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灵若这番话，真可谓字字诛心，直说的陆云沧一口气提不上来又咽不下去。
看着手中精致依旧的绣花小球，陆云沧这次却发现在小球上有几处不显眼的暗色污渍，拇指轻轻划过那些污渍，陆云沧只觉的鼻腔喉咙内仿佛被火灼烧着，酸痛得眼泪几乎都要流下来。
这些污渍，一定是当时玲儿被杀的时候流出来的鲜血。
原本在听到四叔说见不到玲儿尸体的时候，陆云沧心中还抱有一丝期望，以为玲儿还活着，没想到就连这丝微末的期待，也在此刻被撕裂开来，一分一毫都没有剩下。
陆云沧干巴巴地问道：“林姑娘，玲儿的尸首可是你给费心掩埋的？”
“哼，不然呢？要等她的好大哥去为她收尸，恐怕玲儿早就烂成一堆白骨了。”
陆云沧是知道林灵若与陆玲儿感情很好的，而且不单是对陆玲儿，陆云沧在想到每一名陆家枉死之人时，都会有着深深的愧疚，所以尽管林灵若言辞犀利，他却没有辨解分毫。
“我先不与你计较玲儿的事，在此之前，你是否要跟我解释一下，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我的别苑之中。”
直到林灵若自己转开了话题，陆云沧才低叹一声，开口说道“林姑娘，实不相瞒，陆某今日来此，实际上是为了调查一事。”
“你是要调查何事？”
林灵若闻言，细长秀气的眉尖一挑：“还得如此鬼鬼祟祟？”
陆云沧心知此时编造谎言已经是不行了，而且在知道林灵若救助了陆玲儿的魂魄之后，虽然未曾明说，但在他心底，已经隐隐有着鬼气之事说不定跟陆玲儿有关的猜测，想到林灵若此人在林家子弟之中算是难得风评不错的，陆云沧决定对她实话实说。
“陆某也不欺瞒林姑娘，林家的草药中，出现了不少被鬼气侵染的灵药，这些灵药一旦被炼制成丹药，会对许多修士造成不良影响，而陆某此行，也正是为了查探鬼气侵染草药一事的。”
林灵若闻言面上先是一惊，而后又现怒容。
“这么大的事，竟然不通知我们林家，还想着偷偷查探，你们该不会是在怀疑是我们林家故意弄出来的吧。”
还真是一猜就中。
陆云沧心中如此想，嘴里却不能这么说，当即否认道：“不不，怎么可能，就是因为要洗脱林家的嫌疑，才更不能叫林家人出面查看了。”
“巧言诡辩。”
林灵若嗤了陆云沧一声，而后神情肃穆地看向通往药园的传送阵，略一沉思之后，林灵若再度开口：“罢了，你既然来了，就索性自这阵中进去药园中，自行查看好了。”
“嗯？林姑娘的意思是只有在下进去吗？”
陆云沧诧异地看向林灵若，她真的放心叫自己一个人进去？
“哈，我是林家人，自然要避嫌呢。”
林灵若一挥衣袖，原本黯淡无光的传送阵上闪过一片光华：“去吧，趁现在里面没人。”
“多谢林姑娘。”
陆云沧不着痕迹地给一旁的珑江雪打了个手势，叫她安心，而后就举步进了传送阵。
一出传送阵，眼前出现了一片五亩大小的土地，地上分成一席一席的，每一席地里都种满了灵药。
陆云沧对灵药不在行，不过他本身就不是冲着灵药来的。
原本珑江雪是可以分辨鬼气的，但现在阴差阳错导致珑江雪被留在阵外，陆云沧不得已，向识海传音道：“前辈，前辈，前辈你醒着吗？”
“小子叫魂呢，本座自然听得到。”
承天剑灵开口也呛了陆云沧一句：“说吧，你小子又遇到什么事情摆不平了。”
陆云沧连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而后对承天剑灵说：“前辈，如今我要如何才能辨别出鬼气来源呢？”
“鬼气？”
承天剑灵听完陆云沧的话后沉默了一小会儿：“血煞喜吞噬鬼气，你将血剑取出，逼出一丝血剑原本的剑气，若附近有鬼气，那丝剑气自然会被鬼气引动过去。”
“不过你要切记不可泄露自身剑气，金属性的剑气至刚无比，鬼气一旦感受到金属性的剑气便会退散。”
“多谢前辈赐教。”
知道了感应鬼气的方法，陆云沧化出血剑，依照承天剑灵的指点逼出一丝血剑中自有的黑红色剑气，只见那一缕剑气在初初离开血剑的时候，就仿佛游鱼如水般霍地跑开去，陆云沧心知一定是它感知到了鬼气所在，急忙追赶，终于在来到药园中心的时候，那丝剑气一头钻入一棵灵植的根部。
“根源原来在此！”
陆云沧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拽出那株灵植来看个仔细，转念一想又停下了动作，记好了这株灵植的样貌后，转身离开了药园。
等候在外的林灵若见陆云沧这么快便出来了，脸上一怔：“怎么样，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确实是找到了一丝线索，只是在下对灵植并不熟悉，所以想请林姑娘与在下一同进去，好辨别一下那株灵药有何不同。”
陆云沧对林灵若说道。
“哼，看在玲儿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一次。”
林灵若冷哼了一声，抬脚先进了传送阵，陆云沧见她没有拒绝，便紧随其后也回到药园之中。
当陆云沧把林灵若带到那株灵药前时，林灵若脸上终于露出了十足惊诧讶异的表情。
“鬼婴草！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出现在药园之中！”
“嗯？这株灵药听名字就鬼气森森啊。”
陆云沧仔细地看了一眼那株枝叶与旁边灵药区别并不大的植物，想不通为何这看起来跟夹竹桃有点类似的灵药为何会有这么阴森的名字。
“不，这不是灵药。”
林灵若蹲下去细细查看着这株鬼婴草，越看脸上神情越是凝重：“这是一种由至阴之气凝结出来的鬼东西，根本就不是灵植，它们除了根部都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婴儿形状之外，枝叶通常没有固定形状，往往是它附近的灵植长成什么样子，它就会模拟出什么样子来……”
“抱歉，起初听你所说，我还以为是你们故意找个借口想来窥探林家种植灵药的手段，没想到竟然真有这事儿……”
林灵若忽然起身对着陆云沧微一鞠躬，言辞间满是郑重：“陆道友，在灵药一事上，我为我方才的言行向你道歉。”
“不必如此。”
陆云沧摆了摆手，本来他就没把林灵若的态度放在心上：“林姑娘，你能详细跟我讲讲，这鬼婴草是如何形成的吗？”
“鬼婴草如我方才所说，都是至阴之气集结才会形成，只是此地为何会突然出现至阴之气，我实在是无法理解，难道……”
林灵若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瞬间变得苍白：“难道是因为我曾经用此地灵气，为玲儿稳固魂体的关系所致？”
“这……”
陆云沧虽然在刚刚就有猜测，此事可能跟陆玲儿的魂魄有关，只是没想到连林灵若都事先不知情。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岂不是罪孽深重！不仅害了人，还要连累家族！”
林灵若双手乍然紧握，指甲狠狠地扎进手掌之中：“因为我是在四年前为玲儿吸纳此处灵力稳固魂体的啊……”
陆云沧心中一叹，这下子连时间都对的上了，只是一来林灵若也未曾想过会有这般结果，二来她又是为了救助自己的胞妹陆玲儿才引出此事，陆云沧一时语塞，不知是要开口安慰还是该说别的。
“我这处药园大部分都是些寻常灵药，只有紫阳参、玉珠子两种药物比较少有，前几日父亲曾来我这里摘取不少紫阳参送往凌广门……”
林灵若自言自语到这里，忽然抬眼看着陆云沧：“此时还未曾在凌广门内传开是不是？”
“是。”
陆云沧想到凤子凡既然不愿声张想低调调查，那么此时这件事肯定是没有被掀出来的。
“我要亲自去凌广门一趟，向凤长老说明此事。”
林灵若慢慢松开手，往日冷傲的神情间多了一丝决绝：“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件事瞒不了太久，此事既是由我引起，就该由我去一力承担，我不能祸及家人。”
“陆道友，玲儿魂魄沉眠的绣花小球就托付给你了。”
林灵若深深地望了陆云沧一眼：“这一次，只盼你能好好保护她，不要再一次辜负她。”
“林姑娘言重了，此前是因为我并不知道玲儿的魂魄尚在人间一事，所以未曾特意找寻，现在知道了，自然是该由我来守护她。”
陆云沧先将手中的绣花小球收起来，而后说道：“而且，事情也许没有你所想的那么严重，也许还有转圜之机……”
“不必安慰我了。”
林灵若嘴角浮现一抹苦笑：“被鬼气侵蚀后的灵药会产生多少毒性，没人会比我们这些种植灵药世家的人更清楚，自然对它所产生的严重后果，我也有所估计，总之一人做事一人担，陆道友，我还要多谢你叫我知道了此事……”
“呃，谢就不必了，陆某实在担不起。林姑娘是打算何时前往凌广门？”
“事不宜迟，未免事态进一步扩大，我现在就去。”
林灵若低下头说道，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诡谲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