤离了这个曾经赖以生存的地球,在宇宙间流浪,好不容易在宇宙中安了家却发现--文化断层了!于是便有了时空计划!主角沈溪言正是其中一个文化修复师,故事,也从这里开始
  • 探究式科普丛书-变化无穷的云

    探究式科普丛书-变化无穷的云

    本书从各方面对天空中千变万化的云进行了详细介绍,可以为青少年读者提供一个知识平台,让广大青少年朋友们更全面地了解变幻莫测的云。
  • 人间武戏

    人间武戏

    距第二次格斗大会LAS还有【一个月】……沾染鲜血的恶魔、模仿并牢记一切武术的百家拳天才、意志坚定的格斗狂人……来自各国各地的格斗家齐聚于此。故事,从这里开始。【世界观和人物设定有些像死或生系列,应该没人想到我就是按照那个的思路写的。】
  • EXO的倾世绝恋

    EXO的倾世绝恋

    (开头可能很烂,不过后面会好的,谢谢支持!)一切的一切,上天已经注定,与其反抗,不如欣然接受~~流年似水,他们注定有魔幻般的爱情。明星的光环依然照耀着他们,华丽的背后,注定有多种不可告人的辛酸。月光下,那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遇上了他,恋上了他,爱上了他,是命中注定,不能分开,还不如拉近彼此的手,期待那独一无二的倾世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