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了？”他平静的声音中有几分颤抖，“我弄疼你了吗？”
我猛烈点头，话未出口泪已泛滥，“我的心，好痛……”
“雪儿……”他不知所措，赶紧先用被子将我盖起来，强行抓过我的手把脉。指尖流转的明明是温柔，为何要对我冷淡？“没有异象，你胸口痛？”
我只是流泪，不做声。他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是心病，我只有草药、没有心药。”
忽然一阵风吹来，烛火摇曳两下便熄灭了。黄昏的微光透过窗，一切都朦胧不清。我侧身看着他昏暗中凌厉的眸子、冷峻的下巴，帝王相永远成不了佛相！
蓦的坐起身来在他唇上一吻。
他震住了，身子僵硬。
我的唇在他唇畔温柔地辗转，一点点诱惑着他的反应。
他终于开始回应我的温柔，刚开始是小心翼翼的笨拙，只是在回应，渐渐地，一切都成了本能，变成他在索取。
这就是我等待多年的缠绵，一经释放，迅速燃烧。我早已忘了初衷，脑中一片空白，身子绵软欲飞，只知道伸出双手紧紧勾住他的颈。
我们之间只有一层僧袍，未把诱惑隔开，反倒在蹭磨间，更添了一重若隐若现、若即若离的魅惑。他情不自禁搂住我，温热的双手在我背上摩挲。
他的吻从我唇上缓缓下移，温柔地吻过脸颊，下巴，在颈边逗留，最后在我锁骨上重重印了一吻后，蓦的停了下来。在床边坐下。
我茫然若失，轻声唤着：“皇上……”
他声音沙哑道：“雪儿，不要这样。”
我不罢休，他明明就是喜欢我的，凑上去吻他的耳垂。他忽然站起来，将我按倒，盖上被子，大步走出去了。
站在这片光秃秃的土地上远眺，视线却被层层叠叠的树木挡住了。蒲公英都被他拔出来做了草药，甚至连根也没留下。他去了哪里？三天都不见踪影。越想越心慌，他一定觉得我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所以心生厌恶，再次离开了。
“夫人，别担心。他说了几日就回来，僧人不说谎的。”赵狄张罗着出去打猎，一直鸽子“扑啦扑啦”落了下来。他急忙上前取了信，生怕我看了似的。
“夏盈大哥的，他们起义遇到困阻，准备联合绿林军，就是现在的新市兵和平林兵。”赵狄蹙眉道，“他们称汉军，绿林军因为有了刘玄也称汉军，那谁听从谁指挥呢？”
还好茗儿他们回洛阳了，不管他们谁指挥谁，谁跟谁打，都与我无关。“咱们只管病人，其他一概不理。”
一个灰白踉跄的身影跌跌撞撞在靠近，定睛一看，正是净弘！
他嘴唇发白，神智不清，双眼无神，我惊慌扶起他，“师傅！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赵狄急忙背起他放在床上，扫了两眼说：“被蛇咬了，中毒。”他挽起净弘的裤腿，只见一块红肿处敷了一些草药。
他手里紧紧攥住的那几株应该就是解药，使劲掰开他的手，草药都快被捏碎了。我分出一支给赵狄，“赵狄，照这个样子去摘些药草回来，我去熬药。”
挑了几味清热解毒药加上那两棵解药，不管有没有用喝了再说。
我就在床边守着他，正好又机会将每一个细节看清楚，一毫一厘都记在心里。他额上的汗水少了许多，面色也有缓和，看天色不早了，赵狄还没回来。我起身点了烛火。
好似还在发热，只能不停用湿帕给他擦拭，头、脸、颈、手心、脚心。忽然想起多年前我也中毒在床，身边的人与我现在做的同样的事。心里忽然窒了一下，快十月了吧，我该去祭奠他了。
“雪儿……”
我惊喜看着他嘴唇微启，竟然在此时唤着我的名字！他在乎我的，他是在乎我的！我灿烂笑着握住他的手，“我在呢！”
他脸上忽现一抹红晕，挣脱我的手：“不要这样……雪儿，我不是……”
看他情绪激动起来，我连连唤道：“净弘！你醒醒吧！净弘！”
他忽然睁开眼睛，竟透着一股哀伤和绝望，直直看着我问：“为什么？你还在这里？心魔！你是心魔！我要赶你走！”
“净弘！我是雪儿，你怎么了？”我抚摸着他的脸，轻声说道，“赵狄去采药，你很快便好了。”
他眼里充满恐惧，一把推开我，声音颤抖道：“你是谁？！为何逼我犯戒？你是恶魔……你用色相诱惑我，师傅会生气的！我犯戒了！静修也挡不住心魔！”他猛烈咳嗽，我心疼不已，一面拍着一面安慰道：“你在做梦呢，那都是假的！”
“你要毁我修为……我不会上当，我要静修……”他闭上眼睛，嘴里喃喃念起了梵语。我心中百味杂陈，初衷只是想唤起他的回忆，如今害得他心魔难除，实非我所愿。
“夫人，吃点东西吧！都两日了，你滴水未进，净弘法师交待说你一定要按时进食，不然前边的治疗不是白白浪费精力吗？”
我趴在床边看着他，为何还未清醒？他一直紧皱着眉，定是做噩梦了。我伸手去抚平，却只是皱得更紧。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不会让你再次离我而去。
“夫人，我来看着，你先吃饭。”赵狄着急地催我走，可我却毫无食欲，连饿都感觉不到。为了有力气照顾净弘，我还是扒了几口饭。
忽然听见前方营里很热闹，赵狄上前去查看。
净弘睡得宁静了，仿佛少时的表情，单纯、顽皮。我又试了试他的额头，不发热了，看情形快好了。悬着的心落了地。
“夫人，你看谁来了？”
赵狄喜悦的声音远远传来，我倚门看，竟是刘秀和夏盈。
“寒夫人。”刘秀彬彬有礼，夏盈却玩世不恭，“丫头，想我们了么？”
我苦笑道：“你们怎也跑这贼窝里来了？”
刘秀笑道：“我们还未发动起义，同盟军已受挫，宛城是打不了了。”
“所以来联合绿林军？”
“王匡和王凤也不过空有匹夫之勇，因绿林山发了瘟疫才被迫出山。但他们兵马多，若能拉拢自然是好。”
“恐怕他根本不受你控制。”
“同是汉军，任谁主权也是先打败莽军为目的。”
“看你的表情，似乎已经成功了？”
他们都笑了，“合则双利，何乐不为？”
刘秀忽然掏出一个木盒，“听说你师傅中毒了？这还是当年一位好友赠与我的仙药，一直好好保存着，没想到此时派上用场了。”
我喜出望外，没想到他还留着！不知过了这么多年，药是否变质了？我急急接过，都忘了道谢便取了一颗出来嗅嗅味儿。没错，还能用！我感激看了他一眼，回屋去喂净弘。
“净弘，醒醒！吃了这个药，一定能好！”
夏盈在一旁不冷不热说道：“他现在昏迷，吞不下去的。不如熬成汤药，灌下去。”
忽然觉得夏盈真聪明！急急向厨房跑去，赵狄一手接过，“我来吧，夫人，你好好歇着。”夏盈也随他去了。
刘秀在我旁边坐下，摇摇头说：“看来夏盈说的是真的。你何苦呢？他是个僧人。”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他说什么了？什么何苦呢？我听不懂。”看来夏盈并没有透露净弘的身份。
刘秀也愣了一下，深深看我一眼，“你呀……”他不说了，反而看向熟睡的净弘，看了会，猛然抓住我的手凑上前来低声道，“是他？”
我平平看着他，问：“谁？”
他渐渐松了手，闭目摇头，“难怪……寒夫人，不管怎么说，他如今也是个僧人。”
我嘻嘻笑道：“刘兄在说什么？我怎听不懂呢？”
他脉脉看着我，沉吟道：“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心中一惊，面上却依旧笑道：“刘兄，丽华妹妹你可追回来了？”
他定定一笑，目光仍停留在我身上，“不要躲避，我早已想通，既然你找到了目标，我会衷心祝福。”
我挤出一个笑容，“你也会幸福的，阴丽华是个好姑娘。”
他低下头不看我了，语气轻松说：“十八年前，我心里某个位置上就藏了一个美丽身影，她有时像邻家小姑娘天真可爱，有时像下凡的仙女翩若惊鸿，有时让人怜惜，有时让人倾慕。她就是那么特别，在我心里留下了一幅画。”我喃喃道：“月下美人？”
“后来她消失了，我难过但并不会心痛。这时才发现，月下美人只是一个梦，遥不可及，而且永远不会属于我。梦破灭了，难免惆怅、叹惜，却不会生无可恋。”
我心中释然，淡然一笑：“是吗？那你找到今生的依恋了？”
他点点头，微笑说：“丽华，她不是梦，而且她将永远属于我、忠于我。”
“我也永远属于他，忠于他。秀，谢谢你。”我冲他感激一笑，他轻轻握住我的手，认真看着我，“祝你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