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不到四姨娘竟是以这样的方式死去，看来清华真不是谪仙帮的人，老四终究猜错了。四姨娘离开尚书府就告别了过去，大概准备带着女儿隐姓埋名度过一生，却不幸还是被发现了，身陷囹圄。若不是清华品貌出众，母女们早就死了。清华为了母亲只能听从安排，可内心却是不愿的，所以一直郁郁寡欢。而四姨娘为了儿女并早日脱离苦海，不惜牺牲了自己。人性到底是善的。这样想来清华真的不会对十三弟不利，谪仙帮是她的杀母仇人，她不会助纣为虐。清华交出地道中的东西，不过是为了将功抵过，弥补自己先前的过失，并没有拿走财宝的意思。至于玉佩，则是要我还给十三弟，也许内心她觉得自己配不上十弟，倒不是真的无情。碧云先前说过的清华去救十三弟实在所言非虚。
只是我的这番推断对吗？为何总有一些情况对不上？碧云的叙说中没有她自己，她如此尽心费力，分明是一个重要人物，为何所有场景都没有她的出现？玉佩如何到达清华手中也是疑点，老四拿到玉佩因何那样无奈与伤感？小菊分明有与清华共同成长的经历，这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碧云，我想知道清华的身世。”我道。
碧云淡淡地：“格格的身世不是大家都知道吗？”
我将这话当成了委婉的拒绝，但还是说道，“我想知道真实的。”
碧云道：“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呢，只有黄妈妈知道。”
我更奇怪了，这是怎么回事，可是看碧云的样子不像撒谎。
碧云道，“奴婢就知道王爷不相信，但今日所言并无一句虚言。”她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对我的不信任很无奈。
“我可没说不相信你呀，是你自己多心了。”我笑着辩解道。然而这解释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她皱了一下眉头，似要开口，但最终没说话，大概是觉得多说无益，乐得省点口舌了。
我笑道：“咱们是不是应该商量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虽说现在没有头绪，但也不能这样束手待毙。别人不上心，咱们可不能不上心，失踪的是我的兄弟、你的姐妹，我就怕多一日多一份危险。”
我故意在“姐妹”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提醒着她，这里面她有破绽，但我却不并想深究，可见我有多大度，而她居然还能口口声声说自己未出虚言。凭良心讲，我真恨不得立刻要她解释一下，为何忽然称清华为姐妹，她与清华到底是何关系。但想想也就算了，来日方长，这并不是影响全局的大事，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现在还是不要过于逼迫她，以免适得其反。其实我还真没有让她将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告诉我的能力。
她点了点头，默然无语，对我话中的暗示没有任何反映。碧云不是一般人，我不信她会听不懂我的话中含意。
“别老点头，开口说话。”我再一次提醒着她，她的要求我已答应，她是不是应该拿出办法来了。
她微微地笑着：“奴婢不是说了吗，这要王爷舍得呀。”
怎么又是这一句，我实在怀疑又上了这丫头的当，她不会空手套白狼，从我这里捡个大便宜走吧？但这样说好像又不大恰当，毕竟人家碧云也帮我解开了帕子之谜，以秘密交换十三条帕子，虽说不太相称，但我也并没有吃多大的亏。
“我不是已经舍得了吗？”我反问。
碧云歪着头看我：“王爷，奴婢并没有说要王爷舍得的是帕子呀。”
“那你刚才又说……”
“奴婢只是打个比方。”
我简直为之气结，然而她接下来的话更加令我难过：“可是既然王爷主动要将帕子送给奴婢，奴婢却之不恭，也只能勉强接受了。”
这意思竟是我将东西硬要强塞给她了？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到哪里说理去。
“碧云，既然如此，你也不用勉强自己的，帕子还是由我保管吧……”
话犹未了，她便抢过了话头：“王爷不会出尔反尔吧？爷在奴婢心中可是一言九鼎的君子，不会送丫头一点东西还要收回去吧？”这话将我逼到了死胡同，我若是再与她理论两句，她还不知会将我贬至何样人等呢！
我只得在心里暗自叹气，果然又一次上了她的当，屡次在一个女人面前折戟，这算怎么回事？难道这丫头真是我的克星？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我无奈的问道，“说出来吧，只要不过份，什么都好商量。”我不是有心示弱，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碧云道：“难道在王爷的心中，奴婢是那样贪得无厌的人吗？”听她之意，反而是我小气了？
我不禁气急反笑，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她啧了一下嘴：“这让奴婢实在不好说呢！”
“有什么不好说！”我大声道，这丫头又不知要打什么鬼主意了，转念一想，我赶紧补充了几句，“不过，你要真真切切地出个办法才行。”
她哂笑：“奴婢就是在说办法，可王爷总是东拉西扯的！”我真是服了她了，这又变成了我的不是。她碧云什么时候才能认识到她自己也有过失和不足呢？可我的语言能力与这丫头相差甚远，只怕十个我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与其理论之后败下阵来，不如就此不与她理论，既省些精力，也少得点她的贬语。我笑道：“好好好，我错了。那你倒说说什么办法。”
碧云冲我一笑，意思是本来就如此啊，我气得转过脸，都不想理她了。她一点也不在意，依旧笑道：“王爷要真的舍得才行啊！”
我不耐烦的促她：“快说！”这丫头是不是与菊香呆多了，罗嗦起来也够可以的了。
碧云坐正了身子，一脸郑重地问：“王爷可曾想过，王爷前脚查抄何府，小菊下午就来到府中，这其中难道就没必然联系？”
我想起了老唐小妾的眼神，但她已被我派人看住，迄今为止未出何府。然而小菊的来意那么明显，这信息显然是泄露出去了，可我实在想不通，小菊是如何迅急地得到消息的。
碧云哂笑：“王爷果真是文人，事情哪会如此简单。听说当时王爷与马大人兴师动众，十里八村都知道了。地道、地道中的东西不过是公开的秘密。”
我想起了当时围观的群众，不得不承认碧云的判断是正确的。
“何况。”她看了我一眼，又道，“狡兔三窟，眼线安排也大致如此。王爷总不会将所有看热闹的都抓起来吧？也没有禁足所有村民吧？小菊到来之意，王爷其实也是从一开始就了然于心了，偏偏还要与奴婢兜圈子！”她的话听起来有点撒娇的意思，我听着舒坦，倒不好意思说是到晚上才想明白的，只得含糊点头。
“可是，这消息别人知道也就罢了，小菊被困在尚书府……”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碧云冷笑：“尚书府也食人间烟火啊。”
“你的意思是，尚书府里还有眼线？”
她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是谁呢？”我追问。
她叹了口气：“奴婢也不知道呢！”
“怎么会呢？”我十分诧异，还有谁能瞒得过碧云的眼睛，这人也是一等一的厉害了。
“这其实倒没有什么奇怪的。”碧云说，她有种看惯了见怪不怪的淡定。想想我也释然了，碧云自己不就是一个出人意料的潜伏者吗？若不是这一次清华出走，只怕再过几个两年，也无人能识破她的真面目呢。
说到底，谪仙帮与碧云这一方都在互相防着对方，除了明着派出的人员，还都留了暗招，防着意外的发生。相对于碧云的公开亮相，对方还没有开始行动而矣。只是这人是谁？不挖出来，是个大隐患啊。
我情不自禁地问碧云：“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这是我的虚心请教。
“王爷早就有办法了，反而来问奴婢！”
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哪有办法，不然还能这样为难？”她看着我，只是笑不说话，我被逼无奈，只得又说道，“就算有办法，咱们商量商量，不是更好吗？”
她微微一笑：“奴婢倒真的不好说不好了。”她以手托腮，慢悠悠地说，“剔目去耳，一了百了。”
我不大明白她的意思。她笑道：“王爷是舍不得了吗？”看着她调皮的样子，我心下有些明白了，低声问：“你的意思是对小菊？”她肯定地点点头。
我吓了一跳，失声道：“你……你不会这么狠吧！”
碧云显然没想到我会有如此失措的举动，反而被吓了一跳，嗔道：“王爷怎么了，奴婢说了什么就这样激动。”
“你一个女儿家怎么想得出如此狠毒的法子。”我不满地反驳。一向觉得女人应该是风花雪月诗一般的美好，不要谈杀人，就是一滴血腥都要吓得花容失色的。而碧云，花一样的姑娘，怎么轻易说得出这样狠毒的话，这样做可比直接条人还要令人无法接受。
碧云恍然大悟，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怎么，王爷舍不得了？奴婢早就说了王爷会合不得的呀。”她脸上一股早已料到的神气。
我讪讪地：“什么舍不得。不过好歹小菊也是女孩子。”
“错啦，王爷。”她打断了我。
我看着她：“哪儿错了？”
“是如花似玉的女孩子！”
我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总之是个人对不对？你要剔目去耳，是不是太过残忍了？”说实话，我是真不愿意小菊这娇滴滴的小美人受此酷刑。
碧云叹了口气：“王爷将奴婢想成了什么人，奴婢连只蚂蚁都不忍弄死，何况小菊？”
我倒不解了：“那你的意思是？”
“去掉来帮小菊的耳目，逼迫小菊亲自送信。”
这倒是个好办法。我正想喝彩，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问：“咱们连耳目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何去除？”
碧云缓缓道：“打草惊蛇！”
我听完了她的计划，忍不住叫绝，真亏她能够想得出来。这计谋虽与我们弟兄商量的不谋而合，却又比我们高明一百倍。碧云可惜了是个丫头，要生而为男人，封相拜侯都不为过。其实，她若真能帮我们找回十三弟，只怕想要什么赏赐皇阿玛都会答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