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朱府,家主的书房依然闪着烛光。身为江南三贾之一,朱家的产业遍及全国,家主彻夜处理家族事物也是常有的事。只是他们不知道,朱栋此时并没有做什么,只是静坐在书案前,像是在等什么。
“嘎吱!”
门窗开合的声音,一个红影突然闪现在昏黄的烛火中,朱栋没有惊讶,立刻起身上前行礼,道:“不知大小姐亲至,未曾远迎,望大小姐恕罪。”
“你知道我要来找你,不是已经在这等了一晚上吗。”
不像一般人中年发福,朱栋不惑之年,身板却十分消瘦,看起来有点羸弱,但双目炯炯有神,显得他越发精明。从他对烈火的态度,显而易见,他是琼庭的人。朱家并非新兴家族,在陵苏已有百年,根基极深,一直以经商为生,于商场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却没有人知道,朱家本身属于琼庭。
听了烈火的话,朱栋不卑不亢,今日下属来报说烈火现身陵苏时,他就知道烈火肯定会来找他。
“随时听候大小姐差遣,是属下的职责。”
见他一直恭身行礼的姿势,烈火怒意稍减,一边移步走到书案前,一边开口道:“行了,起来说话。”
“谢大小姐。”
朱栋的书房十分简洁,除了一些必要的物品,只添置了一两件古物作为点缀,书案上除了笔墨纸砚摆放得整整齐齐,别的什么都没有。一番打量,烈火才开口,问道:“江南王现在在哪里?”
听到这问,朱栋一愣,他确实没想到烈火一开口会关心江南王在哪里,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又听烈火开口,“别说你不知道。”
烈火冷冷的声音传开,四周的烛火都颤了颤,朱栋只觉四下一寒,烈火说的没错,身为琼庭在江南最大的势力,江南王的动向他要是都不知道,他也不用再待在江南了。
不带任何感情,朱栋只有实话实说,“江南王遇刺之后,就已经出城,此时,在紫阳山的别院。”
“江南王遇刺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日。”
“前日?”烈火狐疑,纳兰荨根本不可能一日之间从渤城赶到陵苏,那陵苏城禁严果然和纳兰若没有关系吗?“遇刺之后陵苏城就禁严了?”
“是的,从那时候起陵苏城就只许进不许出,挨家挨户的搜查刺客。”
“那刺客是什么身份?”
“这……大小姐恕罪,那刺客藏得很紧,现在还没有消息。”
他说完,只见烈火冷眼看过来,只一眼就看得他后背发凉,平日他接触不到烈火,但也知道,琼庭大小姐发起火来,能够把琼庭上下掀起来。
“我给你三天时间,查出她在哪,若是三天之后还没有结果,你自己想想,去哪领罚。”
烈火的话不容置疑,听得朱栋冷汗层层,虽然不知道那个刺客怎么招惹了烈火,但现在明显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连忙答道:“是!”
见他回应,烈火不在多言,开口又问道:“近日可有杀神的消息?”
这下朱栋惊住了,大小姐这么问,就说明杀神到了江南,可是他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接连回答不上,朱栋开始底气不足,硬着头皮回答道:“属下失职,请大小姐责罚!”
答完之后,朱栋紧张的准备承受烈火的责备,半晌却不见回应,偷偷看她,只见她垂眸盯着自己一手拨弄着的毛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一刻,烛光把烈火的侧颜映照得格外明艳,朱栋一阵晃神,心想大小姐年纪虽然不大,可这容貌却已经无人能及了。转而惊觉自己的不敬,忙低下头,不敢出声,恭身等着烈火开口。
半晌,才听烈火开口道:“罢了,他神出鬼没的,没那么快被发现,你留心着,一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
“他手上有个孩子,一旦发现,必要以那孩子的安危为重。”
“是!”
朱栋一一回答,他对御剑谷发生的事已有耳闻,心中猜测烈火所说的那个孩子应该就是青若,但是大小姐为何要担心轩丘的人?
“子璋和浮生呢?”
终于,烈火问道了他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烈火在琼庭的地位极为微妙,她虽然身为琼庭宫主火梵天独女,却不是琼庭少主。非旦如此,她下属的火炎台更像一个独立的宗门,平日不受火梵天管辖,也不参与琼庭各种事物。烈火更是从来不插手琼庭机密,火炎台与两生殿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就比如今日之事,子璋来江南烈火知道,但很大原因是因为宁浮生跟着来了,至于他们为什么来江南,烈火一无所知,当然,她也没兴趣知道。不过,这也并不能说明烈火在琼庭不受重视,反之,从朱栋的表现就知道琼庭中人都对她极为恭敬,火梵天很宠爱这个独女,而且,就她这一身绝世武功和火爆脾气也没人敢小瞧她。
但是此次子璋殿主的江南之行极为隐秘,朱栋心知烈火肯定不知道原因,当下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但眼神碰到烈火冷冷打量他的目光时,才在心里苦笑,他根本就没有选择。
“殿主和宁副使也在江南王别院。”
“什么?”烈火心中一震,虽然对他们做的事没兴趣,但是他们怎么会和江南王走到一起?琼庭与朝廷向来没有任何联系,他们一个江湖门派,怎么会和朝廷扯上关系?
看着朱栋越来越惶恐,烈火心知再问他也不会说什么了,有些事需要她自己去搞明白,比如纳兰若到底在不在江南王手里?比如子璋接触江南王到底为了什么?一直以来,烈火对子璋做的事不闻不问,但是她想要知道的时候,谁也拦不住她。
“行了,我也不问了,我交待你的事尽快办好。”
烈火松口,朱栋是琼庭的老臣,办事能力还是值得肯定的,事情交给他她很放心。
听烈火说完,朱栋心里才长舒了一口气,短短几问,就已经让他的后背全部汗湿,烈火再问下去,他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恭恭敬敬回答了一声“是”,见烈火要走,才连忙开口,道:“大小姐要出城?”
“嗯。”烈火嗯了一声回应,现在她能回答她问题的人都在城外,她当然要出城。
“属下马上替大小姐安排。”
“不用了,我自己出得去。”
出言喝止朱栋,烈火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看着朱栋,冷冷开口,道:“我来的事,别告诉子璋。”
说完,也不等朱栋回应,打开门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是!”
朱栋在心里给自己擦了擦冷汗,就算知道烈火已经走了,也回答的甚是恭敬,烈火虽然不是两生殿的主人,但是她的话,琼庭上下没有一个人敢忤逆。
夜,又恢复了宁静,朱栋愣愣地站了一会,才出声对门外喊到,“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