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粟粟回去,唯一想见的人,大概就是疼爱她的师父和师母了。两位老人见她回来,脸上俱是乐开了花。拉着她嘘寒问暖,心肝长宝贝短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亲生的。上官驰孤零零站在一边也还算习惯,毕竟自从粟粟走后,他不招父母待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姜还是老的辣,在他娘亲说出那句我觉得七天后是个成亲的好日子时,上官驰觉得,这确实是我亲娘。
尹粟粟对此无所谓,反正只有成了亲,上官驰才会给她钥匙,越快对她来说越好。
上官驰没有食言,新婚之夜后,便解了锁着两人的手铐。但自由了的尹粟粟并没有急着走,她想,既然来都来了,自然不能白来。有些人,总得为她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尹粟粟是在成亲后的第三天见到这个人的。听说是怕她不高兴,所以上官驰将那人送走了几天。可那人似乎还不知道她回来的消息。因为她见到尹粟粟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回来了?”语气里,带着一丝丝居然的意味。好吧!坦白说,不止一丝丝。
看着她惊讶的样子,尹粟粟冷笑:“怎么?你不欢迎?”
那人违心地笑答:“怎么会不欢迎呢!”
“当然!因为你虚伪!”尹粟粟有些恨。
看着那人瞬间苍白了脸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尹粟粟有些痛快地开口:“我回来了!江如意!你将永远不会如意!”
是啊!因为你的存在,就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仇恨,呵,真是个好东西,它能将人变得面目全非。就如现在的尹粟粟,就如,两年前的江如意。
江如意会恨尹粟粟,是因为尹粟粟一出现就夺去了所有人的宠爱,包括,她最在乎的少主。没有人能理解她的痛苦,日日看着心爱的人在她面前与另一个女子相亲相爱,她却还要强颜欢笑。
后来,上官驰和尹粟粟因为意外而有了夫妻之实,上官夫人决定让两人尽快成亲。于是,江如意做了她这一辈子最丧心病狂的一件事。她利用一个贪图她美色的人,企图让他毁了尹粟粟的清白。可那人在尹粟粟的以死相逼下,最终并没有得手。但衣裳不整发髻凌乱的尹粟粟却被上官驰撞见。
上官驰被这顶所谓的绿帽子气昏了头,他没有听尹粟粟的解释,还打了她,生平第一次打她。尹粟粟也是生平第一次挨打。那个时候,都还太年轻了!打完之后上官驰就后悔了,他又心疼地去哄哭得梨花带雨的尹粟粟。他说:“粟粟,对不起!我气昏了头!你怎么会是这样的女子呢?你一定是被欺负了!我不会嫌弃你的!粟粟,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但不久,尹粟粟就怀孕了。孩子是谁的,不言而喻。可上官驰不要这个孩子,他不停地追问尹粟粟那个人是谁,他要杀了他。尹粟粟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只是不停地说孩子是他的,求他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但上官驰觉得,他和她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所以,这个孽种不能留。
孩子最终是被上官驰亲手扼杀的。但他很快发现,打掉孩子的尹粟粟开始变了,她变得不爱说话,不爱笑了。上官驰想了很多办法,却始终无法找回原来那个她。他的粟粟,离他远了。
有一天,江如意来看望休养中的尹粟粟。
尹粟粟问了江如意几个令她措手不及的问题。她问:“是你对不对?你也喜欢驰哥对不对?”
令尹粟粟惊讶的是,江如意居然承认了。
江如意说:“对,是我,是我做的!我喜欢少主!我喜欢他已经很久了!”大概这个秘密藏了太久,她需要一个人倾诉,哪怕,这个人是尹粟粟。
尹粟粟尽管之前已有猜测,但在听到答案的那一刻仍止不住地愤怒:“所以你就害死我的孩子?你就毁了我的幸福?”
那一刻,江如意的状况大概称之为癫狂。她说:“那又怎样!只要能得到他的爱,我就是下地狱,也甘之如饴。”可她很快就哭了,她说:“但那没用,怎么都没用,就算是这样,他还是爱你!”
“你这个疯子!”尹粟粟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是啊!我是个疯子!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你嫁给他,我没想害你的孩子。你这种从小要什么有什么的大小姐,又怎么会明白我这种凡事都要靠自己争取的人呢?”
“那你就可以不择手段?那你就可以伤害别人吗?”
“也许,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吧!清莲永远不会知道污泥的感受!”
“别把别人扯下水!那只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会告诉驰哥这一切的!”
“随你!”
当时,尹粟粟还不明白,为什么江如意敢那么的理直气壮。直到现在,她才知道答案。这个女人,太会伪装了!见她回来了,居然还可以对着她笑。但演戏,谁不会呢?她也会,只是当初的她,太傻,以为不用演,男人就会信。
可惨痛的教训告诉她,会演戏其实很重要。当初她没演,江如意演了。所以上官驰说:“粟粟,别胡闹!我知道你不喜欢如意,但她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她的为人,我还不清楚吗?”后来她还是没演,大概她以为不管怎么样,上官驰都会纵容她,会一直站在她这边吧!她不停地找江如意的碴,可江如意不仅会演,还演技非常的好。所以上官驰说:“够了!粟粟,你还嫌欺负如意欺负的不够吗?粟粟,你变了!”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去了?哦!对了,尹粟粟想起自己是这样说的:“不!不够!你想要我不欺负她?好啊!你把她送走!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可最终,走的是她。因为上官驰说:“粟粟,别闹了!我们不闹了好不好?如意的父亲用命救过我,现在她孤苦一人,我能把她赶哪儿去?这里就是她的家!”
是啊!这里是她的家,她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她的为人他很清楚。那她尹粟粟呢?她就不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她的为人他就不清楚了?这里就不是她的家了?为什么不相信她呢?还是,他对她尹粟粟,其实没有信任?既然如此,她也不是个不能潇洒的人,与其等待彼此的爱都消失殆尽,不如就此各自天涯。
尹粟粟走了,在成亲的前一晚。她什么也没带,只带了一双婴儿穿的小鞋。那是她知道自己怀孕后,连着好几夜跟师母学着做的。不久前,她还想着做一个好妻子好娘亲,可转眼,她和上官驰就走到了这地步。
人的一生,总会有那么几次意气用事。可有时,冲动带来的后果却不是你能承担的。
尹粟粟走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一个只会用毒不会武功的美貌女子独自出门在外究竟会遭遇些什么。其实江如意说的没错,她就是个从小要什么有什么的,被保护得很好的大小姐,不知人心险恶。
尹粟粟离开毒都,只身一个人并不害怕。她不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
凤栖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尹粟粟漫无目的随人流行走着。
卖花的小姑娘叫卖声依旧婉转,随风旋转的风车依旧色彩斑斓,只是身边少了那个人,置身于这样的繁华里,尹粟粟有些无所适从。是啊!一个人,若心中空白,那再多的繁华,对她而言也只是虚设。
尹粟粟给自己打气:再多一点时间就好,你会把他戒掉的。
这样一想,她心情稍好。看到卖包子的小哥,她摸出几枚铜板想要解决她的午饭。那钱是她当了首饰换来的,自是省着用。她打算今天出发去柳城,在那里住下来,一方面不容易被找到,另一方面,那里是她亡父的故乡。没有人会想到她在这里,因为从未有人跟她说过爹娘的事。师父师母很避讳这个,她也是不小心听到的,但那时她没有多想,这么多年,没有父母她也过来了,更何况,她早已把疼爱她的师父师母当成父母般敬爱了。
在柳城,没找到长期居住的地方之前,尹粟粟一直住在客栈。前两天还好,可不久她就被人盯上了。这天夜里,柳城最厉害的人贩子,也就是任范子小哥,住到了她隔壁。半夜,任范子小哥用迷烟迷倒了她,带去了他的老巢,狗窝山。
翌日一早,尹粟粟从冰冷的地上醒来,发现自己手脚被绑了。还没等她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坐在上位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咬着狗尾巴草的任范子小哥就发话了。
他带着嘲讽说:“吆!大小姐就是好命!睡到日上三竿才慢悠悠醒来!”
底下的小弟狗蛋围着尹粟粟转了一圈才笑眯眯地附和他老大:“是啊是啊!哪像我们,一大早都出去转好几回了!”
唉!这年头,当个人贩子也不容易啊!要知道,不勤奋的人贩子,不是好人贩子!
“你们,是什么人?”尹粟粟问。
显然,这个问题不是第一次被问了。小弟们很有默契地一齐露出坏人的标准式笑容:“嘿!嘿!嘿!嘿!”
然后他们老大接上:“我们是狗窝山人贩子!说吧!你是哪家出走的大小姐?”想来,有经验的人贩子都要这么问上一问,以免把你卖的不够远。
“我没有家。”尹粟粟很高贵冷艳地答。
这下轮到人贩子们傻眼了。
狗蛋开始跟他大哥咬耳朵:“老大!看来这回弄错了!不是个离家出走的!是个被赶出家门的!”
管它呢!先卖了再说!
“你们两个!把她带去城南那个据说闹鬼的林子去!正好,城南那个克妻的老员外还缺个十五姨娘呢!”任范子很有气势地指了指两个新来的小弟。
到达那林子时,天刚黑。好在,那两人也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三人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那个看起来小一些的男的开口了。他说:“哥,这么好的货色,我们要不先自己享受一番?”
另一个人说:“行!你先来!反正等着也是等着!回去老大也不知道!”
这个时候,尹粟粟不得不承认,她是有点怕了的。
“姑娘,我要非礼你了!你别叫啊!你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的!”
“罗嗦!”另一个人踹了他一脚骂道。
“两位大哥,你们把我解开吧!这样我也舒服点!再说,我一个弱女子也跑不掉啊!”尹粟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柔弱些。
两傻蛋点点头,觉得尹粟粟说的有道理,给她解开绳子的时候,完全没想过她舒不舒服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于是,被毒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放倒那两傻蛋后,尹粟粟拔腿就跑。可她跑了没多远就停了下来,因为一美貌妇人阴森森地飘到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为何不干脆杀了那两个臭男人?”美貌妇人问。
“他们还罪不致死,更何况,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尹粟粟是过了一会儿才开口的,因为淡淡的月光下,那妇人苍白的面色,确实把她吓到了。
“吓到了?你也就这点胆量!”那妇人似乎看穿了她。
尹粟粟看了看四周,阴气森森的,她开口,弱弱地问:“你是谁?”
“听说过天山毒姥吗?”那妇人口吻淡淡的,像是在问,你觉得今天天气好吗?
但尹粟粟没法淡定,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斟酌着开口:“原来您是天山前辈啊!我听说过您的!您制毒使毒的本领令粟粟从小就好生敬佩呢!”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谄媚是挺没出息的,但她能说,我听说你是个见男子就毒杀的大变态吗?显然,实话有时候烂在肚子里更合适一些。
“你叫素素?你居然叫素素!”妇人的关注点好像有些偏了,且她还走神了。
“前辈?前辈!有什么问题吗?”尹粟粟打断她的神游。
回过神的妇人突然变得严厉起来:“别叫我前辈!叫我师父!还有,我不是天山毒姥,我只是她徒弟。”
有时候,拜师收徒弟也可以是件强买强卖的事。尹粟粟对此表示很无奈。大概,这是天山派的传统吧!
但尹粟粟没想到的是,天山派,尽出变态。
尹粟粟寻思自己肯定不是那妇人的对手,得找好时机才能逃。她毕竟还是不想变成一个小变态。于是,她乖乖跟着那妇人。
回去的路上,她那变态师父问她:“你知道我师父她老人家杀人后喜欢干什么吗?”
尹粟粟摇头。
“她喜欢,把尸体大卸八块,然后泡酒。”末了,她话锋一转:“知道我喜欢干什么吗?”
尹粟粟寒毛竖起,然后继续摇头。
“我把刚才那两人杀了。明天,你就知道了!今晚你就睡这里吧!”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们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