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凯在翻看着公司里的客户资料。
他面前的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和资料，左上角是一摞关于通讯器材方面的书籍，右边是一叠是目前企业主要产品的图纸，左手旁边是当年的财务资料，面前还放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里面是天讯公司的主要客户的资料。
这都是他要求匡兰帮他找来的。
他想尽快熟悉公司的业务，却发现不仅越看头绪越多，而且越看越觉得自己不懂的东西越多，看得头都大了，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看下去。这里面唯一一点障碍都没有的就是客户资料，他把看客户资料当成了调剂。
从客户资料看，公司主要业务是为电信、移动类相关企业提供接插件，有直接对集成商的，也有对运营商的。国内比较大的客户是北京的几大通讯行业的运营商，占公司业务的四成以上，其次就是广东的几家，而广州的几家中TCH公司是最主要的，占公司业务的二成左右，其余的就都是小运营商，加起来占一成左右。国外主要是美国TE公司、台湾的华祥公司和日本的阪钦公司，美国TE公司的占大头。国外这一块在公司主营业务中约占三分之一。
程晓凯正看着客户资料，匡兰敲门进来了：“程总，社保局缉察大队的人来了。”
程晓凯抬起头：“他们？他们来干什么？”他知道管理部门来都是检查工作的，但却不明白市社保局缉察大队到企业来是检查什么的。
匡兰说：“他们是来检查公司职工有没有全员参保，还有就是参保基数有没有报足。”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程晓凯头脑里没有一点概念。
匡兰说：“当然是接待、配合了。”
程晓凯有些明白了，他说：“你请他们先到小会议室，我通知张总一声，马上过去。”
匡兰走后，程晓凯拿起桌上的电话：“张总，我是程晓凯。市社保局缉察大队的人来了，我们马上过去接待一下吧。”
放下电话，程晓凯来到小会议室，只见匡兰正在为市社保局缉察大队的人倒茶。他看过去，来的是3个人，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一副金边眼镜，样子文质彬彬的。还有二个是女士，都在三十来岁上下。
见程晓凯进来，匡兰介绍说：“这位是市社保局缉察大队的贾队长，这是我们天讯公司的程总。”
“请坐，请坐。欢迎你们前来指导工作。”程晓凯跟贾队长握了握手，看两女士没有握手的意思，他就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过了。
“你就是程总？”缉察大队的三个人互相看了看，他们显然觉得程晓凯年轻得有些不可思议。
大家坐下后，贾队长边打量会议室边说：“程总，我们今天是例行公事。主要是检查贵公司职工参保情况和有没有如实交纳职工五金。现在我们经常接到职工申诉，说企业不主动为职工交纳五金，而且这种情况有扩大的趋势，市里对这个问题非常重视，要求我们加大缉察力度，确保职工的合法权益得到保证。我们缉察大队分了五个组到下面检查，今天，我们这个组到你公司来，还请给予配合。”他一脸庄重的样子。
程晓凯认真地说：“我刚到公司时间不长，对公司的情况还不是太熟悉，我们公司张总马上就来，请他来给你们介绍介绍情况。”
贾队长看看两个女同事，严肃地说：“介绍情况不是必要程序，我们主要是看账。通过账来检查你们交纳的人数对不对，测算你们有没有足额交纳，如果有不足或漏交的话，就要按规定补交。如果情节严重的话，还要罚款。”
程晓凯说：“公司对一些政策可能有吃不透的地方，如果执行上的偏差，你们指出来，我们会及时纠正。”
贾队长手一挥说：“那就抓紧时间，请提供今年的财务账册、凭证。我看，我们就在这里工作吧。”
正在这时，张骐进来了：“是社保局的领导们来了。”
匡兰介绍说：“这是我们张总。张总，这是社保局缉察大队的贾队长。”
“噢，贾队长，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张骐一边热情的说着，一边一一与三个人握手。
贾队长说：“不会吧，我好像是第一次到贵公司。”
张骐笑着说：“我一时也想来在哪儿见过，只是觉得有点面熟。这不重要，锦江市就这么大。我原来在城管局，在工作会议上，在婚礼上，在战友、朋友聚会上都有可能。不管它了。欢迎你们前来检查工作。”
贾队长脸上有了点笑意，说：“刚才，我们已经把来得目的跟你们程总说过了，市里要求这次一定严格检查，例行公事，还请你们配合。”
张骐说：“好说，好说。我来把公司的情况简单介绍一下，匡秘书，你让财务上把贾队长要的材料准备好。待会一起送过来。”
匡兰答应着走了。
张骐开始介绍起公司的基本情况和今年的经营状况，不时夹着一些经营中的小故事，比如争取订单时如何冒着风雪，在用户门前站半天了，比如收账时如何因为不认识人家财务科长，让人家从东边支到西边了，他口才很好，讲得也很生动，贾队长他们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会意的笑声。
张骐介绍了一个多小时，一直到快11点了，才介绍结束。这中间，匡兰把财务上的一些账册、凭证拿上来的同时，也把果盘和香烟上了上来。
张骐端起茶杯喝了口，看看手表：“哎呀，已经11点了，贾队长，不能光工作，饭还是要吃的，先吃饭？”
贾队长眉头皱了一下说：“时间真快，那就先吃饭吧。”
程晓凯和张骐陪着缉察大队的三个人来到聚福来。为了营造气氛，张骐又把颜慧乐和杨柳拉上。
午餐吃得很热闹。张骐不顾有女士在场，说了好几个黄色小段子。杨柳则说他亵渎女士，非要罚酒，连罚了三杯才算完。贾队长在他的影响下，情绪也上来了，也说了两个段子，最后连两位女士也各自说了一个。这顿午饭一直吃到下午2点，才在张骐和贾队长的勾肩搭背中结束。
张骐要拉着贾队长去洗澡，贾队长半推半就地去了，临走对两位女同事说，你们看看账吧，差不多就行了。
等张骐和贾队长走后，杨柳说，他们休闲去了，我们健身去，不由分说拉着两位女士去泡脚了。
程晓凯看着张骐、杨柳和缉察大队人远去的背影，心里一阵惆怅。在应对检查中，他就象个局外人。
匡兰把程晓凯的外套拿过来，见他怔怔的，说：“程总，你可能不理解，有时候这也是需要。”
程晓凯问：“如果不这样，后果是什么？”
匡兰说：“可能是要收一笔钱走。”
程晓凯说：“我们不是都参保了吗，没有违反规定，他们凭什么收？”
匡兰解释说：“天讯公司是不存在人员少参保的问题，但他们要是硬在基数上做文章，还是很麻烦的。比如他们把什么加班费、就餐补贴、车贴、劳保用品等等，什么的都往基数里算，那肯定就把职工收入增大了。然后让你按比例补交，我们这么大的企业，要交起来是很可观的。再说还不仅仅是补交的问题，以后基数提高了，每个月都要多交，会成为企业的一大负担。不管哪个公司，都不愿意这样，所以，他们到哪里，都是要热情接待的。”
程晓凯有些困惑地说：“就是说我们必须这样做才行？”
“不这样做，吃亏的是企业。”接下来，匡兰向程晓凯讲了一件她听说的事：“就是这批人曾经把一家企业查得倒闭。那是一家在郊区的中小企业，是做线材的，全厂有几百号人，由于一些农村上来的工人不愿参保，一些临时工也不愿意参保，而这家企业也不愿意为这些人参保，想趁机想省笔费用，所以，全厂只有50%的人参保，并且是按最低平均数参保。
“缉察大队的人去了，把未参保的加上去，把加班工资和各种津贴加上去，结果查下来一共要补交300多万元，这家企业本来就是惨淡经营，利润很低，根本交不出这笔钱，最后缉察大队把账上仅有的50万元划走，剩下的说是以后年度陆续补交，结果第二年这家公司就倒闭了。”
程晓凯心里有些郁闷，他想，以前常听经营企业的人说有些执法单位得当太上皇一样供着，得罪不起，自己当时还不以为然，看来并不仅仅是企业奴性太重，是环境使然。
快下班的时候，张骐、杨柳和缉察大队人员回来了，张骐给他们每人准备了两条红中华的香烟，他们走的时候说：“如果都象天讯公司这样遵纪守法，我们就不用这么忙了。”
张骐与贾队长连着握了两次手：“老弟，我们投缘，有什么需要就跟老哥说。”
送走社保局缉察大队的人，程晓凯来到张骐的办公室。
程晓凯说：“谢谢张总，今天不是你，我还真不知这事怎么处理好。”
张骐笑笑说：“办这些事，我还能对付。”
程晓凯在张骐对面坐下，诚恳地说：“您与凌叔叔是我爸的左右手，现在我爸不在了，凌叔叔又受了伤，以后我只有多依靠您了。”
张骐一副很慈祥的样子：“晓凯，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帮助你接好你父亲的事业，也是我做叔叔的责任。但有一点我要说明一下，在你爸爸眼里，我与你凌叔叔不完全一样，你凌叔叔管着财务上的事，你爸什么事更多是跟他商量。所以，公司里面上的事我清楚，但有些深一点的事我就不一定清楚了。你凌叔叔受伤，损失很大啊。”他深深叹息了一声，端起茶杯喝水，发现里面没有水，又放下。
程晓凯明白张骐是说父亲对他不如对凌叔叔信任，这些是父辈之间的事，他不便说什么，他起身为张骐倒了杯水说：“张叔叔，以后还请你多指点着我。”
程晓凯回到办公室，发了一阵呆。他回来的这些日子，感觉就象被人蒙着眼睛推上了路，不知道前面是宽敞的大道，还布满荆棘和陷井的险路，只是本能地扑腾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