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浮在眼皮上面的全部是无数细小的尘埃粒子,苏晚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然而无论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仿佛有一双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脑袋因为缺氧而变的异常沉重,身下有什么不停的将她向下拉去,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下沉,最后连眼皮上细小的尘埃粒子也不见了,身体似乎置身在黑暗中。
“你也来了?”黑暗中,她听见慕北低醇的声音。
慢慢睁开眼睛,她只见慕北的轮廓隐藏在黑暗里,她想碰他,却在碰到他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全部变成了黑色的细碎的流沙。
胸口蓦钝,那一瞬间,她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做了起来。
四周是刺眼的阳光和洁白的墙壁,随后耳边传来严江柏的声音,“你醒了?”
苏晚转头看去,严江柏就站在床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要喝水么?”
苏晚摇摇头,张了张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厉害,“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
苏晚心头一跳,脱口而出道:“那慕北呢?”
拿着水杯的手一顿,严江柏的视线落在水杯上,没有回答她。
她目光紧紧凝着他,不想错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见他沉默,她只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要跳脱出喉咙,她缓缓道:“他……是出了什么事么?”
病房里寂静的令人感到害怕,她指尖发白,眼眶红仿佛可以溢出血。
终于等到眼眶里的酸涩快要压抑不住的时候,突然听到严江柏轻笑一声,伴随着这声轻笑而来的是谁的推门声,苏晚看去,只见慕北坐着轮椅进了来。
那一瞬间,眼眶里所有的酸涩更加压抑不住,那时他的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她没有哭,可是如今见到他好好的一个人就在她的面前,她却有种想哭的冲动。
“你可能吓到她了?”严江柏对着慕北淡淡开口。
慕北只是回以严江柏轻描淡写一眼,严江柏接受到他的目光,耸耸肩,“好吧,我不是故意吓唬她的,她之前一直总裁总裁的叫你,一醒来称呼就变成慕北了,其实,我就是逗逗她而已——”
转过头来,严江柏又对着苏晚挑眉道:“这算是报了那会儿你一直跟着我的仇。”
说着,严江柏嘴角一弯,撂下一句,你们慢慢聊,便走了出去。
苏晚心里是憋着气的,如果慕北不进来,她估计又要再晕一次,说不气严江柏骗她是假的,但她却又庆幸,他现在就在她的面前,是一个好端端活生生的他,人生第一次她竟是觉得如此庆幸。
她哑着嗓子开口,“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除此,她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很好。”他只是淡淡吐出两个字来。
声音还是平常的声音,然而到底还是让她心底微微一堵。
房间里安静的心慌,她随即打量起这间病房来,这才发现周围除了简单的布置之外,比起其他病房的唯一独特之处就是大。
多想想这些没用的,至少可以忽略他落过来的视线,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推着身下的轮椅移动到了床边。
她握了握手指,看着他道:“我……你……”
“我什么?”他目光深不见底。
苏晚对上他的目光,皱了皱眉,最终还问出了口,“你为什么要做手术?”
可能这个问题有些蠢了,做手术当然是因为生病,的确,她更想问的是,他生了什么病。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
“那我需要知道什么?”苏晚打断他的话,心里情绪翻涌。
她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情,“我猜,你一定想让我替你保密你做手术的这件事,因为公司上下甚至是禾然恐怕都不知道你要做手术,但慕北,你一直命令我不准说这个不准说那个,可是你要知道,嘴长在我自己身上的,我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她话落,他便冷声接过,“你敢!”
“我怎么不敢,就算我现在跑出去,你也拦不住我!”在他眼中,她算什么,发现了他秘密替他紧封自己嘴巴的保密者?抑或,她只是他身前的挡箭牌?
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吻她,为什么和席洛说他不爱禾然了,按他性格,他肯定料定这个手术会发生不可预测的事情,所以才说了谎。
她总觉得,这个故事像极了凉凉最爱的那个电影里的剧情,男主角得了不治之症,为了让女主角幸福的活下去,他只能假装爱上了另一个女人,逼她离开他。
漫天袭来的悲哀填满心底,她想笑,却只觉得嘴角很疼。
对峙间,她的手腕一重,只见他从轮椅站了起来,随后朝她压了过来。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鼻翼上方,气息微重,她觉得他哪里有些不同,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两人离的很近,几乎他再前倾一些,就会吻上她。
气氛凝滞间,病房的门却被严江柏推了开来,“慕北……”
看见床上的两人,严江柏顿了顿,嘴角蓦然翘了起来,“抱歉,你们继续——”
医院的另一边,刀疤男人压了压鸭舌帽,进了电梯。
电梯上的数字急速下降,刀疤男人很快出了电梯,穿过医院的走廊,刀疤男人最后走出医院,钻进了一辆车子。
男人缓缓启动了车子,随即拿出了手机,拨通了许景东的号码。
那边响了几声接通,刀疤男人开口,“我找到慕北了。”
“你让我寸步不离的跟着苏晚,昨天我跟着她准备去医院顶层,可是还没上去就被人拦了下来,今天我躲过那些人上去,正好看见了慕北在那里。”
说完很久,那头沉默一片,刀疤男人还要说话,那边这才开口,“确定么?”
“确定——”刀疤男人说着,顿了一下,“而且他坐在轮椅上。”
“轮椅?”那边的声音忽然沉下。
刀疤男人淡淡嗯了一声。
那边声音依旧低沉,末了,吩咐刀疤男人,“这几天你继续跟着苏晚,还有,慕北的事情勿必要给我查清楚。”
“是。”
一转眼的时间到了下午,医生说苏晚是因为当时受了刺激才会晕倒,记得那会儿严江柏悄悄附耳对她道:“看来如果慕北真出了什么事,你就可不止晕倒这么简单了,幸好他没什么事,否则说不定一尸两命……”
苏晚只是满脸黑线。
严江柏又说,“你也别怪我骗你,慕北知道是我把你带进他的加护病房后差点杀了我,所以这次我们扯平。”
听到他的话,苏晚心下微沉……
她一天一夜没跟凉凉联系,不知道凉凉会不会着急,这样想着的时候,苏晚正好要向凉凉的病房走去,走到凉凉病房门前,苏晚刚要敲门,身后便传来凌涵的声音,“你去哪里了?”
他声音里隐约夹杂着怒气,苏晚回身,却见他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自己。
苏晚还未说话,只听他又道:“手机怎么一直打不通?”
“之前的手机……丢了……”苏晚说。
“丢了?”
“嗯。”
“那就先用我的。”他说着,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放到她的手里,她的手掌接触到他手机冰凉的机身,掌心不自觉的动了一下。
“你还是自己……”
“别废话!”凌涵打断了她的话。
苏晚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病房的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凉凉的父亲。
可能是没想到会在病房门口正好撞见两人,凉凉父亲脸上讪了讪,不发一语的越过两人便离开了。
苏晚看着凉凉父亲的背影,她想,一定是凉凉和他说了什么。
和凌涵一起走进病房,进去只见靠在病床上的凉凉脸色沉的可以拧出水来,直到看见苏晚这才好了一些。
“苏晚,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慕北如果让人开除你的话,那就干脆不要在盛世上班了,这种男人就是给了便宜还卖乖,咱们不求他!”说完,凉凉有意识无意识的看了凌涵一眼。
苏晚扑哧一声笑出来,“不上班,你养我么?”
“养,当然养,而且还要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苏晚笑着正要接话,只见凉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某一处地方,顺着凉凉的目光苏晚余光微低,最后目光看到自己急急忙忙揣进兜里却不禁意露出一角的手机,只是不管什么都好,却偏偏这手机是凌涵给她的。苏晚忽而僵住,
巧合的是,这种诡异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严江柏推开门走了进来。
看到苏晚,下一秒,严江柏就对着她道:“跟我过来。”
“去哪里?”
严江柏若有意味的回答,“时间很紧迫。”
几乎就在他那一瞬间,苏晚就知道肯定和慕北有关,苏晚转头和凉凉说了一声,我要出去一会儿,即而转身就要和严江柏离开病房。
才走出原地一步,她的手腕就被人抓住。
“你要和他去哪里?”凌涵沉着声音道。
闻言,苏晚只听凉凉冷笑一声。
苏晚知道凉凉不是针对她,但这并不影响她心底的难受程度。
无言的甩开凌涵抓着她手腕的手,最后和严江柏一起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