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开,不要慌。”杰瑞说着,举手示意告别,但他们谁也没看他。小卡车猛地向前冲去,车胎扬起一些碎石。车子上了一号公路后向南驶去,车速越来越快。
杰瑞站在那儿,直到看不见小卡车的影子才回到自己车里。现在干什么?回三藩市,不理这件小事,这是最简单的做法,可他就是放不下。那几个年轻人之一,或者不止一个,不是一伙的,他越想越觉得应该弄清楚到底是哪一个。更重要的是三个人的精神全都表现得紧张、焦虑。
他没有正式的理由或权力扮演侦探,但也不想违背自己的意愿。况且对空荡、寂寞的住所有一种强烈的厌恶感,因此决定再做一次过去猿园年前的老本行。
杰瑞发动汽车,上了公路,向南开了足有源公里路才看到小卡车。然后杰瑞调整车速,保持与他们的距离在数百码之内。时间已近黄昏,不是跟踪的好时候,何况还有一层雾。好在小卡车的灯一直亮着,这就足以使杰瑞跟住他们。两辆车沿着海岸走,路上的车辆不多。雾越来越浓,还不停地落着细滴雾水,杰瑞不得不打开雨刮,在不知不觉中已进入了漫长阴冷的夜。
继续前行数英里后,小卡车进入蒙大拿湾,但没有减速而是直穿过去,这就证明了黑发男孩对他们的目的地撒了谎。他们最终目的地是哪儿,还要走多远?杰瑞决定追踪到底,直到对他们的关系有所掌握为止。如果那意味着跟踪到明天,甚至追到另一个州,那也没关系,手边并没有悬而未决的案子。他知道工作是医治自怜和沮丧的灵丹妙药。
小卡车一直向前开,在奥立马村南面,开始减速,刹车灯亮了一下,然后向西拐上一条二级公路,向雪尹国家海滨开去。
两分钟后,杰瑞来到十字路口时,车灯照到一块路牌,写着:公共营地,前方三英里。这么说,他们要在这儿过夜,或者吃晚饭。杰瑞抬头看了看天空,尽管黑,但这儿的雾稀一些,还有风不断地把它们吹散,视野还可以。次等路上车少,为了不引起他们注意,杰瑞拐上去后,关闭车灯,以圆园英里的时速前进。又向前走了大约三英里,营地就在左边,靠近海洋。它的西面有些沙丘,南边有松树和枞树,还有一个管理处。那是个木质建筑物,有一些烧烤用的石台架和一些散放的垃圾筒。
小卡车在营地里,灯还亮着,停在林木附近,杰瑞从树木间隐约看得见。
他没有直接从入口进去,那样做只会暴露自己。于是他向旁边一条小路驶去,关掉发动机。员园秒钟后,小卡车的灯也熄了。
杰瑞静静地坐在车里,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进行。但人的头脑的确很怪,一路上他都没法弄清到底是什么让他觉得三个人之间的不对劲,而现在却突然明白了一些事,但仍无法弄清到底是什么情况。杰瑞下了车,风刮得很急,像小锯齿一样切割着他的脸和手。杰瑞放慢脚步谨慎地进入树林向南走去,路线大致和卡车停放的地方平行。穿过风吹断的树枝,杰瑞估计车和他的距离在源园码左右。车厢里是黑的,似乎没人,后面的房车透出微弱的光,这说明车门上的两个窗子都放下了布帘。
在距卡车不到员园码的地方,在一棵大松树的阴影里,杰瑞停下来倾听,除了风的狂叫和远处海浪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他向卡车凝视了一会儿,然后打量一下卡车旁边的地面,那里没有硬石,只有泥土和松针叶,人走在上面会发出沉闷的声音。
杰瑞慢慢靠近卡车,到卡车旁边时,停下来把耳朵贴到冰冷的金属板上听,同时拿手指堵上另一只耳朵以防风声的干扰。最初大约有猿园秒钟的光景,里面有微弱的走动声,但没有谈话声。然后,其中之一,就是那个不同伙的人,在用低沉的声音说话。
“快把三明治做好。”
“就好了。”另一个声音胆怯地说。
“我快饿死了,我可不想就这么等个没完,你懂吗?”
“这是公共露营地,管理员不会来打扰我们,如果你——”
“闭嘴,我早告诉过你,如果不想挨子弹的话,就乖乖的,少啰唆,我还有必要再说一次吗?”
“不用了。”
“那么闭嘴,赶紧把三明治弄好,我们还有很远的路才到墨西哥呢。”
这番对话告诉杰瑞,这里的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绑架,可能还有其他重罪。这是他拔腿离开,向附近的公路巡逻人员报告的时候。私家侦探的职责到此为止,如果在这时候有谁还不想把事情移交给官方,那他就是笨蛋。杰瑞想着,轻轻退后,转过身,准备退回树林,回到车上。
事情有时就是那样的没法预料,非常巧,巧得你毫无防备——一阵风把一棵树的树枝刮断了,断枝被吹到卡车前,“嘭”的一下,撞到上面,发出巨响。
卡车里立刻有了反应,传出一阵东西的刮擦声。杰瑞还在后退,但来不及逃跑了。卡车的门拉开,其中一个人冲出来,看见杰瑞,大叫,“站住,你给我站住!”他一只手拿着长的黑黑的东西,那是枪。
杰瑞停住脚步。
那人正是他觉得不是同伙的人,正是那个“女人”。他双腿叉开,站在那儿,双手托着枪,紧张,恐惧,又危险。现在他不戴假发和包头巾,他的头发是短的,淡色的,在黑暗中看上去是白的。除了他苍白的、女子般的面孔和天生没有汗毛的手,周身没有一点女人阴柔的特点。
“到这边来。”他说。
杰瑞犹豫一下,但还是照他的话做了。他很快退后,到一个可以对着杰瑞和卡车后部的地方。当杰瑞走到距他三大步时,看见了另外两人站在打开的车门旁,里面的灯光照着他们的侧影,他们的四只眼睛在杰瑞和那个拿枪的家伙之间转来转去。
“你在干什么?”拿枪的说,他认出了杰瑞,“你在跟踪我们?”
杰瑞没答话。
“为什么?你是谁?”
杰瑞看了他一会儿,决定透露一点真相,因为他想看对方的反应。
“我是警察。”
他嘴边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枪也晃了一下,好像拿不稳似的。他随时会对杰瑞和那两个年轻人开枪的,一旦他觉得有必要。这一点杰瑞可以肯定,凭着阅历他可以看出一个人会做到什么地步。这个人,在他心慌意乱之中,不用逼他也会开枪的。
拿枪的人终于又开口了,“那是你的事,”说着发出一个含糊的、似笑非笑的声音,“我不是女人,你似乎不觉得吃惊。”
“是的。”
“你是怎么识破的?”
“三件事,”杰瑞坦白地说,“第一是你在停车场擦鼻涕的样子,你用力的姿势,不停地擦,都不是女人的样子。第二是你走路的方式,迈大步,步子又大又重,和另外两个男孩一模一样。第三,你没带钱包或手袋,卡车里和房车里也没有,我从没见过一个女人不带这类东西。”
他用没拿枪的手擦擦鼻子,说:“很不错,你很精明呀!”
红头发的男孩以发抖的声音说:“你打算怎么办?”
拿枪的家伙没有立刻回答,仍用紧张的目光盯着杰瑞,嘴角仍在抽动。
他想了一会儿后向另外两个人说:“你们有晾衣绳一类的东西没有?”
“有。”黑头发男孩说。
“去拿,我们得绑上这警察,带上他和我们同行。”
怒火在杰瑞心中燃烧,他对自己说,难道你就眼睁睁地任他绑吗?就这么站着,无动于衷地等死吗?就这样让自己和两个孩子死在路上的某个角落吗?杰瑞说:“干吗不现在就杀死我?这儿和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
拿枪人的脸阴暗下来,“你闭嘴!”
杰瑞向他迈出一步。
“站住!”他拿枪做了一个威胁的手势,“我警告你,老头,如果你不站住的话,我就要开枪了。”
“你一定会开的。”杰瑞说着就向他扑去。
子弹在离杰瑞的脸一英寸左右射出,枪声很响。火焰烧到了他的皮肤,几乎使他失明,但杰瑞还是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在他再开枪前打掉了他的枪,然后用右拳猛打他胃部和胸口。他嘴里呼着气,步伐乱了,身体失去了平衡。杰瑞又一脚,把他踢倒在地,然后骑在他身上,凶狠地送出一串重拳。
当杰瑞感到浑身发软时,身下的人已经昏了过去。
杰瑞站起身来,同时抓起那支枪。面颊在刺痛,火烧一般,两眼也在刺痛,还不停地流着泪,除了双腿有些无力之外,反应和行动方面并没有任何迟钝的感觉。
两个男孩急急地冲过来,他们僵硬而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种获得释放的愉快表情。
“好了,”杰瑞对他们说,“现在你们最好把晾衣绳拿出来捆牢他。”两个男孩没用上一分钟就完成了任务。然后杰瑞开车把还在昏迷中的家伙送到了附近的公路巡逻站,那家伙叫于连。另外两个男孩,一个叫安东尼,一个叫艾得,在路上,他们俩讲了被劫持员圆个小时的恐怖历程。
他们是俄勒冈州麦克斯城的农林学院学生,那天上午他们从学校出发,想野营两天。然而他们在路上犯了个错误,停车搭上了他们误以为是女人的那个家伙。于连上车后就掏出枪,逼他们沿海岸向南开,进入加州。他想去墨西哥,但他不会开车,把他们选做了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