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六,洛阳城,艳阳高照。
南宫世家已开始洋溢着隆隆的喜庆,过两天就是老家主南宫无敌的八十寿辰。宅院内已开始张灯结彩,仆人们为寿辰做准备,每个人都忙个不停,细心的打扫着屋里,院外的各个角落。一切准备得井井有条,只等受邀的宾客前来贺寿。
午时刚过,南宫无敌坐在大厅里的太师椅上,现任家主南宫木坐在一旁,家中的儿子儿媳儿孙也都安然落坐。看着一大家子人丁兴旺,同坐在一起,让他很是欣慰。
大厅内没人说话,很是安静。南宫无敌喝了一口茶后,道:“老大与孙儿在外已久,为何到现在还没回来。”
南宫木知道父亲问的是大哥南宫海与侄儿南宫明,于是道:“大哥来信说道,昨天初五就应该到家,也不知为何还没来,可能有事耽搁了些时间,不过他们一定会在您的寿辰前回来。”
南宫无敌道:“老大近来真是越来越越不像话,做事不分轻重。”
南宫木道:“大哥做事心细,一向沉稳,谨慎,他也许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话刚落下,一个护卫就急匆匆的走进来,道:“禀告家主,四海镖局总镖头贾一刀求见。”
南宫木摆手道:“带他进来。”
贾一刀面色匆匆的走进来,看着屋里的人,拱手道:“贾一刀拜见南宫前辈,南宫家主。”
南宫无敌看着来人道:“不知贾总镖头远到而来所为何事。”
贾一刀道:“我受他人所托,护送南宫海与南宫明前来。”
南宫无敌道:“那他们现在在哪?为何不见人走进来。”
贾一刀道:“他们就在外面,可是来不了了。”
南宫无敌心中一沉,心想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于是,他突然一下站了起来,道:“他们在外面做什么?为何来不了。”
贾一刀道:“还请前辈节哀,他们都死了,死人自然来不了。”
南宫无敌听到儿子儿孙死后,一下子瘫倒在太师椅上,脸色顿时苍白起来。坐在下面的一个妇人手中茶突然掉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碎,放声大哭。
屋子里人没人说话,一下子变得沉寂,只有悲鸣的哭声响彻屋内。
南宫无敌慢慢地缓过气来,过了片刻道:“到底是谁?竟然敢将他们杀死的,难道他敢与南宫世家为敌。”
贾一刀道:“不知道。”
南宫无敌怒吼道:“海儿武功之高,在江湖上已难逢敌手,杀他们之人师出何处。”
贾一刀摇摇头道:“那人未道出姓名,不过他的用的剑很有名,江湖上很少有人不知道。”
南宫无敌道:“是什么剑?”
贾一刀道:“消失百年的天绝剑。”
听到天绝剑三个字,南宫木突然得站了起来,面色苍白,神色不安。
贾一刀接着道:“那人还让我带话给南宫木家主。”
南宫无敌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怒道:“什么话?”
贾一刀道:“那人说南宫世家老家主寿辰将近,故人来访,特此送上大礼,恭祝老家主万寿无疆。九月初八,他一定亲自造访。”
南宫无敌听后,挥掌打碎左边的椅子,道:“好!好!好…那我就在此恭候,看看究竟是何人竟敢与南宫世家为敌。”
贾一刀道:“人已送到,话已说完,在下告辞。”
南宫无敌道:“慢走不送。”
贾一刀走了,来得快,走得也快。
他像是没有来过,可是他确实来过,还带来了两个死人,留给南宫家数不尽的悲伤。
九月初八,艳阳天,风高。
南宫世家死气沉沉,本应该是喜气洋洋的日子。南宫世家的人没有一个笑脸,全都沉浸在悲伤之中,只因高墙内死了人。南宫宅死了人,但寿贴也早已发出去,武林豪杰在几天前已陆续齐聚洛阳城,就是为了贺寿而来。
那两扇朱漆大门敞开着,两头石狮瞪大眼睛伫立在大门两边,大门上没有张灯结彩,也没有挂上白花,一如既往的敞开着。虽然宅内看不出一点喜讯,可今天来的宾客却不少。他们手上都带着礼品,不知是来贺寿的,还是来奔丧的。
午时未到,齐聚洛阳城的武林豪杰陆续的进入南宫世家。站在门口迎接的人是南宫无敌的三儿子南宫山,江湖上人称不倒翁剑客,武功之高,无人所知,是个懂得隐忍,城府很深的人。他站在门口迎接宾客,脸上满面春光,丝毫看不出一点儿悲伤之情。各路武林豪杰与他拱手问候,没有祝贺,也没有哀悼。
少林,武当,华山,峨嵋,崆峒,嵩山,金刀门与武林豪杰齐聚南宫世家。
午时,不管今天是的人是来祝寿的,还是来奔丧的,来的人总要吃饭的。于是,南宫世家的大院里,摆满了几十桌酒席招待前来的各门各派与武林豪杰。这才使本来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喜气的大院一下子热闹起来。可有人却对没看见南宫老家出来与大家问候而议论不断.
“今天当真是他的寿辰,也是他们家的喜事。”
“当然是真的,各门各派与武林豪杰来此就是为了贺寿而来的。”
“但他们家的人与这些人脸上为何没有一点喜气的样子,像是他们来此是为丧事而来。”
“这其中当然有缘由,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缘由?”
“这本是一个传闻,可如今看来已不是了。”
“什么传闻?”
“死了两个人,让今天喜事变成了丧事。”
“那死的两人是谁?”
“南宫海,南宫明。”
“又是何人所杀?”
“只知道是天消失百年的天绝剑,却不知是何人所杀?”
“那可真是奇怪.”
望着宾客们的脸上板着的样子,神情紧张兮兮的,这本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可如今在有的人眼里却是一件非常有趣有的事。
叶天一人笑着,脸上笑得有些开心。可身边的人却对他道:“你不应该笑,在这样的场合即使高兴也不要得意忘行。”
叶天又道:“这本是一个喜庆的日子,本就该笑。不管是对他家还是我们家,您说呢,父亲。”
叶青松心里很高兴,不过他并没有像儿子那样流露出来。听了叶天的话,他依然面不改色,道:“当然,不过还是不要太张扬,不然别人会以为你在幸灾乐祸。”
叶天道:“每个人都在愁眉苦脸,可是真正伤心的又有几人,而心里偷着开心的也有不少人。因此我笑了也好,苦着脸也好又有谁在意呢?”
叶青松道:“不管怎样,这样事落到那家也不会太开心。”
叶天又笑道:“反正不会落在我们家就行了。”
话刚说完,从旁边一桌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那人道:“世事无常,很多事发生都不可避免,叶公子如何知道不会发生在叶家身上。”
叶天一听就怒了。立刻握剑站起身,双目盯着讲话的人,眼里好像有怒火。不过,在那个转身对着他时,只见那人安静的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正悠然的扇着风,像是没有发现叶天那要杀人的眼神。
叶天又坐下来,笑道:“我当是那个不长眼的,原来是绝情公子,说话也怕不闪了舌头。”
公孙羽笑道:“那倒不用叶公子为我担心,像你这种幸灾乐祸的人应该比我更担心才是。”
叶天道:“难道你不是?”
公孙羽道:“我也是。”
叶天又道:“那你又何必说他人的不是。”
公孙羽道:“彼此,彼此。。”
世上有很多人都一样,即喜欢看他人的不幸,可是又不喜欢被人拆穿。可有些人又喜欢看他人的不幸,又喜欢拆穿别人。你不能说这个人有错,也不能说这个人没有错,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即不是坏人,可也不是好人。
南宫木的出现让众人安静了下来,他应该出现,但更应该出现的南宫无敌却没出现。他望着众宾客,面上满是愁容、忧伤,对众人拱手作辑,缓缓道:“欢迎各位武林豪杰的到来,今天本是家父的寿辰,是喜庆的日子,但因家中大哥与侄儿被人杀害。家父忧伤过度,卧病在床上,不能与各位见面,还望各位武林豪杰见谅。”
少林派空绝大师道:“南剑南宫海大侠为人仗义,义薄云天,行事光明磊落,却遭歹人杀害,可惜了,可惜了。”
华山派独孤峰道:“南宫世家发生如此大事,实乃不幸,还请南宫家主节哀。”
峨嵋派苦情师太道:“南宫大侠遭遇不测,南宫家主节哀,可知是谁人所杀害的,也好为死去的人报仇。”
崆峒派赵无常道:“不错,南宫大侠被人杀害,是我们武林正派的一大损失,我们得为报仇,讨一个公道。。”
话还未说完,从外面传来一阵悲凉的歌声,歌声凄凉,如泣如诉,在这艳阳高照的天气,听到的人却感到无比寒冷,身上凉飕飕。让人不敢听,也不愿听清楚,但每一个字却似乎穿透人的耳朵,让人听得无比清楚:
秋风秋雨惹人忧,谁人挥刀断人头;
妇孺皆为刀下鬼,屠夫斩下人不留;
一夜秋雨洗不净,落霞山下血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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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凄凉悲厉,缥缈回荡,恻人心扉,像是某种神秘的诅咒,又像是夜里孤魂的哭泣声;让听的人不寒而栗。
众人还未从凄凉的歌声中走出来时,只听‘碰’的一声巨响。从大门外飞进来两个人砸在酒桌上,把桌子上的酒菜弄洒一地,桌子也被人压破了。坐在桌子边的几个人被突如奇来的飞物弄伤,可那他们是幸运的,因为他们没有死。那两个飞进来的人是守门的护位,可他们死了,身上没有明显的刀剑伤,被人一掌震死的。
所有人一下子站了起来,目光望向大门。很想目睹一下来人的风采,瞧一瞧来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门很大,进来的人与比相比就很小了。来人穿着白色的衣,衣服陈旧而发黄,很穷,但人看上去却很潇洒,面容有一种高贵的气质;他气宇轩昂,脚步沉稳,落地无声。人们一开始注意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手中的剑,一把古朴的剑,可却透着寒冷剑气。他走得很慢,一步落地后才落下一步,可没有一个人觉得他手中的剑如步法一样慢。
很多人以为那是一把普通的剑,因为它与其它剑也没有什么不同。可是认识此剑的人却不那么认为,因为他们知道此剑一出,必定饮血而归。这年轻人手中的剑已让人觉得他不简单,可一看跟在他身后的人,一下子让人忘记了身处的危险,眼里盯着那人一动不动,眼里已没有人,只有那美貌绝伦的女子。
一个相貌不错的女人就可让人忘掉自身身处的危险,情愿身处险境也在所不惜。何况是惊为天人的绝色女人。
那年轻人身后的女子身穿华丽的白色衣服,相貌美得让人不敢直视,脸上冷冰冰;手中也拿着一把古朴的剑,可没人去看她手中的剑,而是全都迷上了她的美貌。
那女子手中的剑在江湖上已很少有人认出了。因为它已消失了很久很久,没人记清消失了多长的时间,可还是有人认识的,少林的空绝大师,武当的石青木道长。
他们二人与其他人不同,他们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两把剑,眼中不知是惊喜,还是恐惧。在这艳阳的天气,有人闻到了血腥的气味,也有一丝丝寒冷。
冷无名走进来,苍白的脸,手中握着古朴的剑,眼里没有人。他眼中平静,慢慢的走过人群,在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慕云轩跟着坐在他身边。
慕云轩为他倒了一碗酒,也为自己倒了一碗。接着笑道:“没有人欢迎我们,看来也不会有人请我们喝酒,那我们就自己倒,自己喝。”
冷无名没有说话,抬酒就喝。酒喝完,碗放在桌子上。
院里有几百人,可没一个人说话。冷无名没有看任何人,但别的人却都在看着他,每个人都觉得院子里忽然冷了起来,是冷到骨子的寒冷。
叶青松见到那少年时走进来时,心中不知为何变得不安起来。三天前才见的人,为何变化如此之大,他不愿相信眼前的人就是深夜前来退亲的人,但他又不得不相信,因为人就在眼前。
公孙羽也感觉到了屋里的寒意,皱着眉头,缓缓道:“他怎么也来了。”
叶天道:“你认识他,与他很熟。”
公孙羽道:“见过一面,不熟。”
叶天摇了摇头,叹道:“看来他不是来祝寿的,也不是来喝酒的。”
公孙羽道:“本来就是不是。”
叶天道:“那他来做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公孙羽又道:“他是来杀人的,可想不到他的仇人太多了。”
叶天道:“杀人。你与他不熟,又怎么知道他的仇人太多。”
公孙羽道:“因为我帮他杀过人,可他并没有感激我,连一怀酒也没有请我喝。”
叶天道:“如果是我也不会感激你。”
公孙羽没有回答,因为他已向冷无名走去。没有人拦住公孙羽,在这里他没有一个朋友,可却有很多人认识他,因为他是绝情公子。
冷无名喝下第三碗酒。桌子忽然多坐了一个人,他就是公孙羽。
公孙羽道:“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你应该叫我一起喝。”
冷无名没有说话,又抬起面前的酒喝下去。公孙羽没有喝酒,因为他的碗里没有酒,也没有人为他倒酒,所以他没有喝。
可他却笑了,笑得很开心。他亲自给自己倒酒,抬起喝完,道:“原来不是没有人陪你喝酒,而是我没有人陪。你有人倒酒,但却没人为我倒。”
冷无名道:“你想喝酒,但你不一定要坐在我面前。”
公孙羽笑道:“我是不一定非要坐在这里,可这里也不是你的。”
冷无名道:“不是。”
公孙羽道:“那我可以坐在这喝酒了。”
冷无名道:“当然,可是没有人为你倒酒。最可怕是有人以为你和我一样是来杀人的,那就不好了。”
公孙羽道:“酒我自己倒,可我真的不是来杀人,是来看别人杀人的,但我不知道是你。”
于是他们一起碰杯,干七碗酒。大家现在虽然已知道这个年轻人是来做什么的,可是没人敢出手阻止,只是感到即将到来灾难是不可避免的。
就在这时,他们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持剑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挥剑向冷无名刺去。她没有武功,凭的是个人的怨恨与力气,可她还没靠近。冷无名挥手用酒碗击中那人腹部,她就踉跄向后倒了出去。
那妇人本应该摔倒在地上的,可她没有。扶住她的是一位七八十岁的老人,他穿着极奇考究,态度严肃威武,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瞪着冷无名,怒声道:“你知不知道她是个不懂武功的老妇人。”
冷无名没有说话,依旧面无表情。
老人目中带着怒色,大声吼道:“一个不懂武功的妇人,你也下得如此重手。真是太无礼了。”
冷无名突然开口,冷冷道:“她没有死已算留情了,对你我可不会留情。”
老人又道:“哦,那你想杀几人?”
冷无名道:“一个不留。”
那妇人的身子颤抖,突然大叫道:“是你,一定是你,你为什么杀了我的丈夫与儿子,你。你。为什么要杀害他们。”
她的声音嘶哑,凄厉,目中也流下眼泪来。
冷无名点点头,道:“人是我杀的,不只是他们,今日南宫世家的人我都要杀。”
那老人突然大笑道:“你说你要杀尽南宫家的人,你竟如此狂妄,敢在此说出这样的话。”
冷无名道:“有何不敢,这只是为死去的人报仇而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