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旭想要出院的如意算盘被前来探病的人给破坏了。他生病入院一事引起了不大不小的关注。从早上八点开始,前来探病的人便没断过。
最先前来的是李大娘老两口,前段日子他们出去旅游,昨天刚刚回来,子旭也有段日子没见过他们。今天一早在早市,他们听水果王提到子旭生病的事,便赶了过来。热心肠的李大娘在见到胥妙晴后,整张脸都乐成了花,一脸嗔怪的说:“怪不得看不上我给你介绍的那些个姑娘,原来你的女朋友这么漂亮。”她居然对这个与水果王发生冲突的女孩子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子旭哭笑不得,解释道:“这是我一个学生的家长,并不是我的女朋友,您可别乱说。”
李大娘白了一眼子旭,一幅“你那点小心眼儿,我还不明白?”的表情,说:“我明白,我明白,我肯定不出去瞎说,你还信不过我?”然后拉着胥妙晴的手一阵热情的询问,期间还变着法的夸子旭,好像他集中了全世界所有男人的优点,只要改个国籍就能成为某个国家的王子一般。听得子旭自己都一阵阵脸红。而胥妙晴则很意外的没有翻脸,无论李大娘说什么,她都温和的笑着。
好不容易送走了李大娘老两口,水果王又拎着大堆的水果走了进来,王文山手里则捧着保温壶,里边是煲好的鸡汤。这父子俩都是性格憨直、不善言辞,却又待人真诚的人。子旭问及昨天的住院费,水果王只说自己只交了两千块钱,其它的他就不清楚了。
之后便有几个平时与子旭关系不错的学生家长,在自家孩子的带领下来表示慰问,每个人都带了水果之类的礼物。胥妙晴很有礼貌的退到墙角处,静静的看着子旭和那些人聊天。她想不出这个家伙怎么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就获得了那么多人真心的认可与赞赏。在与那些人寒喧的过程中,他一直都宁静温和、面带不深不浅的笑容,他话不太多,总是习惯去倾听,当别人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会注视着对方,偶尔还会深为赞同的点点头。做为旁观者,胥妙晴能够感觉到,来探望的人都很喜欢和子旭说说除却孩子之外的闲事,多是单位里复杂的人际关系或者邻里间的趣事,甚至还会抱怨自己的爱人不会教育孩子。子旭总是能用最简单的话让对方释怀,给对方以如沐Chun风般舒服的感觉。整个一上午,凡是来探望子旭的人,似乎都对子旭很关心,言谈之中流露的情感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虚伪。这个子旭与自己见过的那个言辞锋利的男人完全不同,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最终胥妙晴对客子旭做出的最终评价只有三个字:“伪君子!”
等张大姐推门进来时,房间的里已经摆满了各种新鲜水果,清新馥郁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特殊的气味充溢着整个房间。“呵呵,这儿都比水果王的摊子还富裕了,早知道我就不买了。”张大姐看看自己手里的水果篮,禁不住笑着说。
“大姐,你来了。”子旭和胥妙晴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向张大姐打招呼,随后两个人同时看向对方,又同时偏过头去。
张大姐看看两个人,不怀好意的取笑道:“什么情况?心有灵犀啊?”
子旭笑笑,不想在这个有可能让胥妙晴瞬间发怒的话题上继续纠缠,差开话题问:“大姐,住院费是你交的?”
大姐摆摆手,没理子旭,而是笑些问胥妙晴:“小胥老师,你什么时候来的?”
胥妙晴神色平静的回答:“我昨天就没走。俺家老祖宗下了死令,让我来照顾子旭老师,子旭老师什么时候龙体康健如初,我什么时候功成身退。”
张大姐昨天已经从子旭嘴里知道了他与胥妙晴间的关系,听到胥妙晴略带抱怨的话,走过去拉着她的手,笑着说:“子旭老师独自一人在这儿,也没个人照顾,我要上班,其他人老得老小得小,也就你最合适了,辛苦你了,替我们大家照顾他。”
胥妙晴看了一眼子旭,然后撇撇嘴道:“要不是我NaiNai,我才懒得管。”
张大姐拍拍她的手,转身走到子旭身前,问:“钱的事情你不用管,我用俺家你姐夫的名义办的,花不了几个钱,回头我把帐单给你,你再还我就是。先恢复健康是最重要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子旭立刻振奋精神,一幅生龙活虎的模样,拍着自己的胸口说:“你看我的样子就知道我已经没事了。”
张大姐仔细观察了一下子旭的脸色,然后点头道:“气色确实比昨天强多了。”随即又担心的问:“昨晚睡得好吗?”
子旭笑笑,说:“很踏实,连梦都没做。”
站在大姐身后的胥妙晴在听到子旭的话后,眼中露出一丝嘲讽,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
张大姐说:“那就好,医生也说,你的睡眠质量太差,要注意。”
子旭点点头,郑重的道:“大姐,我觉得还是出院的好,先不说钱的事情,留在这儿我感觉很不舒服,心里焦躁不安,做什么都不方便。您也说了,心情好了百病全消,要是再呆下去,我怕会越来越重。”
张大姐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说:“你说的也有道理,病在你心坎里,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应该怎么做。这样吧,我现在去找医生谈谈,征求一下他的意见,等我回来再做决定。”
大姐出去后,胥妙晴语气清冷的说:“看不出来,你的人缘还不错,这么多人来看你。”
自从上次被胥妙晴莫名其妙的讽刺了一顿,每次她和自己说话,子旭都有些戒备,这次也一样,他淡淡的说:“还可以吧。”
胥妙晴见子旭回答的很淡,情绪也不高,心里有种没话找话后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悻悻的转过头望向窗外。
这里是六楼,站在这个角度,隐隐约约能看到平房区的一角,绝大部分还是被不远处的高层遮挡了,因此看不到自家院子。早上NaiNai打来电话,居然问的都是子旭的情况,而对自己这个亲孙女的好坏却提也没提,这让她多少有些吃醋,好像他子旭才是她的亲孙子,而自己却跟她老人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因为两个人都不说话,房间内变得极为安静,气氛也有些凝重。胥妙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子旭,见他正靠在床头,双眉习惯性的紧锁,目光若有若无的望着房门处,嘴唇紧紧抿着,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很难想象,这就是整个上午面对那些客人时谈笑风生的客子旭。再想想他昨夜梦中深情呼唤妻子的痛苦神态,胥妙晴越来越觉得他是个善于伪装和表演的人。而这样的人,又往往是最危险、最富有攻击性,最能毁灭别人的人。曾经那个带给自己一生无法忘记的伤害的杜恩磊和眼前的这个客子旭是何其相似,同样的清秀儒雅,同样的温和无害,甚至同样的具有双重性格。宁静时不动如山,进攻时攻敌必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在这些优点的掩饰下,当初的杜恩磊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追求她的时候所付出的超越常人的坚忍,以及为了打动她残忍伤害自己的勇气,都显示出他心机之重,性格之阴沉,这又怎么是初入大学的自己所能看破的,在他面前自己一败涂地、险些万劫不复,其实并不冤枉。而眼前的子旭无疑就是杜恩磊的同类,他们接近自己的方式虽然不同,但最终的目的却一定相同,自己又怎肯再犯当年的错误?现在的自己已经长大了,也懂得了保护自己。想到这儿,又看了一眼子旭,发觉他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甚至连眼中的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就在这时候,房门被推开了,张大姐走了进来,子旭立刻站了起来,问道:“大姐,医生怎么说?同意我出院吗?”
大姐把子旭摁回床上,笑着取笑他:“怎么变得这么急性子,这可不象那个温文尔雅的子旭老师。我是去问你能不能出院,又不是去问人家姑娘答应不答应嫁给你,看你急的!”
子旭尴尬的一笑,低声道:“大姐,您就别拿我开心了,快告诉我医生怎么说?”
张大姐和胥妙晴交换了一个充满笑意的眼神,然后郑重的说:“医生原则上同意你出院,因为你主要是心病,需要的就是保持心情的愉快。但他的建议是你最好再留院观察两天,一来是你昨晚又突然高烧,怕你的感冒再有所反复;二来是你的身体确实是虚弱,打几针营养,有助于你身体的恢复。医院治疗不了你心里的病,至少应该让你有个好身体吧?”
子旭眉头轻皱,无奈的点点头说:“那好吧!我再住一天,要是今晚不发烧,我明天出院。”
张大姐听出了子旭语气中不容更改的坚决,也不再劝他,爽快干脆的说:“行!听你的!”
他们谁也没有发现,当大姐说到昨晚子旭又发烧的时候,一直静静坐在一边的胥妙晴脸上露出了极不自然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偷偷的看向子旭。在确定子旭和张大姐都没有注意她,她拍了拍胸口,一幅“吓死我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