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都定居下来
我们的中间有一张桌子，
桌子上摆满生活之中的东西。
我们要越过东西，或者吃掉东西，
然后走到一起，拥抱，小声说话，喘息，直到天明。
然后又面对一把椅子
生活的形状就像椅子，可以承受不同重量。
我们的中间是一个很有重量的白天，
阳光在上面摆满了自己的东西。
我和你，努力地去移动这些东西，
变幻了七种色调，大汗淋漓，喘息，直到天黑。
直到我们一直睁着眼睛，
和闭上眼睛一样，洋洋得意。
那时已经没有桌子和椅子，
没有阳光和阳光以外的东西，
我们不吃东西，成为亮堂堂的桌椅。
天亮接着天黑，天黑接着天亮，
每一个人都定居下来，
每天早起，在椅子上落座，在桌子上吃东西。
每一个灵魂的脚印都撒了一路
把手放在恰当的地方，向一个陌生人屈服，
把肉体放到篮子里去辨认。
一次次琐屑的冲突也放到篮子里，
礼物和情话，都是爱情的必需品，全部放到篮子里。
挎着篮子一点一点地往前挪，
左边和右边各有一个人，
正在慢慢地向他们的影子靠拢。
而影子也被随手放在了篮子里，
调和身体和精神的某些说法和做派。
谁是谁的陌生人？谁把谁放在篮子里？
总有些问题使我们忠贞不渝，
提篮子的人都是曾经亲爱的人。
篮子里有一些光，掺杂着水，
手套和鞋子都挂着过去的灰，在路中间，
穿上篮子里又老又皱的睡衣，
灵魂和灵魂捎带的脚印撒了一地。
热烈和坚忍，都是生活的佐证，全部放到篮子里，
身前和身后的事，一点一点地向上飞。
每一件事都写在天上
太阳在天空，像一个大谜团。
有些地方终年无雨，
太阳底下，终年被暴晒的石头也生出许多的细节，
但是它们的年龄有待一场大雨来商榷。
太阳在天空，像一个大谜团。
有些鸟儿整天不停地扇动翅膀，
把每一件事都写在天上，写在太阳底下的风里。
它们也在雨里飞翔，和石头在梦里见到的一样。
太阳在天空，像一个大谜团。
一年之内的雨，一场一场地下，
太阳底下的雨，就像已经说出的话，
湿透我躺过的地方，湿透太阳底下更多的石头和鸟巢。
每一条线索都在过去
过去，我们喝一碗水，
现在河流依旧，但是水里已经布满了泥沙。
树木是过去栽下的，曾经染绿了大地，
但是树叶已经落下，传达的是腐烂的命令。
床也已经重新铺好，剪掉的指甲已经看不出淤血，
但是记号打在脸上，虽然还可以
大口大口地呼吸，过去也了无声息。
都是自己人，看不清的人和事都在未来出现，
这幢屋子还在，主人也还健康；
但是这个地方我们只来过一趟，
就长得和父亲一模一样。
重新粉刷墙壁，重新染发，重新设计鸟鸣，
和花朵开放的声音，让门铃还像春雨一样欢快。
让过去和未来之间，了无声息。
水、树和它的叶子、房屋以及它的主人，
这些线索一一中断。
但这每一条线索都在过去唱歌。
每一天，都像风一样
“像风一样随时随地亲我”，
像风一样，把水吹起些波澜，然后再将其抚平。
像风一样，每一天从树上脱身。
从山顶向下跑，在后面
像风一样追赶的不是鸟，只是一双翅膀。
像风一样，拎着行李找一个地址。
想在地址旁边埋下一颗钻石，
之后，东海吹来清凉的风和洁白的云。
像风一样，给一天又一天的幻想拉上一层窗帘，
随着阳光变幻冷暖。
之后等不速之客，
在风中打开这个秘密。
像风一样，他们不请自来。
2005.01-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