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江市公安局靠近东郊,在前任书记规划的新行政中心的北面。两个月前刚刚搬迁过来。
地市刚合并的时候,市公安局在市中心,后来市中心商业区扩建,考虑到市政府新行政中心将定在东部,就给他们划拨了这块土地,连土建带装璜,忙了三年。当时有网民在网上调侃他们是打前站的,还有的则说他们选址在行政中心,就是为了应对群众到市政府上访。
然而,常说规划跟不上变化,书记一换,在东部建新行政中心的规划出现了动摇,据消息灵通人士说新一届书记打算在北部建行政中心了,也有说可能在西部的,可是说了一阵又没有声音了,似乎还是在东部一带。只是原来打算在东部地区有些大动作的开发商,面对莫衷一是的新行政中心,不得不放慢了开发的步伐。
新办公楼南面一排窗子,采光很好。现在正是上午10点多,阳光灿烂,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罗正站在阳光中,望着窗外出神。他刚刚给高院长打了电话,高院长说凌方仪已经度过了关键的三天,生命是保住了,但什么时候能苏醒还是未知数。
二个月不到,程其凡和凌方仪相继出事,他心里感到沉甸甸的。特别是凌方仪的出事,让他总有些不安。门外有人敲门,他说:“进来。”他没有回头,但他从敲门的声音上已经知道是刑警支队的鲁队。
鲁队走到罗正身边:“罗局。”他眼睛里充满血丝。他是属于那种跟案子拼命的人,这几天忙着调查1118案,没睡过一个好觉。
罗正问:“有进展吗?”刑侦虽不是他分管的范围,但凌方仪是他的战友,他不能不问。
鲁队自己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水,边喝边说:“进展不大。”
“坐”罗正回到办公桌前,鲁队在他对面坐下。
罗正说:“说说你现在掌握的情况。”
鲁队说:“从出事现场看,应该是两个人作案,工商银行ATM机的监控可看到两个不同的衣袖,不是被害人的,那应该就是劫匪的。另外因为是晚上,出警又比较快,所以现场没有被破坏,我们在ATM机周围和被害人汽车周围提取了两组脚印。所以说劫匪是两个人这一点可以肯定。被害人被劫的物品有包和手机,包里有被害人刚从ATM机取的2万元。从血迹上看,被害人在ATM机旁边就已经受伤,但那致命的三刀应该是在汽车边形成的,就是说他在ATM机旁边受伤后是跑向汽车的,想开车逃离现场。而劫匪是追过去杀人的,被害人脑后那一刀法医已经鉴定出来,确实是投掷匕首造成的。劫匪追到汽车边又捅了两刀。”
罗正问:“有有价值的线索吗?”
鲁队说:“目前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银行监控辐射的范围只有2米不到,只拍到受害人和劫匪的胳膊。出事地点太偏了,那一带周围没有摄像头。我们调取了离出事地点最近的摄像头,正在排查那段时间进出这条路的人和车辆,这条路出口多,难度很大。”
罗正问:“有没有找到目击证人?”
鲁队说:“我们走访了附近的居民区,没有找到目击证人。有一个老头说好象听到有人喊“来人啊”,但他到窗口张望时,只看到被害人的汽车,其他什么也没看到。我听了几遍110指挥中心接警的录音,从里面可以听出被害人说‘中山南路’四个字,接着就听到被害人“啊”了一声和打斗的声音,约半分钟后,就没有声音了。”
罗正说:“现在能肯定的是,被害人在ATM机取了2万元,两个人作案,被害人已经意识到自己有危险,曾经求助过110。是这样吗?”
鲁队说:“是。”
罗正说:“你怎么看案子?”
鲁队谨慎地说:“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起抢劫案与一般抢劫案有点不同。劫匪的目的是财物,一般不会要被害人的生命,而这起抢劫案象是要至被害人死地的感觉。两处致命伤是劫匪追上去捅的。”
罗正问:“现场有没有发现被害人的手机?”
鲁队说:“没有。我到移动调取了被害人最后一天的通话记录,有几个与张骐的通话,从时间上看,应该是两个人相约钓鱼的。还有一条信息值得注意,他在给110打电话前10秒发出过一条信息,很短,只有5个字。”
罗正很重视这条线索:“发给谁的?什么内容?”
鲁队说:“不知道。我拨打过那只手机,已经停机。我让他们去移动查户头了。”
罗正说:“什么时候去的?”
鲁队说:“上班后。”
罗正抬腕看看手表说:“打电话,问一下结果。”
鲁队按了快捷键,手机立即接通了,他问:“查出来了吗?薛亦梅?是他夫人的?”他合上手机:“罗局,户头是凌方仪夫人的。”
“噢?也就是说在十分危险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是给他夫人发信息,这说明这条信息很重要。5个字,是5个什么字呢?应该与案件有直接关系。”罗正象是问鲁队,又象是自言自语。他突然站起来说:“走,到医院去。”
二十多分钟后,两个人就站在了薛亦梅面前。
几天不见,薛亦梅人瘦了一圈。凌方仪虽然过了关键性的一关,但他胸部的伤势太重了,仍然不敢大意。薛亦梅就每天守在重症监护室窗口,随时掌握丈夫的情况。她一天睡不了几个小时,而且睡觉时也不时惊醒。
罗正先从重症监护室的窗口看了看凌方仪,然后把薛亦梅拉到一边,把从移动打出的通话记录放在薛亦梅面前,指着倒数第一条说:“这是凌方仪最后发出的短信,是在他遇险的时候发的,这个号码是你的吗?”
薛亦梅看了看说:“是的,这是我以前的手机,已经一年多不用了。他怎么会往那上面发?”她有些意外地看着罗正,不甚明白的样子。
罗正说:“这条信息应该是很重要的。你好好想想,凌方仪为什么会把一条重要的信息发到你一年多未用的手机上?”
薛亦梅低头想了一会说:“我想可能是发错了。我原来手机是移动的。去年,董玉洁让我加入天讯公司的网,说这样可以免费互打,我就把移动的手机换成电信的了。方仪没有删除老号码,只是把新号码输进去后在名子后面加了个1。我的两个号码就靠在一起,他在紧急的情况下发信息,可能没看清,错发到那只手机上了。”
鲁队看看罗正说:“这个解释说得过去。”
罗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薛亦梅明白了。凌方仪在意识到危险后,一定是想告诉她点什么,但却误发到那只停机的手机上。她走到重症监护室的窗口,看着里面躺着的凌方仪,心里又是抱怨又是心酸,两行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流过鼻翼,流到嘴里,苦苦的。
罗正过来:“薛老师,你跟我说,这里就我们俩人,你知道凌方仪为什么取2万元钱?”
对这个问题,薛亦梅一直在想,她说:“不知道,这正是我想不通的事,家里一般都是我取款,他很少到银行的。”
罗正犹豫一下说:“你不要尴尬,他外边有人吗?”
薛亦梅摇摇头:“我的直觉上是没有。虽然说丈夫外面有人妻子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但我相信我的直觉。”
罗正点点头说:“你静下来时,好好想想最近一个时期凌方仪都跟你说过些什么,有什么反常的现象,都有哪些人找过他,他除了和张骐钓鱼外,还参加过什么活动,写成材料也行,跟我聊聊也行。我们不能让凌方仪白白地躺在这儿,你明白我的意思?”
薛亦梅点点头:“我明白。”
罗正说:“我走了,你有事打我电话。你自己要保重身体。凌方仪以后要全靠你了。”
出了医院,罗正对鲁队说:“鲁队,不能把这个案子看成一个单纯的抢劫案,办案的时候要多想一点。”
鲁队说:“我的直觉跟你一样。现在外部线索不多,那位薛老师那儿你最好能和她多聊聊,有些线索她可能自己意识不到。”
罗正说:“好。”
回去的路上,鲁队开车,罗正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
车在办公大楼前停下。罗正没有立即下车,他双手在脸上搓了一把:“鲁队,没事的时候帮我想想那5个字,什么样的5个字可以完整地传达一种信息。”
鲁队苦笑一下说:“刚才在医院我已经想过若干遍了,这5个字可能是一件事,也可能有凶手的名字,还可能是一个只有他们夫妻才能知道的秘密。罗局,可以设想出许多可能,但是如果没有其他线索印证,是没有办法判断的。”
罗正拍拍鲁队的肩膀准备下车,下车前他又回过头来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5个字告诉我们这不是一起一般的抢劫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