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夜空,如同蓝幕上撒满了钻石,闪闪烁烁。我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爸爸将一件外套批到我身上,说:“天冷了!”然后,搬了马扎坐到我旁边。
“我妈还在挑灯做香囊呀?”妈妈对于不出家门就能挣到钱,觉得特别有成就感。以前都是爸爸靠出卖体力挣钱,现在妈妈靠手艺也能挣钱了,就显得特别的兴奋。
“有那么好的销路,我闺女遇上贵人了。”
“嘻嘻!爸爸对于你未来的女婿有什么要求吗?”
“我闺女要谈恋爱了吗?”
“谈之前总的听听家长的意见吧!”
“你傻舅的病来的有些突然,已经十几年没有发作了。”
“是啊!跑这一趟,太累的缘故吧!”
“你傻舅到现在没找上对象,膝下无儿无女,一直都很疼你。光你上大学,都跑去看你两次了。他还有这么个病,将来他老了,你可不能不管他。”
“爸!怎么突然间说这个?”我看向他,“傻舅我肯定会养!你和我妈虽然没有儿子,也不要没有安全感,我将来也肯定会养你们的。说这个,早点儿了吧?”
“你不是要谈恋爱嘛,要谈就正儿八经的谈,这些问题就不能不考虑呀!俗话说好儿不如好媳妇,好女不如好女婿。把咱家的情况要跟人说清楚,免得以后结了婚过日子生出怨恨来。”
“这我还真倒没想过,要考虑那么远吗?”我的心下一沉。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呀!所以,恋爱是为结婚做打算的。要找,最好不要找独生子,一来是孩子娇气,不懂得心疼人;二来将来的负担太重。最好啊,找个门当户对的。我们还是那句话,咱不找那有权有势的,伺候不起,将来难免受委屈。”
“你是不是希望我给你找个上门女婿呀?”我笑,心下却苦涩。
“上门不上门倒无所谓,关键是找个好人家啊!”爸爸语重心长的说。
“那好人家要怎样界定?”
“人好心好对你好就行了!”
“我觉得程程哥哥就不错。”小米跳到我们面前说。这小妮子肯定在一边什么都听到了。
“什么时候跑出来个程程哥哥?”我心下犯嘀咕。
“就是每个假期都要来咱家的那个李锦程啊!他人长得那么帅,对你好像也挺好的。”小米的眼睛闪着光,仿若天上的星星。
“小孩子家懂什么?田小米,我告诉你啊!你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学习。”我倚长卖长。
“知道!知道!有你这么个优秀的姐姐摆在眼前,我既骄傲,又愤恨,你知不知道你给我多大的压力呀?”
“有压力才有动力嘛!”爸爸说。
“哼!又来了!看电视去了!”小米一扭身,转回屋里。我和爸爸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晚上跟小米躺在一个被窝里,我说:“小米,姐姐从来没想过要给你什么压力。”
“那姐姐那么卖力的考上研究生为的什么?”
“我只是觉得,如果有能力去办成一件事,又何必碌碌无为的浪费时间呢?拼搏是为了证明自己,让自己强大,才有能力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我原以为,假如姐姐把路都铺好了,你走起来会轻松一些。”
“嘻嘻!‘新松恨,不高千尺。’姐姐常说的这句话也一直印在我的心里。毕竟我们有一样的成长环境呀!姐姐别想多了,我其实比姐姐想的开。凡是不必强求,随心随缘就好了!”
好一个随心随缘!她小小的年纪,竟有这样的心境,我真的自叹弗如呀!
我没有选择坐火车,是因为火车没有汽车方便。一来,火车站比较偏远,二来就一班车需要赶点。汽车虽然价格价格高了点,但每个小时一班,而且汽车站离我家也比较近。
康烁竟真的在汽车站接我。我看着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田小麦!”他摇晃我的双肩,“你不要这样看着我!眼神空洞,让人心慌。”
“以往每次从车站出来,都是茫然无助。现在,突然有个人依靠,却又不知道是不是可以靠一辈子。”
“传递出的信息似乎不太好!”他皱了眉头,“傻舅还好吧?你不会还在纠结吧?我以为我已经表白的很清楚了。”
“他很好!走吧!”
“去我那儿吧!我晚上做好吃的给你吃!”他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拉着我的手。到了车边,竟是一辆黑色的高档轿车。他说:“我小姨的!为了以后接送你方便,这几天我正想着买车。”
“我累了!送我回学校吧!”我无情的驳回他的好意。我没有坐副驾驶,而是坐到了后座上。
“究竟怎么了?”他从驾驶座上回头看着我,“回家后连个短信都不发给我,我这心里就一直发毛。”
“你肯嫁吗?”我小声问。
“什么?”
“恋爱是要走向婚姻的,到时候,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突然间就笑了,说:“请把求婚留给男人!”
“你不符合我爸爸选女婿的标准。”
“你都跟家里说了?”他瞬间敛了笑。
“我没说,但他给我定了标准。第一,非独生子;第二,没权没势没钱。你好像一条都不符合呀!”
“为什么?”
“因为我将来的负担会很重,要养父母,还要养傻舅。”
“这样才公平!”他猛地发动车子。
“什么公平!”
“当我的父母在嫌贫爱富的时候,你的父母却在嫌富爱贫。”
车子风驰电掣,思虑也跟着飞转。原来,他的父母一直都是反对的呀!我的存在他父母一直都知道吗?他当初离开我是否也是因为他父母反对呢?现在看来,嫌富爱贫的声音微弱,而嫌贫爱富的阻力才是主要的吧!不然,对于他的家庭,他因何一直避讳?所以,上次在S城,说起要去他家拜访,他才会有那样的表现。
车子在宿舍楼下停住,我自己推门下车。一路上沉默,他不想多说,我也不想多问。转身进宿舍楼,他却突然开口,“田小麦,你给我站住!”他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追过来。“真够狠心的!至少嘱咐一下开车小心吧!”
“那你开车小心点儿!”
“小麦!”他拉住我的胳膊。
“我以为爱情是由两个人说了算的,现在看来不是。”
“爱情的确是由两个人说了算的,只是婚姻不是。傻丫头!你考虑太多了!养老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那是一个社会问题。”
“你又想对我说教,康老师!”
“不是!好!我不说了!但有一个问题,你必须得搞清楚。我如果是你认定的那个人,你就必须给我全部的信任。问问你自己,你心中的男子,不够顶天立地吗?我努力让自己长成一棵大树,但在你的心中,却还是不能为你撑起一片天吗?我如果值得你托付,那么无论是你父母,你傻舅,以及将来所要面对的一切问题,你是不是都可以交给我来考虑?”
“让我想想!”我咬着唇说。
“这还用想?算了!我不逼你了!我走了!你回去歇着吧!”他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忍不住喊出了声,“康烁!”声音虽小,还是被他听到,他站住不动。我从行李包里掏出一包酸石榴,跑到他跟前,塞到他手里,说:“给尹如枫!让她放到冰箱里,每天取几粒,搓出水来,涂到脸上,或许可以改善她脸上的痘痘。”
“傻丫头!”他一把抱住我。我喜欢这个怀抱,从最初开始。“随心随缘”,说起来简单,做起来怎么就那么难!
我给李锦程打电话,说从家里带了点儿花生来,让他拿回去吃。他抱着篮球,满脸是汗的跑来。夕阳的余光洒在他的身上,很柔和。小米说的不错,他真的够帅,帅的阳光惹眼。不似康烁,含蓄而内敛。
“你送傻舅回去的?”他见面就问。
“是啊!原没打算送的,出了点儿意外,只好把他送回去。”
“怎么了?康烁没把你们照顾好?”
“傻舅突然发病!”我掏手帕纸给他,示意他擦汗。“别着凉了!”
“什么病?”
“张丽莹的病!”
“啊?”他擦汗的手有些僵,继而无力的垂了下来。“现在没事了吧?”
“还好!”
“康烁什么反应?”
“不同于你的反应。”
“我那时年轻!”他苦笑,“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你心里还是怨我。”
“言重了!我有什么资格去怨?只是你当时转身的背影太过绝情,所以让人印象深刻罢了。”
“癫痫的发作也许需要一定的诱因,张丽莹有没有告诉过你是什么导致了她癫痫的发作?”
“自行发作是不需要诱因的。”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她果然什么都没有跟你说。”
“说什么?”
“已经不重要了!即便说了,又如何?我李锦程已然被她戴上了魔咒。癫痫若发作在你身上,康烁也未必有那么镇定。”
“很难说啊!所以,我也很希望自己发作一次,看一下他的反应。”风吹来,竟有些莫名的冷。张丽莹真的有什么事瞒着我吗?有又如何?隐私这个东西,每个人都有保有的权利。只要不损害别人,她不想说,我又何必多问。只是,如若癫痫真的发生在我身上,康烁是否能坦然以对呢?
“爱情不是玩火,否则必然****。”他说。
“这话说的有些历经的沧桑。”
“你和康烁的进展如何?”
“你怎么跟康烁勾搭上的?”我不答反问。
“那晚陪他去取钱,互留了双方的手机号。第二天,他就打电话请我喝酒。他没告诉你吗?”
“你觉得他是那种话多的人吗?”我叹气。他们居然单线联系!
“你不好奇我们谈了什么吗?”
“与我有关吗?”
“你觉得他约我会是单纯的叙旧吗?再说,我们有什么旧可叙呀?”
“我哪里知道你们男人之间的事!你再这样卖关子,我走了啊!”
“田小麦,你就是这样!就算心中好奇死,也不会主动发问。对康烁,更是如此,也难怪他会受煎熬了。”
“想让我知道,又何必等我发问?”
“你若不发问,别人会以为你根本不关心,不在乎。”
“李锦程,我好累!”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添累了。既然你对张丽莹的盲目信任,让我们的棋陷入死局。那就不如推倒重来。所以,我们以后的关系,除去同学和老乡,剩下的那一层有你来选,是你当我的哥们还是我当你的闺蜜?”
“啊?”我吃惊的看着他。
“你知道什么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吗?我就是被康烁这一点儿打败的。之前,我已经对康烁的家庭背景,工作状况,感情生活这些都已经做了全面的了解,你别问我是通过什么途径。说实话,这些当然打不败我。那晚喝酒,我才知道他对你的确用情至深。”
“有多深?”
“不错!终于学会发问了。我只跟你说一点儿,这两年,你成长的点点滴滴都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下。其他的,你就亲自去问他好了。仔细想想,他或许比我更适合你。最关键的是,你心中的那个人是他而不是我。所以,我就当一回君子,成人之美。”
“李锦程,你——”他能这样想,当然很好。我其实更关心,康烁是怎样掌握我过去两年的动向的呢?
“你可搞清楚啊,我这是让着他。他都那么老了,你若不要他,他万一光棍下去怎么办?我年轻,还这么帅,又极富人缘,喜欢我的人那可是前仆后继的。当然,你现在后悔还来的及。”
“也对!我们宿舍张玲就很喜欢你!”
“田小麦,不许这样啊!爱情这事,可不是拉帮套啊!我答应退居你身后,并不代表就立马要去接受别人的追求啊!宁缺毋滥,懂吗?”
“懂了,哥们!”我笑着说,如释重负。
“终于看到你笑了,真好!我这样主动退出,是不是在你心中的影像一下子高大了许多?”他笑得谄媚。
“是啊!你知道在所有的动物中我最不喜欢什么吗?”
“是什么?”
“驴啊!一条道跑到黑。”
“驴性使然!你这不是在骂人吧?”
“怎么会!谢谢你,李锦程!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既然你选了我当哥们,哥们之间又有什么好客气的呢!”
我们相视一笑。当哥们真好,没有那么多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