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里的风开始不间断地袭来,手里的烟不知不觉燃到了滤嘴一端,地上落了一些零散的灰烬,更多的已经被风吹去了不知为何的地方,我将烟头在地上按灭,用手指弹开,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想要点燃,奈何现在风不断袭来无间断,打火机的火苗刚冒出来就摇曳着熄灭了,如果我能够迷信一点的话大概会认为是老妈在阻止我抽烟了。
叹了一口气,我站起身将烟盒塞进裤兜里。站在灌木丛边可以俯视到那条穿越田野的水泥路,天空已经变得阴沉沉的了,从远处山丘呼啸而来的风将我的短发一股脑席卷向耳后,“快要下雨了啊…”回头看向石碑,头发突然改变了方向再度袭向我的眼睛,视线凌乱之后聚焦在老妈微笑着注视着我的眼,“老妈,我改天再来看您。”石碑依旧静静伫立,回应我的只有随风飘舞的花蕊和细微的风声。
依照着原路穿过在风中摇摆不定的灌木丛到达山脚,山脚的风明显比山上小得多,明明是夏季,蔓延到山脚的树林灌木却不断被吹落下大量的或青或黄的叶片,在原本干净的水泥路上铺成诸多深深浅浅的斑点。大概是心情略显沉重了,我的慢性子并未因天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席卷凝聚的雨云而有所改变,拖着不知为何而疲倦的身体以快不起来的步子走向返途,衣衫因为风而鼓胀的时候我反而越加期待雨水的降临,如同细微的风从衣领灌进来然后不慌不忙地从袖口游走。
最终雨水还是给了我不用生病的机会,在我前脚踏上前廊的木板,后脚还未落稳时,一片哗啦啦的水声便由远至近来到我的身边,然后成功的被屋檐拦截在距我还不到三寸的地方,互相矛盾的失望与庆幸在肺部你争我夺,最后化成一股长长的气流涌出鼻翼,致使准备回房间的我感到一阵口渴。客厅桌子上的茶壶空掉了,在我放开把手的时候陶瓷盖子摩擦的声音在茶壶肚子里环绕了不知多少圈。
放弃掉动手倒杯水的冲动回到房里,顺势倒在不知何时被收拾整齐的床上就那样望着天花板,房间里的燥热已经在随着雨水降临而消散,大部分光线也被阻挠在外使得房间显得偏暗。我调整一下呼吸,不知为何从下雨的那一刻起突然有种隐隐的不安,就像偶然得知一个埋藏多年的盒子终于被挖出来那般,随着期待而来的紧迫感并未因胃部剧烈的翻滚而消减。我先从裤兜里抽出烟盒跟手机,然后翻身坐起点燃一支烟叼在嘴里,手机跟烟盒一起顺手扔在床上,这才注意到点亮的手机屏幕,手机在惯性才刚消失的时候又被我抓过来捏在手中。“在房里抽烟可以但最好离床和沙发远一点哦,当心着火”,此时刚好站在门口的爷爷看到我的动作发出了警告,我下意识地尽快将烟拿离嘴边,却不知道该在那弄灭它。床头柜在我够不到的距离,床单下垂到我的脚踝遮住了现在唯一可以让我丢烟头的地方,我一时间有些慌乱。
“诺,我把你爸的烟灰缸给你拿过来了,反正他正好要戒烟。”爷爷自顾自地说着将那个刷掉了积灰洗得透亮的烟灰缸放在我的床头柜上,残留的水渍一晃一晃反射着窗外的雨光,刺到了我的眼,“哦…”恍恍惚惚地应声,我的大脑一时还没习惯爷爷已经知道我抽烟的事实,即使爷爷有强调我的混乱的头脑依旧理不清那种无奈语调的具体对象是我还是我老爸。纯白色的烟支在我和爷爷之间升腾着一缕薄弱的烟丝,随着爷爷经过带起的风消散,在我身边弥漫起一种我熟悉的味道。玻璃烟灰缸与桌面接触的沉闷的声音带起房间里的沉默,爷爷走出房间的背影在弥漫的烟雾里显得好遥远。我想叫住爷爷,但视线接触到突然抬起的还夹着烟的右手上短暂停顿后再次升起的雾丝,声带却显得迟顿了,爷爷毫无察觉的走了出去,我颓然放松了肩膀,赌气般抿住了微张的唇阻断了流经声带的气流。
桌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行走,有条不絮地混杂着窗外的雨声,仿佛理所当然,烟卷毫不留情的燃烧,雾丝消散的速度也只是比平日里慢了那么一点,察觉到状况并没有任何挽回,我的四肢更加无力。“也只好这样了。”一旦抽烟的事被爷爷和老爸知道就没必要再掩饰,刚开始抽烟的时候明明就已经做好了觉悟的,如今看来不是觉悟不够深就是不够行事不慎。老爸能够若无其事地在电话里讲出来,爷爷又秉承默认的态度,连接受事实的那段矛盾冲突过程我都没有察觉到,还真说不准他们爷俩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窗外风雨交加,雨势也愈演愈烈,显然具备形成暴风雨的趋势。
大脑平静下来的同时思路也清晰起来,一种莫名的恐惧浮上来将我包围。难不成老爸对我的事迹了如指掌,只是伪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然后静观事态发展…这么一想,我思路上所有岔路口便理顺开来,同时一股寒意从心脏迅速扩展向全身的毛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