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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2)天堂、梦境与死亡

天堂只存于梦境中,少年诺克的梦中。

这世界也确实有天堂,不过它只是森严人间的另一个翻版。去往天堂需要条件,首先要区分来者是否够资格,其次在获得认可后必须得守规矩,最后,绝对与尘世一笔勾销,无论你在世之时是个什么东西。

梦境的天堂与事实的天堂本非两种一样的东西,事实的天堂只有一个,梦境的天堂却有无穷。事实的天堂向一切生前死后都守规矩的东西开放,并将它们完全统一在无生无死的形态之中,而梦境的天堂却存在于有思念的梦中,这种思念寄托着活着的东西对死去的东西极为深切的各种感情,死去的东西在梦境的天堂中自有自由,但在事实的天堂中却无可自由。

死亡并非解脱,死亡只是惩罚。对人,对兽,对神,对魔,对精灵,对幽灵,对其他东西,都是一样,记住,那是惩罚,不是解脱。

只是人的死亡要来的快速,其他东西的死亡来的要相对慢上一两拍。简单点说,人最长只需等个一百年左右,惩罚就可降临,神却得苦点、寂寞点,等个千年万载后,才挨个半刀。

所以不必羡慕神,神其实有苦说不出。

或许会觉得死神不在其中,其实他也没有例外,世界上的死神只是个挂牌行业,轮流制,任职内的神,他该死时也得死,他的死自会由下一个继任者来执行。

天堂中司职讲故事的行业,皮诺克不知道外公到底去了没有,反正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接到外公的任何讯号,即使某一天接到讯号,看到的不过是一个陌生的魂灵,而不是那个曾经很深爱的人。

"皮诺克,走吧,见见咱主管",身着淡青色女装的美女站起身,朝皮诺克莞尔一笑。

皮诺克跟在她身后,走进另一间典雅又比较宽敞的房间,大约十分钟后,他很开心地走出来,老板就问了些问题,对他也算满意,随后让他去熟悉下新工作。

在刚来热曼特鲁底的路上,皮诺克听说能在这里找一份工作并不是很容易,现在,他很幸运。

外公走了以后,母亲让他去报考医学院校,听说学医很好谋生,来钱快,还有油水,她是从多嘴多舌的邻居那里听来的。似乎也是那么个道理,这世界有数不尽的人,数不尽的人又有数不尽的病,数不尽的病就需要有数不尽的白衣天使来帮忙整治,尽管有部分天使早就堕落成魔鬼,但还是需要这个很神圣的职业。

皮诺克对此没有兴趣,他还是固执地喜欢外公说给他听的那些神奇故事,但现在的固执却是在考虑是否也该像外公那样走遍四方,以说书为业。没有再去走那些山路,皮诺克安心地躲在自己的小屋里读更多的书,有关于那些故事的书,也有以天元纪年来编纂的神奇古书,和讲述世界四方的各种史册杂书,有的他大概印象很深,有的基本忘个干净,因为也不一定能百分之百地拿出些时间来读这些杂七杂八的书。

父亲的酒比以前算是喝少了,喝酒不再那么频繁,大概是身体的原因,可还是要喝的,且每喝一回,都比先前一回要喝的量更大,发起来酒疯来也更糟糕,似乎要是能喝一回,就一定要喝个死,总的酒量虽减少,可酒疯的程度却更为厉害。

母亲肯定是不开心,但为了一个完整家庭,除了责骂与偶尔流泪,她对父亲不再有更多的话语,这个她竭力要维持的貌似完整的家庭里,爱在一点点流失,皮诺克清楚自己身上的责任,人伦让他不能忤逆自己的父亲,但爱却可以让他永远不必朝向父亲那条路前行。

外公的说书职业对于今天的世人而言,简直太理想化了,在人的现实世界里,皮诺克一样需要那些对于人而言更为现实的物质性东西,因为他必须用这些物质性的东西来供养自己的母亲,支撑这个缺乏爱的家庭。他要和他的狼族、精灵、魂灵等老朋友暂时作别,它们有它们世界里的规则需要去遵循,他也有他的世界里的规则需要去妥协,所以他必须完全融入到人的现实生活中,因为他只是个人,一个简单的、有着与众人无异的人,简而言之,他要懂得怎样以人的方式去活着,他不是他所梦幻的世界里的主角,他只是这世界舞台的一个小小的毫不起眼的过路角色,而即使是小小角色他也理所应当去背负自己与生俱来作为人的职责与使命。

人类为人类自己下一代的成长而开办的学校,整体上是非常有益自身文明进步的,可谓是人类历史上最有价值的创造,人类的智慧以各种形式聚拢在这种创造之中,在今天,它似乎直接锻造了人类的未来。

关于这世界的一切知识,人类会在学校内以各种形式做以探讨和研究,并竭力将已积累的传给下一代,以供他们生存与梦想,已知的会被引以为经验或某种教训,未知的则要求更多的聪明人去发掘、探究与解惑。

人类简直就是这世界中最有智慧的种族,它完全与狼族、兽族、精灵族等其他族类不同,寿命虽短,个体力量也微弱,可看起来却很团结,只不过他们习惯了用肤色、地域、经济、财政、文明乃至武力、思想观念等这些其他东西所理解不了的宏微观概念来定性和区别彼此团结友好的程度。

他们整体上虽貌似四分五裂,却又能各自保境安民,局部与局部之间还颇是和平友好,平时里很少动干戈,即便有,也无非小打小闹、自吹自擂而已,比如某地方的一类人就总是标榜它好有幽默感,分外民主自由;再比如某地方的一类人就向以地大物博、历史悠久与深有文化内涵自居,中庸有道又温文尔雅。

人类历史上,盛大空前的美好筵席也从未有所间断,哪怕它某个地方上的一些嗷嗷待哺的婴幼儿,尚还生活在饥饿、贫瘠与死亡的边缘。

暴虐、野蛮、残杀、屠戮、荒淫、贪婪、懦弱、骄纵、冷漠等等,这些罄竹难书的优良恶习与劣性,陪伴着人类走过了几百几千个世纪,一路走来,在某些角落已经愈见鲜明了,几乎成了他们耀武扬威的显赫招牌,大致也把他们推到了所有东西的巅峰与前沿,一跃而为世界之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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