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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红鸽舍客栈

国王急于亲临前线,而且,他更加憎恨白金汉,因此,立即便做出部署,首先要将英军赶出雷岛,接着,加紧围剿罗塞尔。然而,就在这时,德,芭松彼艾尔和施恩赔尔两位先生为一方,阿古来毋公爵为一方,双方闹了矛盾,致使国王部署的实施拖延了。德,芭松彼艾尔和施恩赔尔两位先生都是法国元帅,他们都要求在国王的统领下,得到指挥权。但是,红衣主教有他的想法。他知道,芭松彼艾尔内心信仰新教,他担心芭松彼艾尔会因此而对敌人心慈手软,所以他支持阿古来毋公爵担任前线指挥官。在红衣主教的怂恿下,国王任命阿古来毋为副帅,但又怕激怒另一方的两人,为避免他们两个撂挑子、涣散军心,结果又不得不让三个人分掌兵权:施恩赔尔指挥城南的法军,负责佩里涅——昂古丹一线;阿古来毋公爵指挥城东的法军,负责东皮埃尔——佩里涅一线;芭松彼艾尔指挥城北的法军,负责拉勒——东皮埃尔一线。大王爷则驻扎在东皮埃尔,红衣主教则住在拉皮埃尔桥头的沙丘上的一间普通房子里。如此安排,就形成了国王监视着阿古来毋公爵,大王爷监视着芭松彼艾尔,红衣主教监视着施恩赔尔的格局。兵法云,人马未动,粮草先行。只有有充分的供给,才能兵强马壮。然而,此时,英军供给的并不好,营房里病号日益增多。另外,当前的时节,大洋沿岸正值风急浪险,从埃吉翁岬到陆上的沟壕里,大小船舶的残骸会摆满海滩。在这样的日子里,驻扎在陆上的法军都得呆在营内,英军更是困难重重。事情明摆着:只是性情执拗才固守雷岛的白金汉,总有他难耐的那一天。但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德,士瓦拉丝伯爵派人来向国王报告说,敌人正在酝酿一次新的攻势,国王为准备一场决战下达了命令。我们不想写一本围城日记,因此,我们将三言两语把战局作一个交代:军事行动的成功使国王大为震惊,红衣主教则因此倍感光荣。英军节节败退,最后,在经过卢瓦克斯岛时全军覆没,残兵败将不得不登船逃跑。结果,法军获得两千名俘虏,其中有五名上校,三名中校,二百五十名上尉,以及二十名出身名门的贵族。另外有四门大炮,六十面军旗。这些军旗被带回巴黎,并将它们悬挂于巴黎圣母院的穹顶。军营里唱响了感恩赞美诗,那歌声传遍法兰西。对英国人的这次军事胜利,令红衣主教稳坐于围攻罗塞尔城主帅的交椅上,暂时不用担心英军的行动。但事实上安心是暂时的。白金汉公爵的一名特使被法国人抓获。从这名特使那里法国人了解到,神圣罗马帝国、西班牙、英国和洛林结成了一个联盟。联盟的目标就是法兰西。白金汉未曾料到会这么快地撤离,因此,法国人在他的营地里也找到了这方面的文件。红衣主教在他的“回忆录”中十分肯定地说,这些文件证实,德,谢弗勒兹夫人,所以也就是王后,跟这个联盟有很大关系。红衣主教必须负担起责任,不承担起责任就算不上是一位权欲熏心的国相,所以,他的博大、天才的机器夜以继日地紧张运转起来,对于来自欧洲大国的任何消息,他也不会轻易放过。红衣主教了解白金汉的活动能力,他明白,一旦威胁法国的结盟取得胜利,那么,他的势力就会完全丧失。那时,在卢浮宫内阁中,就将出现西班牙的政策和奥地利的政策的代表人物;而他,黎塞留,法国的首相,一个大国出类拔萃的首相,就要垮台了。现如今,国王不得不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又像个憎恶老师的小学生那样对他恨之入骨。到那一天,国王就会听任大王爷和王后对他进行报复了,不但他会垮台,法国也就会跟着垮台了,所以他必须防止这一局面的出现。因此,在红衣主教下榻的拉皮埃尔桥头的那座房子里,报告消息的人日夜不息地出出进进,人数不断增加。这些人中有修道士,他们穿的修士袍甚不合体,很容易看出他们是战斗教会的成员。有一些是女人,她们穿着肥大的灯笼短裤,这种不合身的服装并不能掩盖她们那女性的身姿。还有一些农夫,一里之外都能让人闻到他们身上发出的贵族的气息。

来访者有时会带来令人不快的信息,例如有人听到,外面出现了传言,说红衣主教差一点儿被暗杀。敌人都在盛传,说倒是红衣主教阁下本人向全国各地放出了一批笨拙的杀手,以便在必要时采取报复行动,但是,这话不管是谁讲的,都不必信以为真。这吓不倒红衣主教——对他的英勇无畏,任何人都从来不会怀疑。就是说,种种谣传并没有影响红衣主教的行动。他依然是经常夜间出巡,有时是去阿古来毋公爵那里,向公爵传达重要命令,有时是去国王那里,与国王共商国是……围城期间,火枪手们无事可做,也没有人严格管束,因此生活非常快乐。我们的那三位火枪手情况更是如此。他们是德,特雷维尔先生的朋友,能够轻易地得到许可,在外面转悠转悠。一天晚上,达达尼安在战壕值勤,没有能够陪伴三位朋友。这三个人跨上战马,披着披风,走出一家酒馆,这个酒馆是阿多斯两天前发现的,名叫红鸽舍客栈。正像我们刚才说的那样,他们摆好了架势,担心遭到伏击,一听见有马蹄声传过来,三个朋友立刻收缰勒马,站在大路中央,等候乘马人走近。这时,他们看到两匹马出现在大路的拐角处,那两个乘马人瞥见他们三个,也勒马收缰,似乎彼此在商量,该怎么办。这使三位朋友心中顿生疑云。阿多斯向前赶了几步,口气果断地叫道:“口令!”“您的口令?”那两位骑马人中的一位答道。“我在问您!”阿多斯说,“现在不说我们就开枪了。”“你们要干什么,先生们!”那人的声音十分响亮,这是一种惯于发号施令的口气。“看来是一位高级长官在巡夜,”阿多斯对他的两个朋友说,“先生们,你们看如何是好?”“你们是什么人?”同一个声音问,“你们必须回答我,否则你们会以不服从而被治罪!”“国王火枪手。”阿多斯回答说。这时,他确信向他们发话的这人不一般。“哪个部队的?”“德,特雷维尔火枪队。”“听我的命令向前走,过来向我报告,你们在干什么?”三个伙伴沮丧地走过去。现在,他们都相信那人的身份比他们高的人了。他们让阿多斯前去回话。第二次说话的那人,在另外一个人前面十步远的地方立马等候。阿多斯向波尔多斯和阿拉密斯示意,他一个人走上前去。“很抱歉,长官!”阿多斯说,“我们委实不知在和谁打交道,我们在严加戒备。”“您的姓名?”那人用披风半遮着脸,问道。“告诉我您的名字,先生,”阿多斯对这种盘查感到不快,“请您出示证据,证明您有权盘问我们。”“您的姓名?”骑马人又问了一次。这时,他露出了被遮盖的脸。“红衣主教先生!”火枪手惊愕地叫起来。“您的姓名?”红衣主教阁下第三次问道。“阿多斯。”火枪手回话说。红衣主教向侍从做了个手势,侍从走了过来。“让他们跟着我们,”他低语道,“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出了营。”“我们都是贵族,大人,”阿多斯说,“我们做出承诺,您就无须担心。我们懂得保守秘密。”红衣主教观察着眼前这位大胆的对话者。“您的听觉真灵,阿多斯先生,”红衣主教说,“不过,请您听好:让你们随我同行,是为了我的安全。您的两位同伴大概就是波尔多斯和阿拉密斯二位先生吧?”“是的,主教阁下。”阿多斯说。这时,呆在后边的两位火枪手手里拿着帽子走了过来。“我认识你们,先生们,”红衣主教说,“我知道,你们并不完全是我的朋友。对此,我感到遗憾。但我也知道,你们都是勇敢而忠诚的贵族,请您和您的两位朋友陪同我,我会感到荣幸。如果我们碰上国王陛下,他见我有这样一支护卫队,会羡慕我的。”

三位火枪手骑在马上躬身低首施了一礼。“好了,我以名誉担保,”阿多斯说,“主教阁下要带着我们和您同行,是很有道理的,的确有些危险人物,在红鸽舍客栈,我们还同其中的四个干了一架呢。”“干了一架?为了什么,诸位?”红衣主教问,“我讨厌打架!”“正因为如此,我请主教阁下容我禀告刚才发生的事情。主教阁下可能会从别人那里得知情况,而且会因为误传,使大人判定错在我方。”“结果如何?”红衣主教皱起了眉头。“啊,我的朋友阿拉密斯胳膊上挨了一剑,但不重。如果主教阁下次日下达攀城之令,这点小伤是不会影响他的。”“可是,你们并不是就这么算了的人!”红衣主教说,“请坦诚些,诸位,你们对人家也狠狠地还过手了,是吧。”“我,大人,”阿多斯说,“我把对手拦腰抱住,从窗口将他扔了出去。在他摔倒在地的时候,好像……”说到这里,阿多斯稍犹豫一下,然后继续说,“好像他的腿断了。”“啊!啊!”红衣主教说,“那您呢,波尔多斯先生?”“我吗,大人,我就抓起了一个凳子,向其中的一个砸了过去——我相信,他的肩胛骨被砸碎了。”“好嘛,”红衣主教说,“那您呢,阿拉密斯先生?”“我吗,大人,大人可能有所不知,我正要皈依教门。当我正想拉开我的同伴时,却有一个家伙偷偷给了我一剑,将我的左臂刺穿。这样,我忍无可忍,便抽出了剑,他中了我一剑。我相信,他的身体被刺穿了。随后,有人将他和他的两个同伴一起抬走了。”“这过分了,先生们!”红衣主教说,“一场争执,你们下手也够狠的。不过,为了什么呢?”“他们喝醉了,”阿多斯说,“他们听说有一个女人晚上住进了酒店,就要这样。”“破门而入!”红衣主教说,“为什么要破门而入?”“肯定是要对那个女人施暴,”阿多斯说,“那些家伙都醉了。”“那个女人很漂亮,对吗?”红衣主教带着某种不安问道。“我们没有见到,大人。”阿多斯说。“你们没有见到。啊!很好,”红衣主教急忙说,“你们保护了一个女人,做得好,我也正要去那个红鸽舍客栈——我会知道你们对我所说的是真是假。”“大人,”阿多斯骄傲地说,“我们都是贵族。我们不会向大人说假话的。”“所以,我不怀疑你们对我说的话,阿多斯先生,只是,”他打算换个话题,“请问:那位女士就单身一人?”“她和一个骑士一同关在房内,”阿多斯说,“可那位骑士一直没有露面,他是一个懦夫。”“不可轻下断论。”红衣主教道。阿多斯躬身一礼。“现在,先生们,很好,”红衣主教阁下接着说,“我都知道了,请跟我走吧。”三位火枪手拨马转到了红衣主教身后。红衣主教提起披风重又把脸遮住,然后慢步前进。不多时,他们来到那座孤寂的客栈。也许客店老板知道将有贵客临门,所以,他早就把一些不轨之徒支走了。红衣主教示意他的侍从和三位火枪手就地停下。一匹鞍辔齐全的马在百叶窗前拴着。红衣主教走到门前,用一种十分别致的方式敲了三下。一位身披披风的人立刻走出门来,和红衣主教说了几句,随后,便上了拴在窗前的那匹马,朝巴黎方向驰去。“过来吧,诸位。”红衣主教招呼他们。“你们对我讲的是真话,我们的贵族先生们,”他对三位火枪手说,“现在跟我来吧。”红衣主教下了马,三位火枪手也跟着下了马。红衣主教把马缰扔给他的侍从,三位火枪手各自将自己的马拴在百叶窗前。在店主看来,红衣主教只不过是一个前来拜访一位夫人的军官而已。“让这几位先生舒舒服服地烤烤火,等着我好了。”红衣主教说。店主打开一间大厅的门,厅内刚刚搬走了坏了的铁炉,换上了一个漂亮的大壁炉。“可以在这间大厅。”店主回答说。“这里就挺好,”红衣主教说,“进来吧,先生们,请各位等着我。”三位火枪手走进大厅。红衣主教没有再问这问那,径直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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