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儿,你可真是胡闹了”紫儿手捻桃花枝刚进殿,便看见玉真仙人坐在殿内,微微皱眉却难掩其宠溺无奈的表情。
他的眼睛盯在前面的棋盘上,手捏一颗白色玉质的棋子,语气看似漫不经心,却带警告的意味“他可是一介凡人”刚刚殿外的情景他也看的清清楚楚,紫儿现在还未散去的女儿态他也看在眼里,五百年前蓝儿的事闹得四界都知,蓝儿至今还未走出。若是紫儿也步她六姐的后尘,那必定更是无法收场。
紫儿吐吐舌头,把桃花枝插进花瓶里,然后在玉真仙人对面坐下来“紫儿知道啦”她笑道“你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啊?”
玉真仙人摇摇头,独自地落下一颗棋子,道“还不是时候”
蓝儿此时也进入了殿内“七妹,你刚刚真是太莽撞了”蓝儿内心也隐隐担忧七妹也会和她一样坠入凡人的情网,虽然她不后悔,却总是不忍心让自己的妹妹也和她走同样的路,有一段刻骨铭心却无法相守的爱情,留下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
“六姐,我知道啦”紫儿撇嘴,娇俏地挽起蓝儿的手臂“刚刚玉真老儿都教训过我了”她告状似的朝玉真仙人撇去一眼,玉真仙人和蓝儿都无奈地笑了笑。
正在此刻,外面突然飘起了白色的东西,紫儿和蓝儿一愣,紫儿推开窗,竟然用手接到洁白晶莹的雪花。她惊呼“山上怎么下雪了?”
蓝儿也探身出去“好美的雪花”
“岭下骄阳山上雪,有什么好怪的”玉真仙人习以为常地道。
此时风也变得冷起来,吹到人的身上,凉凉的起着一股冷意。
站在外面的卫景深和伯仲也被这天气的变化给震惊到了。刚刚还是蓝天白云,明明才四月春,山下桃花始盛开,山上已经下起了白雪。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已经盖住了绽放的娇艳灿烂的桃花树,地上也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卫景深与伯仲站在殿外,环境已经从春突然转变成冬,本来和熙的风也变得寒冷起来,身着单薄衣衫的两人不禁也渐渐发起抖来。
“殿下,你说这仙人什么时候回来啊”伯仲再淡定,此刻也淡定不住了,什么破山,刚刚还阳光明媚,怎么突然就下雪了。他往掌心呼了两口气“就算仙人没有回来,也该让我们进去坐坐吧”
“伯仲”卫景深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沉下心来”他干脆盘腿坐到雪上,双目闭起,运起内力使自己保持身体的温度。他已经渐渐看出,这是一场考验。想明白了这一点,他的神情也就越坚毅固执。千丈崖我都上来了,难道还怕你一场小小的雪。
雪花一片片落到他的发丝上、鼻尖上、肩膀上,但他双眸微闭,双手放在膝间,好像睡着了一般,神情自若,眉宇傲然,仿佛处在阳春三月,微风和暖的季节。
“玉真老儿,这么大的雪,你还不打算让他们进来吗?会冻死的”紫儿几分着急地道。
玉真仙人置若罔闻,凝视着殿外淡然坐于雪中的身影,唇间渐渐浮起了一丝笑意。
良久,直到雪覆满上了殿顶,积上了一层,他才开口唤道“清风,去请二殿下和将军进来沐浴更衣”
“是”
晚宴过后,蓝儿和紫儿才明白,卫景深此番上山的目的是什么。而玉真仙人则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整个宴会间,除了拿着卫景深递过去的半块玉佩看了很久,便是寥寥数语,对于他们的请求对策只字未提,卫景深和伯仲实在猜不到他内心的想法,所以内心有些沮丧地想和伯仲回安排的房间,玉真仙人便邀请卫景深与他共奕一局。卫景深也就欣然同意了。
两人移座内殿,卫景深入座才发现棋盘中是摆好的棋子,黑棋占地居多,对白棋形成包围之势。而玉真仙人并没有重置棋盘的意思,而且径直将剩下的白棋放到了卫景深那一边。卫景深不解的望了身后的伯仲一眼,伯仲也摇摇头,表示不明其意。
紫儿、蓝儿也本站在玉真仙人身后观弈。
玉真仙人问道“你看,白棋是否还有胜的可能?”
卫景深和伯仲都好像明白了什么,仔细地去分析棋盘上的棋势。良久,卫景深内心失落更甚,呐呐答道“好似没有了”他想了一会儿“可能有……但我……”
玉真仙人唇角划过一道微笑,从卫景深的棋罐里捻起一枚白色的棋子,率先落到了右下角。卫景深思索了一会儿,眸中突然光亮大盛,也从玉真仙人那边棋罐中拿起一枚黑棋凭自己的猜测去走。
此时山中的雪已经停了。
一片白茫茫的积雪在夜里却格外明亮。紫儿和蓝儿也不打扰他们对弈,便到殿外散步。
天上有圆月,光华耀在白雪上,仿佛流动的溪水缓缓流动在地面,晶莹皎洁。山高月便离得近,仿佛一抬手便可以碰到。深蓝色的天幕上点缀着闪动的星光,让这黑夜添了几分华美精致的美丽。紫儿和蓝儿各自披了一件貂裘在桃花亭里坐下来。
“六姐,我们明天就下山去吧,趁着没人管我们多玩些日子”
“你啊,就想着玩”
“你不喜欢玩啊”紫儿不满“人生没有了玩,还有什么乐趣”
“呵呵”
“六姐……”
“怎么了?”
“你觉得卫景深那个人怎么样”
“怎么啦?你可不要打他主意”
“我才没有呢,我就无聊问问”
“没有最好”
……
两人谈话声渐渐远去变小,而此时,殿内玉真仙人与卫景深的博弈仍在继续。卫景深面目表情越来越兴奋,手下落棋的速度越来越快,白棋的子越来越多,伯仲在身后点头不断,脸上不时闪过赞赏不已的神色。良久,卫景深落下最后一颗棋子后,他抬眸“我懂了”
棋盘上的胜负已分。白棋将黑棋死死困住,反败为胜。光滑的玉质折射出冰凉的光,透出丝丝的杀气。
玉真仙人只是微微一笑。
他起身,抬起衣袖躬身一礼激动道“多谢仙人指导”
第二日清晨,清风送卫景深、伯仲下山。四月中旬,长安传出二殿下卫景深被贬出长安,执管沧州,被封为临沧王,伯仲大将军解除兵权、归权于右将军司徒江、静妃病倒多日才愈的消息。
卫景深走的那一日,玉隐山上,桃花亭外,玉真仙人临崖而立,看着仙鹤载着两人远去,白衣扬起,眉目神情竟然有些许落寞之感。
从此,我们便……互不相欠了吧。
半枚玉佩在他掌心握得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