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何奈冷冷开口,语惊四座。
在场没有人不知道纳兰何奈狠,却很少有人知道纳兰何奈会狠到如此地步,更不知道她为何要狠到这个地步。
广场中除了宁浮生与纳兰何奈本人,也就只有花千缕和纳兰何奈的贴身侍女林夕清楚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甚至连青离、苍贺、玄暮羽这样在轩丘地位崇高的几宫殿主也不太清楚公主殿下反应为何如此过激,仅仅是因为宁浮生的心上人是烈火吗?
只是林夕从一开始就没有靠近,她一直站在望息台上,目光注视着广场中人的一举一动。她这个行为原本是十分怪异,但是既然公主殿下都没有说什么,别人就更不能说什么了。
而花千缕知道的比林夕还要多上那么一指甲盖,也更能体会纳兰何奈此时决绝的心情。纳兰何奈有一个习惯:她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掉。所以今天烈火上帝女峰来,无论如何,她都回不去了,纳兰何奈大费周章设这么个局,不过是想看看宁浮生的抉择罢了。如果宁浮生不管不顾,那正好,除掉烈火大家各自安心:如果宁浮生出手帮她,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连带宁浮生一起解决。只不过现在的情形,她仿佛打了另一个主意:他们似乎死得并不痛快,而且就这么让他们死了似乎太便宜了,既然宁浮生宁愿让烈火恨她一辈子也不愿她死,那么她很乐意帮他们一把,反正她也不介意宁浮生会恨她一辈子。
“哎……”花殿主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在整件事情中他都扮演了一个无原则无立场的角色,若不是担心烈火发难一刀结果了纳兰何奈,他早就陪着林夕一起站得远远地看戏了。只不过他离得近了,看着宁浮生与烈火时多了那么一丢丢恻隐之心,就是这一丢丢恻隐之心让他的行为和立场稍稍有所偏向,成功的、无辜的让纳兰何奈记恨上他……
抛开花殿主的自白,宁浮生转过头来,面色平和,眸色深沉,古井无波,他明显感受到烈火拽着自己袖子的手开始圈紧,余光留意到烈火肃穆的神情,听着身后噼里啪啦的火爆声,心头沉了一沉,松了后槽牙吐出两个字:“当真?”
此言一出,众人大骇,花千缕闭了闭眼睛,难的的,发自内心的骂道:“娘的,全是疯子!”
望息台上,林夕目光变得深沉,攥紧裙角的手却松了一松,长长吐了一口气,喃喃道:“至少,命保住了……”
“呵……”纳兰何奈哑然失笑,宁浮生的回答在意料之中,他就是这么一个狠毒决断的人,无论何时,理智永远排在情感之前。“当真!”她扬了扬首,笑意盎然。
得到肯定答复,宁浮生不再多言,只是他转身时,烈火圈紧的手颤抖了几分,他顿了顿,侧首迎上她惊骇的目光,烈火还未开口,只听他道:“只要能让你活着……”
“即便我生不如死?”
烈火的问题亦是决绝,而他只是笑笑,不知这笑是安慰烈火还是嘲笑他自己,他伸出左手覆上她纤细的手指,心头一阵森冷,立于火浪之前,她的手却冷如坚冰。细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她真的伤得很重。
“我只要你能活!”
他的话轻柔而坚决,很多人听了都不禁想问宁浮生是不是失心疯了,如此苟延残喘还有什么意义,更何况是烈火那个如此骄傲的明珠?
而宁浮生的一连串举动更让众人不寒而栗,他本就是个神秘莫测的身份,此番更让人望而生畏。
烈火在之前那一番打斗中就已经受伤,为了冲破穴道不计后果,火梵天的死更是一记重创,此时的她已经心如死灰,没有力气也毫无斗志,想拿下她不能更容易了。宁浮生一股蛮横之力冲入她体内摧毁她的内息,烈火只觉得五脏六腑同时一紧,丹田一阵急痛,而后全身力气开始消弭,她脸色复杂阴郁,近二十年的修为顷刻毁于一旦。同时,宁浮生手中显出一点寒冰,行云流水般在烈火两颊与手脚留下八道口子,宁浮生手法极快,烈火甚至没有感到一丝疼痛,直到鲜血汩汩而出,染得她一张角色的脸血肉模糊,她才知道,现实有多么残酷。
“你满意了?”宁浮生的目光没有一刻落在她那张血流不止的脸色,转头盯着纳兰何奈,冷静道。
“留着她的舌头再做你的解语花?”纳兰何奈冷声回答。
“我要带她走!”宁浮生答非所问。
纳兰何奈眼神顿时变得怨毒,自觉心里的恨意已经压抑不住了,冷笑道:“你没听清我说了什么吗?”
“不然你就杀了我。”宁浮生再一次跪在地上把烈火抱起来,动作更加轻柔,他不再看烈火那血红灼热的目光,抱起她再抬头时,俨然换了副模样。
他容颜不改,目光却变得尖锐,如一把利剑在挑战纳兰何奈的底线,周身温和的气息瞬间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多远都能嗅到的森寒血气,烈火的血一滴一滴落在他的白衣上,愣是在寒冬腊月开出千树红梅来,这梅花还带着无法阻挡的血腥味。
“浮生,你别冲动!”
花千缕立即挡到纳兰何奈面前,虽然心知宁浮生不会对纳兰何奈做什么,但是他眼神里流露出的鱼死网破很可能会要了他和烈火的命。
望息台上,林夕已经放下的心突的又悬了起来,她一把抓住前方的立柱,愣是把那本就不长的指甲嵌进楠木柱子。
“蹭蹭蹭蹭!”接连不断的一片拔剑声,青离与苍贺在花千缕动作的同时抢步护在纳兰何奈身前,他们没花千缕那么宽心,若是宁浮生有任何异动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刀剑相迎。
被重重护卫着,纳兰何奈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她红着眼眶噙着惨笑看宁浮生抱着烈火一步一步靠近,他们身后的火焰还在欢快的长鸣,绑着火梵天的十字架子早就轰塌,她千算万算,竟没有算到,她竟会像烈火一样,事到临头才发现内心那块触碰不到的地方。
“宁浮生,你别逼我。”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她和烈火有个相通的地方,就是眼泪在眼眶打转的时候,都会倔强着不让它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