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李神仙走远,老余回头看着路明,说道,怎么办,晚上咱俩一起就和吃点。路明被他讹怕了,连忙摆手说,不了不了,我估计那姐俩今晚要独守空闺,我良禽择木,另约佳人。老余舔着脸凑上来说,那好,今晚我舍命陪君子,再做一回擎天保驾的赵子龙。路明笑道,今晚是卓文君夜奔才子司马相如,不是西厢听琴的张生崔莺莺,用不着你这小红娘。说完要跑,被老余一把拉住。
老余道,好吧好吧,我不耽误你私会佳人,你帮我打个电话。路明为了脱身,忙问打给谁。老余说你认识,保险公司的刘岩。路明有些纳闷,你打给他干嘛?那刘岩三十多岁,也是光棍一个,头上寸草不生,油光滑亮,灿灿生辉,人送绰号“一轮明月照九州”。
老余道,你约他,你就说几个老同事AA制聚会,问他来不来,打,开免提我听听。路明一边拨着号,一边嘀咕说来又如何不来又如何。老余笑道,来不来我今晚都和他吃饭。
两响之后电话通了,路明还没说话,那边刘岩先开口了,路总,这个点打电话,是不是请我吃饭。路明撇了撇嘴,笑道,刘老板料事如神,还能有什么事。几个老同事今晚抬石头吃饭,来不来。刘岩一听AA制,连哪些人参加都没问,忙道,我是真想去,但是这两天我胃不舒服不能喝酒,一去你们几个肯定灌我。喝吧,胃受不了,不喝吧,你们受不了。不去了,免得扫兴。我在家随便吃点就上床睡了。手机开着免提,老余听了向路明张嘴做口型。路明会意,说,出来吧,一个人在家又要烧又要做,不麻烦吗,你在家能有什么好东西吃。刘岩道,胃不好,大油大腻的东西又吃不了,冰箱里有盘排骨,昨天烧的一块也没吃,真吃不下,回来用鸡蛋、火腿肠煮点面吃就好了。路明见老余一脸坏笑,知道他目的差不多达到了,就客气了两句挂了电话,趁老余走神赶紧跑开。
见路明逃走,老余也没挽留,走到菜市场的时候给刘岩打了个电话。
刘总,干嘛呢?
哎呦,余老板,我在家呢。先讲好,别讹我,我也没饭辙。
刘总,你看你讲的,这不是想你了嘛。可吃饭呢,我过去咱们聊聊。
余老板,对不住你,家里没菜。
老刘,客气什么,我买点菜过去,想吃什么?
老余,这搞的多不好意思,你看着买点就行了,又没外人,就咱们两个。
那行,老刘,青椒炒鸡蛋可行,火腿肠炒小青菜可行,排骨烧土豆可行,咱们两个三个菜够了吧?
行,行,行,你来吧,我煮点米饭。
那好,我买好菜就过去,八月十五老王送你那两瓶酒还在吧,准备好。
老余挂了电话,走到一个蔬菜摊前,掏了掏口袋见有一张五块的,说道,两块钱青椒,一块五毛钱青菜,一块五毛钱土豆,多了不要。
李神仙赶到王学军家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透。
王学军家在城乡结合部,挺大的一个院子,院内靠墙种了两畦菜,打了一口井,其余全是水泥地。去世的是王学军的父亲,下午刚咽气,报丧没多久,来的亲友还不多,院里稀稀拉拉站着十来个人。李神仙见到王学军第一句话不是节哀而是责备,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安排亲戚朋友吃饭,怎么也不穿孝袍子,怎么一点氛围也没有。王学军边递烟给他边说,谁会呢,不都等着你来安排么。李神仙问老二呢。王学军喊了一声,王学农立马趿拉着鞋跑了过来,点头叫了声李哥说全仰仗你了。李神仙道,别废话了,赶紧,赶紧地从旁边找个饭店,把这一院子人安排去吃饭,烟是烟酒是酒别怠慢了,快去吧。王学农像领了旨的太监,把院里一干人等领走了。李神仙问都还没张罗吧,王学军点点头道,寿衣是老头住院的时候你让买的,已经穿上了,其他都没安排呢,也没人会安排。你不来谁敢乱来。李神仙听他话中很是尊重,得意地想笑,顾及到家属情绪就强忍住,静了静,掏出手机挨个打电话。
灵堂布置、花圈挽联、谁负责接待亲友、谁记账唱礼、谁买烟茶酒、殡仪馆对接、公墓对接、接送亲友上墓地的大巴、这几天亲友食宿的地方、从墓地回来清污洗尘的浴池,等李神仙把大小事宜全部安排妥当,出去吃饭的人已经酒足饭饱回来了。
王学农还算有心,知道李神仙没到辟谷的境界,要食人间烟火,特意带了两个菜和一瓶酒回来。李神仙受之坦然也不客气,在院里和王学军吃喝起来,一杯酒还没喝完,门外走进两人,喊道,老李,不够朋友,我们还没吃饭你倒先喝起来了。李神仙端着杯子回头一看,却原来是刚才打电话喊来帮忙收礼记账的赵志国、施毅,忙喊学农再去买两个菜。言罢招呼两人坐下。
等到王学农把菜买回来的时候,布置灵堂的和送花圈挽联的也来了。接到噩耗的亲友陆陆续续来到,赵志国、施毅也没法痛饮三杯,胡乱扒了几口饭就各司其职。二人平日里和李神仙走南闯北,阅历无数,很快地投入到工作状态中。
到了晚上十一点钟,李神仙把前来吊唁的亲朋故旧都一一安排妥当,伸个懒腰说道,学军、学农你俩晚上守灵,按说我和老赵老施作为晚辈应该陪陪老爷子,但是明天还有一堆事要处理。我们弟兄几个不休息是小事,就怕接人待物失了礼数让人家挑理,所以就不奉陪了,我们三个打车回家了。
王学军兄弟二人此刻已换了孝袍,连忙站起,说道,那怎么行,您三位哥哥来帮忙已经感激不尽,再叫你们来回奔波更是过意不去,再说了,明天一早还要你们来主持大局,这么来回折腾怎么能休息的好,学农,去旁边的龙凤浴池开个房间,叫几位哥哥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李神仙没言语,看了赵志国一眼,赵志国会意,忙说,别麻烦了,再说那龙凤浴池里晚上都是敲门的小姐,我们也睡不安泰。王学军福至心灵,心领神会,说,不要紧,不要紧,她们敲门,你们开门就是了,兄弟我热孝在身,不能奉陪,消费都算我的。三人听他这么一说,正中下怀,也不再推辞就和王学农出了大院。
王学农到浴池前台开好房间,客气了几句目送三人进去后折身回家去了。三人进包间换了衣服来到浴区下了池子。在池子里泡了一会,赵志国边用手搓脚边问,老李,这棚白事还是老规矩么?李神仙头上顶着毛巾,手指梳理着鲶鱼胡子,缓缓言道,这次不同于平常,王学军和我是光屁股长大的朋友,不要黑他。我晚上看了礼簿,随的份子都不太多,这次礼钱不要动心思了,全都规规矩矩上账。公墓那边还有开大巴的司机叫他们算便宜些,这次我们就抽一成。烟酒茶那块还是老规矩,再顾全王学军的交情也不能坏了市面上的行情。火葬场工作人员的毛巾肥皂香烟照旧给,只是你们不要克扣了。老赵,老施这次就委屈委屈你们吧。谁叫我顾念朋友交情,狠不下心呢。
施毅一挑大拇指,赞道,罢了,要不说老李你三江五湖都是朋友,走到哪里都吃得开呢。不说旁的单单就这份义气就很少有人比得了。赵志国也随声附和,那是那是,老李,这么多年我和老施跟着你东奔西走忙不完的婚丧嫁娶,难道就是为了分几个钱?还不是觉得弟兄们处得久了感情深了舍不得分开。再说了,你也快四十的人了,身子也是大不如以前,我俩也想帮你分分忧,让你少操点心。
以李神仙平时的高度警觉,赵志国和施毅调的这碗迷汤是肯定不会喝的,但有可能是因为今晚喝了不少酒,脑子里一时不清醒,听二人这半真半假的一番感慨,忍不住有些动容,心道,还是老同志好啊,说话,办事,看问题都能考虑到我的想法,用人还是要用这样的。思绪至此想起老余和路明,这二人难保不是穿一条裤子,回来自己算计完马志新别再被他们算计了,要把自己的队伍拉进去,三比二,文斗武斗都有胜算。一念至此,向赵施二人说道,是呀,咱们老兄老弟几十年,一路走来风风雨雨,苦没少吃钱没挣着,两位老弟不离不弃追随左右更是叫我汗颜。不过,黄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得运时。眼下正有一笔小富贵照顾两位。当下将马志新的事挑着捡着说了出来。
二人听到有几百万,眼睛都是一亮,赵志国笑道,都靠你成全,我俩也不贪心,有口汤喝就行了。施毅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也略显激动地说,老李,你快奔四张的人了。有此良机,不可坐失。挣他一笔将来创业也就有了启动资金。我和老赵文不成武不就,但是这一腔热血是有的,我俩愿做关羽张飞,保着你干一番大事。
三人洗刷完毕,回到房间,服务员敲门进来问可要按摩的。李神仙没言声,施毅不愿为了眼前的点点荤腥失去了那几百万的甜头,故作为难地说,这不好吧,虽说消费王学军全部埋单,但毕竟是老李的朋友,不好这么坑他吧。李神仙淡淡说道,不该花的不能乱花。施毅暗喜,觉得自己是揣摩到老李的心思了。却听李神仙又说,该花的也不能不花——服务员,喊三个来看看,不要年纪大的。服务员笑着应声,刚要转身出门,就听施毅又补充说,要丰满的。
三位英雄还没来得及桃园结义,先做了武陵人乐入桃源。
本回章节题目出自评书《隋唐》:要学桃园三结义,不学瓦岗一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