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棚就他一个人,喂马也没什么困难或者不懂的东西,倒是得心应手,闻易枫一边喂着马,一边过自己一个人的生活,显得孤单却又忙碌,偶尔宣思晴会来看看他,就这样过了一段不算短的日子,不过,在北辰峰杂役之间,风言风语不胫而走,这流言的主角自然就是闻易枫了。
“切,什么玩意儿,仗着有小姐撑腰,平日里除了守着一个马棚,什么也不做,他以为他是谁啊?”
“就是,就算再得宠,也还是杂役,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人家现在可是傲气的很呐,我听说,峰主答应他,让他以后当大总管呢?”
“什么?你听谁说的?”
“前段时间,大总管喝醉了,在自己的住处大骂马棚小子,我刚好去给小姐端茶水路过,亲耳听到的”。
“那这么说,大总管和那个马棚小子有间隙了”
“这是肯定的,听说,自从那个马棚小子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大总管就看人家不顺眼,已经忍了很长时间了,估计大总管要收拾他了”。
“哎呀,人家才是个孩子,大总管不至于吧”
“切,不信,你看着,大总管其实心眼特别小,他准备在自己卸任前把自己的侄子扶上他的位子,你没看见他花了很大的力气用来培养他的侄子吗?现在马棚小子就是他的最大竞争对手了,你说能不收拾吗”
“没错,现在还是小姐和马棚小子关系不错的情况下,大总管不敢下手,等慢慢的小姐不往马棚小子那里跑了,你看看,大总管怎么收拾他”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刚才的一阵对话,就是杂役间,三个杂役闲聊时的对白。
果然,宣思晴来看闻易枫的次数越来越少,比起和他这个杂役在一起玩耍,宣思晴更喜欢她那些见多识广,武力深厚的师兄们打交道,闻易枫其实也想在自己空余的时间去找宣思晴聊天,可是奈何他的身份的确是个杂役,而且自己嘴笨,胆子小,不懂说话,才一直没有付出实践,眼看着宣思晴对自己越来越冷淡,他只能束手无策,独自一个人默默伤感。
这天,闻易枫和往常一样,外出割完草料,再背回来,刚刚把草料放在马槽里,就听见身后有人走来,来人年纪比自己大个一两岁的样子,装束像个商贾之士,一脸傲气,身上散发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
“你就是闻易枫?”
“小的就是,不知是几公子,是要出门吗,小的马上给您牵马”在夕霞宗的十二峰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杂役称呼峰主为‘老爷’,称呼峰主的妻子为‘夫人’,称呼正式弟子为‘公子’,比如谢安,北辰峰的杂役都叫他大公子。
来人说道“我不是几公子,我和你一样,都是杂役副总管,只不过职责范围不同而已,不过我叔叔是北辰峰大总管”
“哦哦,原来是大总管的侄子,不知道,副总管来这里干嘛?”
“是我叔叔让我来的,他让我告诉你,你的工作过于轻松,而其他杂役的工作太过繁重,他希望你帮忙分担一点”
闻易枫咬了咬嘴唇说道:“可是,我的工作是峰主老爷亲自安排的,他没让我再去做其他的工作”。
来人听完闻易枫说完哈哈大笑两声,双臂交叉,摆在胸前,丝毫不怕的说道:“对,北辰峰峰主最大,但是你是杂役,既然是杂役,那我叔叔就最大,听你刚才的语气,是不服我叔的决定了?“
闻易枫艰难的低下头,忍气吞声的说道:“小的不敢”。
“那就好,只要你乖一点,自然不会为难你,要不然,呵呵,我劝你还是不要自讨苦吃的好”说完,此人向后招呼一声,就看见四个人抬着满满一架子的杂役脏衣服进来,放在闻易枫的眼前。
“我叔说,如果你答应了帮忙分担,那就先把这些衣服洗了,这些衣服都是干最脏最累的活的杂役穿的,他们一天过于忙碌,干上一天,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在洗衣服了,你就给他们洗了吧,记住了,洗的干干净净的,不然你就得重新洗”。
四个抬架子的男子一脸得势的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闻易枫,闻易枫看着堆积如山的衣服,心里充满一股浓浓的酸楚。
大总管的侄子大笑两声转身说了句“走”,而那四个跟着的杂役高兴的嘴都和不到一起,甚至有一个在临走之前对闻易枫说了句:“好好洗着吧,表现不好,当心爷揍你,哼”。
呆立了好久,闻易枫走向马棚后面,细弱的小手,努力的往出拉一个大木盆,他的确有点懦弱,但这不是他不去找宣震或者宣思晴的根本原因,他相信只要他去,宣震或者宣思晴肯定会为他做主,他不去是因为他不想再给宣思晴找麻烦,他们收留了自己,已经是大恩德,怎么好意思再让人家帮忙呢?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木盆挪到了地方,接着又是挑水,两桶水的重量压在一个少年的身上,令他瘦弱的身体一直发颤,就这样一颤一颤的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去,等到把水挑满木盆,他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还能用什么来洗那么多衣服呢?
咬着牙,他生生坚持到了深夜,无尽的疲累和无尽的困意侵袭,闻易枫终于到达了上限,就地在旁边的草堆上躺下,闻易枫很快进入了梦乡。
他的手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里,已经变得发白,一直的揉搓,让他的小手,满是水泡,睡着的他,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不能睡,衣服还没有洗完,洗完才能睡”。
口水滴在地上,蜿蜒流淌,在梦里,他看见父亲和母亲正在做饭,小妹在叫他“哥哥,哥哥,你快来啊,那里有青果,快给我摘,我想吃”,也许也就只有在他睡着做梦的时候,不经意间,才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笑容浮现。
“好啊,你个小野种,让你洗衣服,你竟然给我睡觉”说着,两声清脆的鞭响,“啪啪”落在熟睡的闻易枫身上,闻易枫蜷缩着身体,惺忪的双眼一看,原来是大总管的侄子。
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席卷全身,闻易枫怒视着此人,没想到此人走上前,抓住闻易枫的领口,说道:“你敢这么看我,信不信我弄死你”,并且,照着闻易枫的脸,左右就是一耳光。
“让你惹我不高兴,怂包,你给我听清楚了,衣服洗不完,不许吃饭,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去领吃的,不然,有你好受的”。
人在屋檐下,这就是无权无势,无背景,人还老实的结果,古人说,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心里已经全是仇恨了。
洗着,手上的水泡破了,血染红了盆里的洗衣水,尽管洗衣水已经很浑浊了,洗着,腰已经直不起来了,尽管他没有站起来,洗着,腿已经麻木的没有感觉了,尽管他不再倔强。
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夕霞宗的夕阳格外的美丽,历经整整一天,闻易枫洗完了最后一件衣服,强撑着没有让自己晕倒,闻易枫挪动脚步,佝偻着身体,慢慢移去施食处。
“大哥,我来领吃的”
大哥刚要拿勺子舀谷粥,就看见四个如狼似虎的小伙子盯着他,让他停住了往下的动作,闻易枫面色寒冷转过头,正是那几个抬衣服的小伙子。
“不好意思,今天的食物已经发放完了”
“我明明看见桶里还有吃的啊,你为什么不给我,就给一点点吧,我已经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那,那些不是给你吃的,已经有人预约了,你走吧,赶紧走,走走走”
“大哥,求求你给上一点,我不要谷粥了,随便给点吃的都可以”。
“你,哎呀,给给给,这里有两个杂面馒头,还有一点咸菜,你拿走吧,快走”
“谢谢大哥了”
闻易枫拿上硬如石头般的馒头,端上一小碟快要放馊了的咸菜,转身离去,微风吹动他的衣衫,在夕阳下,那个身影看的人格外揪心,好怕那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