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2007年的夏末秋初,程晓凯已经在北京漂泊了三年多。
到北京的第二年年底,程晓凯成立了自己的凯信软件开发公司。“凯”是自己名字的一部分,也有成功的含意,“信”则是以“诚信”为发展理念的意思。
公司除了内勤兼会计刘嘉维外,清一色的小伙子。众多绿叶中一朵娇花,让公司里不时飘起酸酸甜甜味道。
这一天是周六,程晓凯象往常一样起床后来到公司。
成为北漂一族后,程晓凯就没有了休息日。双休日对他来说,最大的意义就是可以睡个懒觉。
办公桌上放着一个邮政快递。他想,一定是刘嘉维昨天下午放在自己桌上的,昨天下午自己不在。
打开一看,是发小郑义的结婚请柬。
这是一张特制的、别具一格的请柬。封面上,一片玫瑰中是新郎新娘的剪影小照,小照旁边是一首爱情小诗。打开请柬,右上方用漂亮的小揩书写着他的名字程晓凯,时间是10月2日18点18分,地点是许都喜来登大酒店。
许都是湖北省的一个地级市,经济总量在省内排名偏后,离锦江市约160公里。
郑义是小时候的铁哥们,一起在部队大院长大,但,但见到老爸怎么办?
老爸与郑义的老爸郑品有着30多年的交情。过去一起扛枪,现在都在经营企业。在郑义的婚礼上,想不见老爸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窗外,一队大雁飞过。
程晓凯突然觉得有些想家了。
可自己有家吗?
自己已经被那个家扫地出门了,应该是没有家了。
可那个家里有老妈,家中的老妈无时不在牵挂着自己,从这个角度讲自己又是有家的。
有家,只是有家不能回而已。
程晓凯正戏谑般的思考着自己有没有家的问题,突然,觉得光线暗了一下,抬头一看,只见刘嘉维正有些得意地站在门口,她什么时候来的,他一点都不知道。
刘嘉维笑盈盈地飘了进来。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皮肤白皙,身材匀称,偏紧的吊带衫衬得她的胸脯更加饱满。
程晓凯问:“今天休息,您怎么来了?”
刘嘉维用手轻轻捋了一下头发,说:“我充电器落在办公室里了。”
对刘嘉维来说,程晓凯身上充满了谜。他从不回家,也从不提及家里的事,至少有二年春节没有回家了,家里好象也没有人来看过他。是他抛弃了家,还是家抛弃了他?更让她奇怪的是二周前在公司旁边的路上碰到程晓凯和他的一个同学,她称呼了一声“程总”后,程晓凯立即就紧张起来,连忙掩饰地说“陈总出去了”。她觉得太不正常,公司成立快二年了,程晓凯为什么要对千里之外的家乡人保密?开公司应该是很在面子的事啊。
刘嘉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这个她知之并不多的大男孩,她想尽一切办法接近他,可他却象是用手推着她,总让她感到无法接近。
刘嘉维在程晓凯对面坐下,歪着头看着程晓凯问:“头,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说吧。”
“您为什么不回家?”
程晓凯皱起了眉头说:“刘嘉维,听我一句忠告,不要对与工作无关的事感兴趣。”
刘嘉维笑嘻嘻地说:“您不是说我们公司的员工都是北漂一族,要互相关心吗?我这个北京人也要尽尽地主之谊嘛。”
程晓凯不想跟刘嘉维聊下去,于是说:“还不去找您的充电器?”
刘嘉维脸微微一红:“我在这里坐坐都不行啊?”
程晓凯眼睛看着电脑屏幕:“我忙着,没有时间陪您。”
刘嘉维说:“谁要您陪,自作多情。”她是典型的北京女孩,豪放多于腼腆。她也是在父母的过度呵护下长大,干什么事都有些随性,碰到什么事也有些满不在乎。
程晓凯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生硬,就笑笑说:“我不是怕冷落了大美女嘛。”
刘嘉维满不在乎地一甩头发,把手一伸说:“拿来,皮夹子。”
程晓凯不解地掏出自己的皮夹子:“你要干什么?”
刘嘉维一把夺过,不由分说把里面的钱、卡等统统倒出来,又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只包装精美的盒子,把包装打开,里面是一只很上档次的金利来皮夹子。她把倒出来的钱、卡等很细心地一一放进去,然后得意地抛给程晓凯:“我送你的。”
刘嘉维进公司后,程晓凯渐渐感到了她对自己不寻常的关心。为了避免陷入不必要的感情纠纷,他为自己和刘嘉维之间设定了不能逾越的距离,但这距离却履履被刘嘉维突破。
看着刘嘉维霸道的动作,程晓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一会说:“谢谢你,刘嘉维。可我不想换,这只旧皮夹对我有着特殊意义。”
“什么特殊意义?旧了就该换。”刘嘉维大大咧咧地把换下来的皮夹向纸篓一扔。
程晓凯想拦住,但刘嘉维动作太快了,他“别”字还没说出口,旧皮夹已经飞进了纸篓。
“我走了。”刘嘉维站起来,却无意中看见了桌上的那份请柬,她好奇的拿起来:“许都?这么远,您去吗?”
“当然去。”程晓凯随口应付道,无意中他看到刘嘉维脸上有些失落,灵机一动又补充了一句:“连美国的都回来呢。”
他曾经在公司里几次装作无意地说到自己的女朋友在美国,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刘嘉维,自己已经有了“名花”。这会儿他又补充一句,也无非是加强效果的意思。
他没想到,这句话疑似却成了“蝴蝶的翅膀”,如果没有这句话,或许后面的一些事不会发生。
刘嘉维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程晓凯,头发一甩,把小坤包悠到背后,飘走了。
程晓凯赶紧从纸蒌中拿出旧皮夹,用餐巾纸仔细地擦试着,好在纸蒌里都是废纸屑,没有弄污了。这只皮夹是深咖啡色的,接近黑色,黑色中又泛着些许综色。因为用的时间长了,有棱角的地方已经磨掉了一些颜色。他从刘嘉维送的皮夹中把钱、卡等取出来,重新装进了这只旧皮夹。
这是凌思思送的。
在他二十岁生日时,凌思思从南京浦口校区专程过来送给他的。他记得那天下着小雨,而刚进大学二个月的凌思思由于对南京不熟悉,还乘错了车。当凌思思把这只带着体温的皮夹放到他手里时,他感到她的手是那样的冷,他想拉过她的手,可她的手在触到他的手时突然缩了回去,当时他心里一阵怅然。
凌思思是现任天讯公司副总凌方仪的女儿。
程晓凯从记事起,生活中就有了凌方仪、凌方仪的爱人薛亦梅,以及小他一岁的凌思思。两家在部队时住一个家属大院,凌方仪再次回到锦江帮助程其凡创业,两家又住在一个小区,后来程其凡说要改善住房,一买买了两套被大家称之为独栋别墅的住宅,两家还是住在一起。
小时候,程晓凯自己会欺负凌思思,但却不允许别人欺负她。他经常拉拉她的小辫,拿了她的东西不还,弄坏了她的玩具还威胁她不要告诉大人。但看到别人欺负她,他就会上前保护她。
俩人上的是同一所小学,而且都是因为小时候没有人带,5岁就上学了,由于年龄小,在学校里时常被欺负,程晓凯天不怕地不怕的倒没有吃多少亏,凌思思就不行了,同学们管她叫“小布丁”,经常有调皮的男孩欺负她。
有一次在学校门口,程晓凯看到一个男孩子从后面把一只癞蛤蟆偷偷放进凌思思的书包,凌思思觉得书包被人动了一下,掉头一看,看到了那个男生的坏笑,就把书包转到前面,刚想看看书包里是什么时,一只癞蛤蟆从书包里跳出来,吓得她大叫起来,书包也扔出了老远。
程晓凯跑过去,对着那个男生就是一拳,那个男生也不示弱,上来也给了程晓凯一拳,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直到值班老师过来拉开。
程晓凯为此受了轻伤,但从此学校里却很少有人敢再欺负凌思思了。
后来,有同学告诉程晓凯男生背后说他护老婆,那时程晓凯小学三年级,已经明白一些事了,尽管心里还是护着凌思思,却不再和凌思思说话了。
程晓凯再次和凌思思说话已是上初一的时候,有一次他得了急性肾炎,住进了第一人民医院。凌方仪夫妇到医院来看他,凌思思也跟着来了。
在大人们说话的时候,凌思思悄悄趴在他耳边说:“你是肾坏了吗?我有两个肾,可以送给你一个。”程晓凯在医院里已经住了一个多星期,已经知道肾炎、换肾是怎么回事了,就告诉她:“换肾要亲人的才行,别人的不能成活。”凌思思不假思索地说:“那我们就做亲人。”她回答的是那么干脆,他急忙捂住了她的嘴,怕大人们听到。
到高中的时候,程晓凯心里有些喜欢凌思思,可来自家庭和外界的暗示让他心里很反感,就故意疏远着凌思思,表面上不再关心凌思思的任何事情,但大人们一旦说到凌思思什么事,他却是竖起耳朵听。
后来程晓凯考取了南京东南大学。上大学后,碰到过几个女生向他表示好感,他都不由自主地想到凌思思。再后来凌思思考取了南大,他一度有些失衡,心里恨恨地想:臭丫头片子,你凭什么比我强。
与凌思思一起在南京读书的日子,程晓凯的感情由叛逆回归自然,开始意识到自己是喜欢上凌思思了。
但他潜意识中隐隐有着一种担心,凌思思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两个家庭也象一家人一样,自己这一步只要迈出去,就不能回头了。他怕自己模糊了亲人与爱人的关系。
程晓凯一遍一遍审视着自己对凌思思的感情,迟迟不敢轻易迈出最后一步。
然而,等程晓凯想清楚了,准备向凌思思表白时,却又看到了让他伤心的一幕。他的心冷透了,好长时间没有跟凌思思联系。
再后来,随着程晓凯的考研和凌思思的出国,俩人就断了联系。
但程晓凯内心深处却没有忘了凌思思。每当夜深人静时,程晓凯就会想到凌思思,她一切好吗?她心里究竟还有没有自己的位置?
他曾经说服自己,试着给凌思思发过一封短信,但是一直没有回音,他也就把所有的精力放到了创业上。
程晓凯抚摸着凌思思送的皮夹,想着与凌思思过去的点点滴滴,心里有些怅惘。他不知道自己和凌思思的关系会走向哪个方向。
良久,程晓凯把刘嘉维的皮夹放进包装盒内,起身放到她的办公桌上。想了想不妥,又退回去拿起来,放进了自己办公室的橱柜里。
手机响了,他接起来:“郑义,恭喜你啊。”
郑义声音很大:“我估摸着请柬该收到了。晓凯,哥们儿第一次结婚你可一定要来啊。”
程晓凯让手机离耳朵远一点说:“罗志斌还没结婚,你倒跑到他前面去了。”在部队大院那帮发小圈子里,罗志斌年龄最大,已经29岁了。
郑义笑道:“他啊,还不知道哪一天,现在正跟他老爸打持久战呢。我要等他,老婆跑了谁负责。”
程晓凯说:“你这富二代还怕找不到老婆?”
郑义说:“我就看她顺眼。哎,志斌这次是我的伴郎。你,我就不派活了,到时候准时出席就行。”
程晓凯说:“我要好好想想,想不清楚还真不能去。我可不想在你大喜的日子里跟我老爸冲突起来。”
郑义说:“我老爸过几天到锦江送请柬,让他劝劝你老爸?”
程晓凯说:“算了吧,让你老爸劝,没准激得我老爸立场更坚定了。”
他不想让任何人劝,甚至恶作剧地希望老爸继续固执下去,霸道下去。他有一个正在进行中的秘密,这个秘密只有成为完成时的时候才能公布于众,而且还要选择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