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落花奇道:“为什么?”
老板笑道:“因为你。”
左落花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要为我亏银子?”
老板道:“因为我想送一件新衣服给你。”
左落花冷笑道:“你若想强迫我回去你那衣裳铺,我劝你还是省一省的好。”
老板道:“是么?”
左落花道:“你难道看不出我身边的那两位是什么人?”
老板道:“是什么人?”
左落花笑道:“一个是连云寨的凌月儿,一个是鼎鼎大名的流云公子。”
这两个名字说出来,连左落花都觉得很满意。无论是谁,身边跟着这两个人,头也一定抬得高一些,气也必定会壮一些。
左落花抬头挺胸的盯着老板,笑道:“你若是不想惹上麻烦,还是不要送衣服给我的好。”
老板摇头道:“不,我要送。”
这两个人,一个非要送,一个非不要,是不是也很奇怪?
左落花眯着眼道:“你难道不知道,一旦凌月儿和流云公子发现自己跟错了人,就会马上回来找我?何况,流云公子本就知道自己跟的不是宫青臣。”
老板笑道:“那你知不知道他们跟的是谁?”
左落花楞了一楞,脸色有点变了。
她当然不知道那两个一前一后窜出去的青衣人是谁。
老板也眯起了眼:“我却知道,那个穿红衣服的姑娘跟的是‘脚底抹油’司马南,紫衣公子跟的是‘死缠烂打’司马北。”
他笑得轻松又愉快:“那个红衣的凌月儿好像有一个毛病,越是追不上的男人,她越喜欢追。”
一个人的外号叫‘脚底抹油’,想必轻功一定很好。
一个人的外号如果叫‘死缠烂打’,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甩得掉。
左落花脸上现在连一丝笑意也没有了。
老板却还在笑:“这两个人虽然在江湖上不是很有名,但却一向名副其实。他们本来是一对亲兄弟,而且跟的是一个师傅。”
左落花忍不住问:“跟一个师傅,为什么一个脚底抹油,一个却喜欢死缠烂打?”
老板叹道:“因为这两个人每个人都只学到了师傅一半的本事。”
左落花道:“一半的本事?”
老板道:“不错。你知不知道他们的师傅外号叫什么?”
左落花只能瞪着他。
老板道:“他们的师傅,江湖上人称‘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就是我。”
左落花只觉得一颗心在往下沉。
老板瞄着她,摇头晃脑的道:“我看我一定打得过你,不然我早就跑了。”
他现在笑得像一只大尾巴狼。
左落花咬着嘴唇,道:“我还有件事想问。”
老板一点也不急:“你问。”
左落花皱着眉头道:“你是不是真的想送件新衣服给我?”
老板呵呵笑道:“当然。我要送你去见一个人,怎么能没有新衣裳?”
“见人,见什么人?”
老板轻轻挥了挥手:“见一个想见你的人。”
左落花见他的手抬起来,脚下一错,就翻了好几个跟头。
她的跟头翻得又疾又快。
眼看只要再翻两个,就能翻到巷子口,就能钻到人群里去。
冷不妨一个人影突然从巷子口冒了出来,手里拎着一只大口袋,猛的往她头上罩了下去!
是那第三个青衣人!
左落花只来得及叫出半声,就给口袋罩了进去,眼前突然黑成一片,正想要挣扎,腰上的麻穴就给人点住了。
被口袋罩上前,左落花看清了他的脸。
这第三个人,竟然就是宫青臣!
左落花只觉得惊奇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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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落花身下是一张床。
床上铺着的显然是最上等的冰丝描线苏绣,就算是在炎夏,躺在上面也又轻柔,又冰爽。
任何人只要能躺在这样的床上面,都一定不愿意爬起来。
左落花却一翻身就坐了起来。
虽然能坐起来,两条腿却不能动。
腿上显然被人点住了几处大穴,以左落花的功力,绝对解不开。
点穴的人对她的深浅好像很了解。
所以她只能坐在床上四处张望。
这是一间不算大的卧室。虽然不大,但布置得却很精致,很舒服。
屋里的家具是清一色的紫檀木,做工考究,花纹繁复,就连左落花身下的大床也不例外。
用紫檀木做这样大的一张床,恐怕要花上好几万两银子。
床头柜子上摆着一具鲜艳的血色珊瑚,是只有在极深的海底才捞得起来的。
墙上挂着三幅画,一副字,左落花越看越吃惊,尤其是正中间那副《凤凰傲意图》,左落花听爹爹左无忧提起过多次,据说是一位不世出的才子呕血之作,画风潇洒笔力雄劲,是深藏在皇宫大内的精品,竟然会挂在这屋子的墙上。
一道山水写意的屏风,挡在床和房门之间,透过镂空的花纹,可以看到门,但若要看得真切,却是不能。
这样的一间屋子,才真正称得上“雅室”。
只是,这屋子的主人是谁?
难道就是老板口中那个“想见我的人”?
“吱呀”一声响,屋子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有人来!
左落花心念急转,一头又躺了下去,眼睛却悄悄眯开一条缝儿,若是不看看来的是谁,只怕死了都不甘心!
环佩叮咚脆响,一个窈窕的身影从屏风后面转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小丫头,年纪跟左落花差不多大,穿一身翠绿的细麻衣裳,虽然作丫鬟打扮,但婷婷玉立,也是一个小美人儿。
左落花只偷瞄了一眼,便赶紧把眼睛闭上装睡。
这样一个小丫头,当然不会是正主儿。
小丫头左手托着一只木盘,盘中是四色糕点和一壶酒,右手提着一只食盒,打开食盒,一样一样把东西取出来,放到左落花床边案头。
食盒精致小巧,看起来并不大。但小丫头已经取了八样小菜出来,手还在往盒子里探。
左落花实在忍不住,又翻身起来,道:“好啰嗦!你这盒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小丫头抿嘴一笑,道:“姑娘果然醒了。主人说姑娘姓子急,让小婢做事手脚快些,真正不错。”
“主人?”左落花冷笑:“你的主人又是哪位?”
小丫头轻笑道:“姑娘先用些吃食,稍后主人自然会召见。”
左落花心道:你一个小丫头,我还制不了你?
眼睛瞟在那一碟碟小菜上,脸上突然一笑,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小丫头笑道:“这样的事情小婢本来不当讲。”瞅了左落花一眼,歪着头:“但主人说,要是不告诉姑娘,只怕姑娘一口菜也吃不下,所以特许小婢说给姑娘,这儿是主人的行宫。”
“行宫?”左落花撇嘴道:“好大的口气。只是你说来说去,我还是不知道这是哪儿,这是谁的屋子。”
小丫头掩着嘴轻笑:“姑娘,能说的婢子都说了,不能说的婢子不能说也不敢说。姑娘还是宽心用菜吧。”
左落花把眼珠转来转去,笑道:“好小气的丫头,不说就不说呗。喂,这碟子里哪一样菜最好吃,你总该能说一说吧?”
小丫头拿眼一扫,道:“若论清爽可口,自然是这碟翡翠青荷糕;但要说香甜滑嫩,则要算这一碗凝脂燕窝羹。”
左落花手一探,就把那碗燕窝羹抄到手里,细细闻了闻,赞道:“香!”话音未落,突然狠狠的把这碗凝脂燕窝羹砸去墙上!
羹汤四溅,甜香满屋。
那幅价值连城的《凤凰傲意图》将这碗燕窝羹照单全收,痛快淋漓。
左落花拍手大笑,又抢了那碟翡翠青荷糕,一巴掌拍到血色珊瑚上面,碟碎糕毁,清香扑鼻。
左落花手舞足蹈,将十几只碟子扔得风生水起,一时间屋子里羹菜同碗碟齐飞,汤勺共酒壶同碎,墙壁上涂满了四品糕点,字画里点缀着八色小菜,好不热闹!
左落花砸得气喘吁吁,那小丫头居然不动声色。等到最后一只酒壶被掼到地上,才轻轻笑道:“能用漫天花雨的暗器手法来摔盘子的,姑娘算得上是第一人。”说完,举起手双掌一拍。
门吱呀一声响,门外鱼贯走进来四个青色细麻衣的小姑娘,一声不吭,就开始收拾屋里的残局。
她们仿佛眼中没有左落花这个人。
左落花吃惊的瞪着她们。
绿衣的小丫头笑道:“主人料事如神,说过姑娘若是要砸盘子,第一个遭殃的必定是那碗燕窝羹。”
她伸手把一根菜叶从自己头上拂下来,又道:“主人吩咐过了,等姑娘砸完盘子,就请姑娘沐浴梳洗,这一通砸,想必是要出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