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雪扔去手上的《易经》,缓缓走到窗边,她已经几日没有踏出房门了。微微打开一条缝,窗外尽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已经停了,但是天色依然暗淡,清晨却如同傍晚,悬挂在屋檐上晶莹剔透的冰凌没有融化的痕迹,地上积雪似乎也在召唤天空中等待着的兄弟姐妹。若不是张三颇有远见,她怎么能在这冰天雪地中有立足之地,在火炉边看书。心雪自嘲地笑了笑。这些日子她做的决定似乎都有些脑残,除去项羽那件事,大冬天的乱跑根本不是曾经的她能做的出来的。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最棘手的却是这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张三先生,让她的理智如雪一般遇热便化。
心雪关上窗户,将手放在温暖的小火炉上,严冬中,这样才是最惬意的,现在应该准备一盆火锅。心雪想着想着,感觉自己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咚咚咚!”
“进来。”
门被轻轻地推开,只是很小的一个口子,来人身着一件棕色的裘服,挡住了白色雪光,他以极快的速度进了屋,将门关上。裘衣让张三更加挺拔,他微笑着走向心雪。心雪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布包,不动声色,好奇地打量着他。
张三将布包放在一边,坐在小炉的一侧,温柔地问道:“还冷吗?要不要再添些柴火?”
心雪摇摇头,感激地笑了一下,“都怪我,冬天还跑出来。”
“冬听雪声,许久没有见过这般大雪,这千里冰封之景亦颇有一番风味。”张三看着火炉,火光在他坚挺的侧棱上抹上一层红光,让他的英俊的面庞更加的立体,他挂着浅浅的微笑,心雪感受到他心底的那份真诚,负疚感稍微减轻了些。
心雪看得有些着迷,却不料他突然一转面庞,含笑的眼睛将心雪的沉醉逮个正着儿。心雪慌张地撇过脸,不敢再看他。
“你在南方出身,怕是没有见过这般景色。”
“没有,我们那里的雪基本一下就化了,百年才遇上一次暴雪。”心雪挑了挑眉毛,下百年一遇的那场雪的时候,她很乖的躲在家里看电视上网,吃着很多美味的零食。
“不如今日带你出去看看。”
心雪不敢相信地注视着完全没有开玩笑意思的张三,眯了一下左眼,一词一顿地问道:“ARE-YOU-SURE?”张三有些无辜地看着心雪,心雪咽了一口吐沫问道:“你确定?”
张三点点头,完全不顾心雪的不可思议,自顾自地解开了包裹,心雪眯起眼睛看到了一团白色的棉花。张三双手抓住棉花,起身,这一团即刻变成了一片,他微笑着对心雪道:“来试试。”
心雪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不相信地问道:“给我的?”
张三点点头。心雪缓缓站起身子,走近张三,伸手摸了摸这团白色的物体,浓密的白毛柔顺厚实,手轻轻地滑过,阴影很快就消失了。这绝对是上乘的狐裘,而且是雪狐的皮毛制成,简直是狐裘中的极品。
“喜欢吗?”
“这么贵重的裘衣,我怎么受的起。”心雪摇摇头,将衣服向张三推了推。
“为何受不起?”
心雪一转眼珠,说:“正所谓礼尚往来,我承蒙你照顾已经许久了,如今若是再收这份礼物,我哪里还得了。”心雪向后退了一步,眼神坚定地看着张三。
张三却瞥了一眼裘衣,浅浅一笑道:“你可以用一辈子来还。”
心雪一挑眉毛,伸出舌头舔舔唇,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正当心雪思考着回答的话语,狐裘已经结结实实地包裹住心雪隐隐颤抖的身体。顿时,周围的热量似乎被锁在了这件裘服中,这看似厚重的毛皮却出乎意料的轻。
“这、、、”心雪皱着眉头,想挣脱但是却使不上劲儿,她已经被严严实实地裹住了。
“你那么怕冷,外头寒风正猛,怎能没有裘衣御寒。”张三为心雪打理着,她低着头,凝视张三系上衣带的手。那双修长的手移到心雪的身后,将耷拉在那里的帽子拾起,罩住心雪的头。现在他的面前如同站了一个雪人。
“可是、、、”
“你也不必多想,现在,让我陪在你身边便是最好的回礼。”
心雪轻轻拽住帽檐的两边,将帽檐合拢遮住了半张面孔,只留下泛着羞涩的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张三。抬眼的刹那,她感觉到张三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却很快消失殆尽,如同无意冒出火堆的火星。取而代之的是出离元神的含情脉脉,他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心雪的额头,为她撩拨开一簇碎发。
“日后,不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尊重你。”
心雪微微斜过头,双手紧紧攥着帽檐,她依然埋在白皮毛中,沉默地看着张三,裘衣加身,身体却有些冰凉,张三眼神里藏着东西好熟悉,只是她想不出。
心雪突然抓住了张三温热的手,轻轻握在手中道,“你不是要出去么,走吧。”
张三这才回过神,微微一笑,转身打开门,顿时心雪的双眼被银色所填满,那股寒冷而清新的空气让心雪浑浊的脑袋为之一振,闷在屋中时间太长,该出去活动活动了。
“走吧。”
心雪撅了撅嘴,拽拽裘衣,确定自己没有暴露的地方才低着头地跟在张三的身后走出房门。天空阴沉着脸,灰色的薄云在低空缓慢地移动,地上的雪已经淹没了心雪的脚踝,心雪的每一步都像踏空一般,许久才能碰上坚实的大地。张三在她身旁不紧不慢地走着,时不时伸出援手拉她一把,避免她冲进雪地。
心雪回首看看二人在雪地里留下的痕迹,自己真的是走过来而不是用爬的吗?周围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山连为一体,在这白色的幕布中,傲立寒冬的高树,却成为唯一的装饰,退去绿衣的高树们换上了精致的雪衣,那六角花凝结成的包裹着褐色的树干,那纵横交错的树枝被厚厚的雪霜压得有些弯了,如同一株株巨大的雪珊瑚矗立在雪域上,有些还泛着幽幽的蓝光,那是一种与众不同的美,虽单调却空灵,虽无声却入心。
心雪走近一株较为低矮的“雪珊瑚”,伸手想要抚摸,而手却停留在半空中不再向前。那雪霜完美的凝结在一起,服帖地包裹着树枝,她不想破坏此刻的平衡。心雪收回手,缩回狐裘中,大口呼吸着雪后清新的空气,虽寒冷但是却洗涤着胸口的尘埃。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心雪念念有词着,从容地转过身。
“梨花开。”张三放眼望众多雪树冰花,点点头,颇为赞叹。但是瞄了一眼身旁突然嘚瑟起来的心雪,张三歪过脑袋,微微眯起双眼质疑道:“真的是你所作?”
“怎么,你不信啊,你有什么证据说这不是我作的?”心雪撅着嘴,不满地问道。
“心雪姑娘果然才情纵横,着实让张某人佩服不已。”张三微笑作揖道,在冰天雪地中,他深深的酒窝似乎装满了阳光,心雪低下头,微笑咬着唇,在他面前,她的微笑从来都是来自内心最真的欣喜。
心雪手背在身后,轻摇着脑袋道:“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