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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午夜(2)

水保田饮完马,堵住汪汪乱叫的小黑狗,跟龚进成径直走进厨房,脱掉粘满泥土的粗布鞋,赤脚上炕。水天海看大舅如此高兴,猜想他见到了董桂花,赶紧取来干柴生火炖茶。水保田放下水桶,站在院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脱下外套,上炕坐下,问道:“大哥见到董家丫头了?”

龚进成哈哈哈大笑两声,望着水天海说:“有情姻缘天注定,该是老三的媳妇跑不掉,不是老三的媳妇抢不来。今天见到董桂花,舅舅长舅舅短的叫,一看就知道是外甥媳妇。我问他愿不愿意跟老三外出打工,她说早就想离开家外出打工,不想看她母亲那张苦瓜脸。”

水保田高兴的说:“好,好,好,只要丫头愿意,老三就带她去打工,冬天回来办喜事。”

水天海往炉子里放进一根干柴,问道:“咋个走法,她偷偷跑出来,还是我过去接她?”

龚进成说:“我跟她说了,你们俩个商量,明天早上,她在水窖沟等你。”

龚进成跟妹夫聊天喝茶,水天海心里盘算起明天见面的事。董桂花小学毕业后一直在家放羊,水天海长期在外打工。前些年,冬天看戏看秧歌,偶尔也能见上几面;这两年进城打工没见过面,不知她变成啥模样了,见面该说啥哩。他大她五六岁,见过的世面比她多,只要见到面,就一定能商量出对策来。第二天大清早,水天海洗完脸,换上新衣服,梳理好散乱的头发,擦了擦干裂的黑皮鞋,骑上那辆破旧的“永久牌”自行车去水窑沟约见董桂花,出门正巧碰到水保耕,骗他说去红光乡赶集,骑车一溜烟跑了。

董桂花赶着羊群在水窖沟沟口等他,老远看到龙瓜坡陡路上驶来一辆自行车,猜想肯定是水天海,她的心砰砰直跳,故意装做没看见,对着羊群喊:“大清早的不好好吃草,乱跑个啥?你再跑我打死你。”

骂完那只乱跑的领头羊,蹲身捡起土块甩了下去,吓得那只领头羊躲进羊群。水天海推辆自行车走到近前,看她狠狠的投掷土块打羊,假装若无其事的说:“一只羊上百块哩,小心打死交不了差。”

董桂花知道是水天海,强抑紧张的神情,转身笑问:“水清早的骑自行车去哪里?”

水天海猜想她会这样问,嘿嘿干笑两声:“我家的地在这儿,有人在地头放羊,骑车过来看看。”

董桂花低头望着地里的庄稼:“这是你家的地?”

水天海笑道:“你以为哩,在自家地头上放羊没事。”

董桂花捡起土块朝落在后面的羊群扔去,惊动了的羊群追赶头羊向背面沟坡上走去。水天海下意识的扫了一眼董家嘴,笑问:“你怕家人看见?”

董桂花瞥他一眼,低声说:“我妈不同意咱俩的事,昨天大舅让我在这儿等你。”

水天海停好自行车,跟着羊群走到沟坡背面,问:“你的意见呢?”

董桂花说:“我没出过远门,听你的,走得越远越好。”

水天海说:“就去兰州吧,那儿有我的工程,你可以做饭挣钱。”

董桂花望着西行的客运列车说:“长话短说,大清早的让人看见不好。明天中午十二点,你在铁路上等我,我圈完羊带上换洗衣服偷偷跑出来,你带我进城打工。”

水天海手指着董家嘴对面的铁路说:“明天中午,我就在那块地头上等你,坐四点钟的慢车去省城。”

董桂花直入主题,几句话说完,赶着羊群向董家嘴沟口走去,水天海推着自行车喜滋滋的回到家中。龚秀珍给他做了两升面的油饼,装了半袋子,背到工地上给老四老五吃。

上午十一点,水天海告别母亲,背着半袋子油饼,吃力的走到董家嘴对面铁路边那块地头,观察董桂花家的动静。他一路上没有看见她放羊,一点钟,没有看到人影,两点钟,看不见他的踪影,三点钟还是没有动静,四点钟的慢车停在虎头山车站,董桂花还是没有出现。水天海纳闷,说得好好的,怎么不见她的踪影,难道她变卦不想去,还是被家人发现扣留了她?就是不去了,下午也该放羊呀,怎么没有看到她出门?

水天海没有等到董桂花,垂头丧气的背着半袋子油饼走到自家地头,看到董桂花赶着十几只羊走出家门,后面是她母亲,再三叮咛,让羊多吃会儿草。水天海怕她娘看到,赶紧躬腰跑到背面,探头向沟口探望。徐彤看她走下沟坡,大声交待了几句跑回家。水天海坐在沟坡,看她手持木棍无精打采的跟在羊后面四处张望气,他打了个口哨,看她没有反应,抓起土块用力甩下沟底,惊吓的羊群四下散开,董桂花被羊群惊动,惊觉的抬头望望沟口,看到水天海坐在沟沿边向她招手,她追赶羊群向他这边沟坡走来。

水天海跑下沟,下意识的看了看董桂花家,低声问:“你咋没过来?”

董桂花说:“昨天晚上收拾换洗衣服,被回娘家的大姐发现后偷偷告诉我妈,我的换洗衣服被她藏了起来,我也被她锁进房间,还用棍子打我,问我跟谁私奔,我硬是没说,她才放我出来放羊。”

水天海看她难过得流泪,关切的问:“那咋办?”

董桂花用衣袖擦干眼泪说:“我狠透了这个家,你在这儿等我,天黑圈完羊,剩家人不注意,我偷偷跑出来,坐慢车连夜进城,出去再也不回来。”

水天海说:“就这么说定了,我去老地方等你,不要带衣服,进城买新的,千成不要让你娘察觉,只要能跑出来就行。”

水天海跟董桂花商定,晚上连夜私奔,她实在是太想逃离这个家了。晚上八点钟,天色已晚,董桂花圈完羊走进厨房,父亲喝茶,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下做饭,破烂的房子摇摇欲曳,漆黑的墙壁吊着灰尘随风漂动,门外几声饥渴的狗叫划破宁静的夜空。

董桂花假装没事似的烧火做饭,徐彤打发她提上半桶水去喂猪喂狗。她端了半筐饲料,提着半桶水走出大门,抬头看了看闪烁的星星,心里念叨,水天海等急了吧,千万不要离开,我会马上来找你。她爬进猪圈,拌好猪食,又给大花狗倒了半盆水,望着透出亮光的厨房,心里叹息:再见了母亲,我要离开这个没有温暖的穷家,去寻求自己的幸福;爸爸保重,我会回来看你的。董桂花摸着黑夜,跋腿跑下沟坡,向铁路对面地头跑去。

回娘家的大丫头坐在炕上陪父亲吃饭,半个钟头了还不见妹妹进屋,徐彤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放下饭碗,站在厨房门口向外张望:“这个死丫头,一个猪食喂了大半天还没回来。”

大丫头望着母亲说:“妈,不要着急,等猪吃完食就回来。”

徐彤站在厨房门口,抬头望了一眼闪烁的星星:“晚上连门都不敢出,今天晚上咋这么大胆量,还能站在大门外等猪吃完食?”

“大门外有狗作伴,有啥可怕的,她爸外出打工,每天晚上,家里没人作伴,我一个人还不是熬个半夜。”大丫头安慰母亲。

董老大抬头望着窗外,心想,晚上没有月亮,一向胆小怕黑的四丫头,这会还能站在门外看猪吃食?这会儿说不定跟人跑了。吃完晚饭,董桂花还是没有进屋,徐彤意识到情况不妙,收拾完碗筷,叫上大丫头陪她走出大门。门外静悄悄的,小猪吃完食躺在窝棚里打呼噜,大花狗看到女主人,摇摆着尾巴跑来跑去。徐彤站在狗窝边静静的听了半晌,漆黑的夜晚只有星星爬在半空闪动,躺在草棚里熟睡的几只老母鸡不时传来轻轻的梦语。她跑到庄背后场沿上,静听沟底流淌的河流声,心里暗骂:狗娘养的,这么黑的夜晚,不知死哪去了?这死丫头晚上从来不串门,今儿个这是怎么啦,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徐彤跑到隔壁董老二家,大门反锁,厨房亮着灯,侧耳静听,没有说话声,看样子四丫头不在里面,她匆匆返回家,大声叫嚷:“他爸,这么晚了,死丫头还不回来,你也不去找找,她是不是你丫头?”

董老大不愿搭理絮絮叨叨的神经老婆,带理不理的说:“这么晚了,让我去哪儿找?那么大的丫头丢不了。”

董老大跟老婆争了几句,躺在炕上睡觉,徐彤铁青着脸坐在炕头上没说话。大丫头坐在炕头边,拉住母亲粗糙的双手说:“妈,夜深了,上炕睡觉吧,花花她丢不了。”

董桂花没有走过夜路,她喂完猪,顺着陡坡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跑下沟,夜出奇的黑,沟底没有路,顺着流淌的河水,走了四五百米,沟沿上的土块一个劲儿的往下溜,有人说这沟里有鬼,野鬼迷人,让你看不清夜路,不是陷进河沟淹死,就是掉下深坑摔死,她的心提到了嗓门眼。

董桂花记得清清楚楚,顺着这条沟底有条小道,怎么看不清,是不是被鬼迷住了?她越想越怕,不时的回头观望,头发根竖了起来,两腿发抖打颤,想跑都跑不快。她凭着过去对沟坡路的感觉,摸索着爬上沟坡,铁路上闪烁着亮光,三五分钟一趟的火车呼啸而过。汗水浸湿了身上单薄的衣裤,鞋子踩进泥,鞋窝钻进水,走路有些滑,脸上的汗水哗啦啦往下滴,她撩起衣襟擦了一把汗,小声呼唤水天海的名字,朝商定的地头跑去。

夜黑了,水天海看不清董家大门,只有昏暗的灯光在闪烁,他耐心的等待,企盼不要像白天那样出现意外,让自己在黑夜里空等一场。他靠在地埂上坐等,恍惚中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听得有人呼叫,赶紧站起身循声望去,不远处一个瘦弱的身影呼喊着向这边走来。他提起沉重的干粮袋,跑到铁路旁,朝来人说:“我在这儿,你咋才来?”

董桂花听到水天海的说话声,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吃力的说:“吓死我了,还嫌我慢,你不知道站在沟口接我一下,坐在这儿干等。”

“夜太黑,没看清,不晓得你啥时候出来,我坐在地头睡着了。”水天海背起袋子,带着董桂花,踩着微弱的亮光朝虎头山火车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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