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广场上,依旧如来时那样人来人往,却在这短短半个小时光景内,原本明媚的天空,开始布满乌云。原来冬季的天空,也可以如同六月那般多变。
还是来时的那个热闹光景,此刻都全部成为无声的移动。涌动的人潮里,苏海洋觉得天旋地转,只剩下自己无助地站在那里。
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和流动的发型,没有一个对于他来说是熟悉而又充满亲切之感的。
木然地往前走,目光不停在人流中漂浮,世界这么大,而他,那么渺小,该如何去寻找?
走到花圃边,下面的露天旱冰场很多孩子在滑旱冰,摇滚音乐让整个旱冰场内充满了清纯的活力,动作娴熟的孩子带着初学者,几人一群几个一圈相互牵着手在圆形的场子内绕了一圈又一圈。
有人摔倒了,便一整圈人都跟着倒在地上,引来场外一阵阵唏嘘和哨子声,夹杂在吵杂的音乐声中,似乎连说话都要用吼的。
一些胆子不够大的孩子,穿着旱冰鞋,抓着场边的扶手不敢松开,只能那样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慢慢前行,对于身边那些狂欢的同伴,眼中充满艳羡。
站在远处,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们的狂欢,都与自己无关,对于这些触目便伤情的场景,离开不看,或许是最好的方法。
转身,一个男子背着女孩,站在自己的身后,目光交接时,那场景,无法言说。
三秒钟的对望,犹如一个世纪那样漫长,中间隔着一条冰河,凝固了所有的热切。
男孩的额上,渗出点点汗渍,谢蒙蒙趴在男子的肩膀上,双手揽着他的肩膀。
三个人没有一个先说话,谢蒙蒙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眼里噙着泪水,看不错喜悦还是什么。
似乎是猛然间醒悟过来的,谢蒙蒙从男子的背上下来,许是用力过猛的缘故,扭到的脚在震动之下似乎被阵痛了,眉头微皱的样子,苏海洋尽收眼底。男子看着苏海洋,眼中的熟悉与陌生交杂着。
“好久不见。”依旧是谢蒙蒙先开口。
见面时候,谢蒙蒙先开口,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惯例。缄默如苏海洋,总是不知道在这个时候用什么样的言语让自己显得淡然一点,那么,索性就沉默吧。
谢蒙蒙在努力地挤弄着脸上的微笑,让自己的脸颊看起来不难么僵硬。
“真巧,恭喜你啊。”话从口出,却出卖了他所有的故作镇定。
转身,旱冰场内想起一阵阵的掌声,可是这时候,都与他无关了,这个地方,正在上演着一场他与谢蒙蒙的告别仪式。
站在谢蒙蒙身边的男子伸出手,搀扶着些蒙蒙,却止不住谢蒙蒙身上的颤抖。
“海洋。”谢蒙蒙的声音微弱,终抵不过场边喧闹的音乐和人声鼎沸,在空气中消散,无法到达苏海洋的耳朵里。
苏海洋的背影,消瘦了一些,有些沧桑的味道在里面,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谢蒙蒙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滑过脸颊。
“如果放不下,为什么不争取呢?”男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蒙蒙抬起头,泪水还挂在脸上, 疑惑地看着他。
“电话拨通了,如果认定这是你想要的幸福,就不要错过了。”男子递过谢蒙蒙的电话,放在她的手上。
而远处,苏海洋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
停住脚步,电话屏幕上,跳动着那个他心心念念无数遍的一连串数字。
犹豫着,震动感在手上停停走走,让手心一阵麻醉。
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却不知说什么好,背部僵硬,苏海洋不知道,那双眼睛,是不是一直都在看着他。
“是你吗?”双方静默,苏海洋问起。
“谢谢你一直没有换号码。”谢蒙蒙的声音从电话那段传过来,带着用力压抑住的哭腔。
“还好吗?”苏海洋故作轻松。
“不好。”谢蒙蒙哭着说。
苏海洋沉默,他不知道如何应对,沉默,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你今天,是来找我的吗?”谢蒙蒙鼓起勇气问道。
“是吗?”没有听到苏海洋的回答,谢蒙蒙的情绪变得低落,却依旧紧抓着不放。
“看到你现在过得好,就好了。”脱口而出,苏海洋知道,那并不是自己的本意,却已经无法再收回。
在此陷入沉默,两个人都不言语,周身的喧闹也显得那么渺远。
“我以为,只要在原地等着,你就一定能回来找我。”谢蒙蒙的声音有些哀怨。
“我想,他能给你更好的幸福的。”在苏海洋的认定里,刚刚站在谢蒙蒙身边的男子,阳光、干净、沉稳,那样的人,才是能够给她最好的幸福的。而自己那些过往,已经成为心中的殇,一不小心被触碰,就会痛。
而那些鼓起的勇气,都在前几分钟被浇灭,进而显得有些可笑。
“幸福?原来,这么多年,你都不知道我要的幸福是什么吗?”苏海洋无法想象谢蒙蒙说这话时候的表情。
“对不起。”这时候,他只能用最无力的这三个字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还记得吗?我们说过,永远都不要对彼此说对不起,永远都不要。”谢蒙蒙的声音着急。
“怎么会不记得呢?”苏海洋苦笑,那是他们的约定,对不起总是显得那么无奈,而对不起说得太多,只能验证他们之间有更多的不愉快。
“你说,如果走回原来的路,还能等到原来的人吗?”谢蒙蒙问。
苏海洋沉默。
“如果要找回原来的风景,是不是只要一个回头就可以?”谢蒙蒙的声音显得清晰起来。
“只是不知道,风景是否还在。”苏海洋终于说话了。
“可是,如果你连头都不回,怎么会知道,风景还在不在?”
‘有时候,失而复得,也是一个转身的事情。’短信中苏忆安发过来的文字,在脑海中跳动。
转身,谢蒙蒙就站在一米开外的位置,拿着电话,泪水挂在脸上,看着苏海洋。
放下电话,紧紧对视。
两步,没有谁率先迈开这个步子。
谢蒙蒙身边的男子搀扶着谢蒙蒙,往前挪动步子。
终于,近在咫尺,原本以为再也无法这么亲近了。那股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
“以后,不要再把老师弄丢了。”男子的声音打破沉默。
“老师?”这个沉默在空气中停留,苏海洋疑惑地看着年轻的男子。
“我是报社的实习生,蒙蒙老师带我,我们这次是到商场采访的。”男子耸耸肩,知道苏海洋的误会他们的关系了,解释道。
谢蒙蒙低着头,手却没有动。
终于,心中的阴霾在这一刻明朗了,苏海洋紧紧抓着谢蒙蒙的手,拥抱过去,那么用力,就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再次丢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