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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这一觉睡得太香甜,睁开眼时已日上三竿。我懒洋洋地梳洗完,稍微进食,便想去长信宫一趟了。岂料箕子已经下朝,今日这么早。

看他幽青的脸色,我吓一跳。

“你还未去长信宫?”

“正准备去。”

“昨日你去御花园了?”

我点头。

“为何没跟朕说?”

“没什么要紧的事。”

他眼神忽然犀利起来,盯着我问:“你遇见外人,别乱说话!”

我心里“咯噔”一下,莫非那女子拿我的话做文章?

“那杜宝林是廷尉大人的千金,你怎能惹了她?”

我支支吾吾道:“是她先欺负我的……”

“她说你自恃有些姿色,瞧不起他人,甚至对皇后不敬。”

他冷冷地丢过来这句话,将我从头冰到脚。他居然会怀疑我,我委屈说道:“不是,是她先恶语相向,我才反驳!”

刚才还铁着脸的刘箕子见我一哭,马上柔和下来,赶紧搂着我轻声说:“我没怪你,只是怕你被人抓了把柄,找机会伤害你。小雅,别哭……”

我见他眼神中有一丝慌乱,于是小声抽泣道:“你就是怪我了,以后我哪儿也不去,就呆在这!你把我关起来吧,像关皇后那样!”

他一怔,我意识到又说错话了,急忙打住。

“她还是怪朕了是不是?”

我连忙否认,见他目光中流转出许多无奈。

这时,外头想起一阵纷乱的脚步,一队人冲了进来。为首的少将手里拿着一道金牌。我们都认识,是太皇太后的金牌。

“奉太皇太后口谕,宫娥陆云雅,行为不检,媚主犯上,败坏纲常,为肃清后宫不正之风,即刻关押,交廷尉府候审!”

啊?我一惊,昨日的事情,不可能这么快就通知到了太皇太后!我求助地望了箕子一眼,他愤恨地将案几推翻,拳头死死地砸在柱子上,瞬时鸦雀无声。

“带走!”

我无辜地被押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出宫门。

“小雅,别担心!”身后传来他温和的声音,我空荡荡的心又饱和起来。

廷尉府的监牢,特意为我安排的牢笼,比其他人好,有张床,有个枕头。这下可如何是好?一定是父亲传的懿旨,我开始恨自己,总是自作聪明,若父亲早知是我,哪儿有现在的牢狱之灾?

先什么都不想,好好睡一觉再说!

梦见我被人下毒,醒来一身冷汗。我得找谁帮忙?还好随身带了珠宝,我招呼了一个看守过来。

“大叔,你帮帮忙吧?只要通知皇后一声。”

他看怪物似的看着我说:“你还不知道吧?为了你,皇上跟王司马翻脸了,如今长信宫被重兵看守!”

“啊?”我惨叫道,“怎么会这样?这是误会!那能不能想办法通知甄琅甄少将军?”

“甄少将军……被派去边关了,听说匈奴滋事。”

我身子一疲,那只能通知家仆了,对!告诉父亲真相!“那你帮我捎个口信去司马府,说云雅就是皇后,不信让他们亲自来看看我!”

“小姑娘,钱我很想赚,可疯子的钱……哼!算了吧!看来你是吓傻了,敢说自己是皇后?说不准明天就斩了!”

他不信,对,他怎么会信这么荒谬的事情,我摸摸咕咕的肚子说:“那你给我买点好吃的行吗?”

“这个没问题!”他一把夺走我的珠钗,乐颠颠地走了。

唉,我完了!靠在阴冷的墙上,也不知箕子和父亲吵得如何不可开交了。没人来救我,要在这数老鼠、打蟑螂到什么时候……

远远地听见看守在喝酒吃饭时说到了皇上,我贴在一边竖起耳朵来听。

“你消息可靠吗?”

“绝对没错!若王司马执意要斩陆姑娘,皇上就废后,将皇后打入冷宫!”

我心凉凉的,箕子要废我,不、是废后,那有什么区别!那就是我嘛!鼻子一酸,我“呜呜……”地哭了起来,一个是父亲、一个是夫君;不然就是废后,不然就是斩我?这两个草包!我太不幸了啊!

低声的呜咽马上转成哇哇大哭,那几个看守过来瞧着我笑道:“没事,陆姑娘,皇上对你情深义重,肯定会保你!”

“可王司马不放过我!呜呜……”

“他只是想要皇上放皇后自由,这不难啊!”

我横了他一眼,这才难呢!父亲不放卫太后,他就不放我!

“依我看,事情该这样,王司马放了陆姑娘,皇上也许就会宠幸皇后娘娘了……”

“你们!”一个首领模样的人大喝道,“皇家的事能让你们如此议论?!都不要命了?!”

一时间四周安静,我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这事还有的拖……若陆姑娘被斩,那王司马掌天下兵马大权,皇上怎会不忌惮?他敢废后吗?”

“对,王司马手握兵权,皇上若惹恼了他,天下大乱……”

“唉……都是你这丫头惹的乱子!”

我委屈道:“不关我事,我只是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你喜欢皇上?”

我顿时一愣,我喜欢他吗?可那句话却是不经思索脱口而出的。他还那么小、还没长大,我怎会喜欢一个十几岁的小孩……

“都回去,上头交代了,皇上的女人,别乱搭话!”

乱了乱了!我一头栽倒在床上,跟他在一起是很开心,但我一直觉得那不是爱情,只是……见不到他,我的心好慌,只有真切地看到他,才能平静下来。难道我真的喜欢他?这个问题一出来,我便辗转难安,甚至一闭上眼睛满是他的样子,冷峻、凌厉、嬉戏、赖皮、还有撒娇……他那么依赖我,却从没说过他爱我。也许,一个孩子,不懂得什么叫爱。对他来说,相依相守就足够了。

箕子,刘箕子……我反复念着,我是他的皇后,要与他过一生,我一定不会英年早逝。猛然想起刚才他们说的兵马大权,在父亲手中。难道会有政变?

刘邦斩白蛇起义,大蟒说:“你若斩我的头,我便在大汉的开头捣乱,你若斩我的尾,我便在大汉的结尾捣乱!”结果,刘邦将他拦腰截断……

我惊醒,额上满是汗水!蟒蛇要在大汉的中间捣乱,蟒……莽,难道现在就是中间?难道父亲就是那大蟒!?算算日子,不对,小乔才十二岁,他才是东汉的建立者。目前的干戈应该是可以化解的,九月初十就在明日,若宴会上邀请皇后出席,红云就有机会说出真相了!

但是,音讯全无。连看守都出去庆贺,我孤寂无比。月光透进窗,冰冰凉凉。我想念太阳,缩了缩身子,忽然绝望起来。这种境地,比我前生经历过的种种还要痛苦。不知箕子如今是不是很悲哀?不知父亲是不是很矛盾?这都是误会,我却说不清楚……

太阳升起落下,月亮渐渐削瘦如钩,我依旧在数老鼠、拍蟑螂。偶尔绝望得心痛,偶尔想念得心慌,我坚信箕子不会不管我,他舍不得看我死。起风了,地面阴凉,是不是又入冬了?很冷,我缩在一角瑟瑟发抖。穿越回来两年了……

“元始四年冬,平帝刘衎废后。”我经常想这个句子会不会出现在史记中。不久我便得到结果了。

一个看守给我送了食物,笑眯眯地看着我说:“陆姑娘,不久你便要出去了,记得我们兄弟这个月对你的关心和照顾啊!”

我惊喜道:“真的吗?皇上要放我出去了?”

他起身边走边说:“是啊!太皇太后决定的,皇后被免除册封,恢复本来身份……”

我又怔住了,怎么回事?

“圣旨快下了吧?那王二小姐也真可怜,当了把皇后又回来了,这辈子谁还敢娶她?”

“皇榜一下就算定了,我看里面这位才是富贵相……”

“啊——”我捂住耳朵尖叫一声,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他们都是饭桶!草包!这么简单就能查出来的事情,却折腾得乱七八糟!我大吼道:“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哎哟!姑娘别急,圣旨下了才能放你呢!”

我不听!使劲地用拳头砸得栅栏轰轰作响,用尽力气喊道:“不!不要废后!大叔你帮帮忙,现在替我传个信出去,告诉长信宫的宫女救我!”

“你说什么呢?”

我一把拽住他的衣服,眼泪泉涌而出,声音嘶哑地喊道:“告诉红云!告诉她们去找皇上!求求你了……她们会给你很多钱!你想办法帮我告诉长信宫的宫女红云,说皇上要废后!教她把真相说出来!”

“我小小看守怎么能传信进宫呢?况且圣旨没下,长信宫还是重兵把守。”

我不禁失声痛哭起来。箕子!我不想被废,我要当皇后!我要当你的皇后!圣旨一下,君无戏言,我们就再不可能在一起了!都是我的错,若勇敢一点说实话,就不会弄得如此地步!

那个看守的大叔急了,连忙劝道:“你别哭了,我想办法!唉,咋疯成这样了呢?”

我通红的双眼瞪着他吼道:“去啊!快点!”嘶哑的声音在空空的狱中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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