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克,距离海柔兰还有几天的路程?”陷入旅途疲劳的李昂有气无力的问着自己的侍卫队长。
“主人,还要两天的路程才能到达你自己的城堡。不过再有半天的路程就应该进入您的领地。”恰克策马又靠近了些,低声的问:“您真的不打算通知您领地的代理人您的到来吗?”
“通知了好让他做足表面功夫吗?不必了,我就想看看这片领地的真实模样。如果我不能继承族长的位置,这片属于我的领地将是我一切的起点。”
“是,随大人的心意。”恰克并注意到李昂的措辞,显然李昂的这个“起点”和恰克以为的争夺家族族长的资本是两个概念。
“大人!……”在前面承担探路使命的三个骑马的侍卫,忽然一下子全从前面策马狂奔回来,边跑嘴里还叫嚷着什么。
恰克悄悄的一提缰绳,越过李昂悄悄用自己和坐骑把李昂护在了身后。“前面发生了什么情况?!”
一个骑马跑在最前面的是来自雷德法诺家的侍卫,从小就培养的骑术在这时候还是帮了大忙。“大人,前面不远的平原上有三、四十穿着统一的骑兵在截杀几百人的迁徙队伍。里克本想上前一探究竟,结果被对方射了一箭。我们拿不定注意只好回来请您定夺。”
“主人,您看?”恰克久在边地,对于与和本方数量相近的骑兵绝对是不愿意主动招惹的,哪怕他现在一身制式的骑兵装备,可是他依然没有自信面对经验丰富的同行。
“恰克,对于这种事情我不可能弃之不顾的。这里你战场经验最丰富,一切都由你来指挥吧!”虽然不屑于对方无视生命的冷漠,但是李昂还没有自大到以为自己的主角光环可以轻易的推掉这些老于战事的家伙,所以主动的让出了指挥权。
“那我们在战场附近先选一处高地或者灌木长的较高的地方,以免被溃散的人群和骑兵冲散队伍。”恰克知道不需要跟李昂谦虚,他追随的这个领主并不是个两面三刀、小肚鸡肠的人。
李昂虽然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救人,可对方不但是让他忌惮的骑兵,而且数量上也超出了他这边一倍还多。虽然他这五十人的侍卫大都经历了与乌提斯骑兵的死战,可是那日被骑兵冲锋震撼到的阴影还在李昂脑海中持续发酵着,所以他绝不愿让自己手下的步兵去面对狂奔而至的骑兵。
当一行人在三名逃回来的侍卫引导下进入战场的一块高地时,映入李昂眼帘已经是一边倒的屠杀了。
虽然这些迁徙的平民们也试图拿起草叉、铡刀或是其他能够当作武器的农具来进行抵抗。可是光凭血肉之躯和一腔热血,根本不能阻挡全身着甲的骑兵。
被战马撞飞的汉子,嘴角带着血沫绝望的看着被马蹄踏在身上的妻子,拼命在空中伸着手,似乎想再牵一次那只已经粗糙的手。失去头颅的母亲,紧抱着双手,仿佛怕怀抱里的孩子摔在地上。而不远的车辕边,瘦弱的老人任背上被刀锋斩过,护着两个瑟缩车架上的孩子。
李昂从不是一个冷静的人,如此情景又怎能让他无动于衷。他甚至忘了他不是孤身一人,凭着一腔血勇抽出佩剑纵马跃下了高地。
看到自己的主君抽剑,恰克就知道说什么也拦不住李昂了。这一路的相处,从心里恰克已经完全认可了李昂。也许跟随李昂不会收获尊荣显赫的地位,但一样不必担心会被牺牲掉。“所有能作战的骑兵随我出击,哥林你带着步兵结成方阵进入战场,尽量把声势弄得大些,罗宾你在方阵中司机射杀靠近的敌人,如果对方结队冲锋,我尽量带人赶过来支援。”从喊出第一个字恰克就开始不惜马力的狂奔,他是李昂的侍卫队长,他绝对不能让李昂单独面对敌人。
广袤的原野本该充满生机,可此刻却成了人们的绝地。四散逃窜的人们有些已经被马蹄声摧毁了求生的意志,只是跪在地上祈求上苍的救助,有些则转身直面这催命的声音。一位母亲为了给孩子争取多一点逃跑的时间,竟然转身用单薄的身体撞向了马腿,试图用自己的身体绊住战马的前进,可是当她用生命换来一匹战马倒下的时候,她却听见她背后方向传来了更急促的马蹄声,她绝望的想再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哪怕是下一刻就要在地下相见,她也害怕到时认不出彼此的模样。可是定在她视网膜上最后的画面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哀伤,一匹黑色的骏马带着黑色的骑士绕开了她的孩子,带着金色的晕光,挥着银色的闪电,斩杀着嗜血的魔鬼,拯救着英灵的子民。
恰克和其他侍卫尽管催尽马力也没能赶上孤身急进的李昂。甚至从恰克的视角看去,一身黑色全身甲的李昂竟然被金色光焰的环绕,甚至在日光下都格外耀眼的光芒,敌人的刀剑第一次砍在他盔甲上会被金色的光焰弹开,而再次执意砍向李昂的时候必然会断裂。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失去武器的敌人就算能逃过李昂的攻击,也会被紧随其后的恰克他们斩杀。
忙于屠杀的敌人也发现了李昂一行,其中几个一直相距不太远的骑兵开始放弃追杀,放缓马速向一起靠拢。
一直关注战局的恰克很快发现了对方的举动,可是他现在根本没有能力追上李昂,也就无从给李昂提醒什么。“所有我左手边的侍卫跟我走,对方已经开始收拢人马了,估计对方的主事之人应该身在其中。绝不能让对方把人马集合来,否则我们谁都别想活着离开。右手边的人以哈兰特为首,一定要保护好李昂阁下!”说罢,恰克一伸左臂,喊了一声“转!”也没有回头看左手边这七八名侍卫的表情,就带头拨转马头向着敌方集结中的骑兵冲去!
为了保持马匹的冲击力,之前一直让马儿全速奔跑的恰克不得不放缓了马速。当然这也是等待其他侍卫进入阵列的位置,发起更有效的冲击。听着身侧的马蹄声,渐渐统一,恰克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笑意。
所有恰克左侧的侍卫都没有逃避这次九死一生的行动,而且他们自动的策马分散在恰克的两侧。骑兵线的中央,是最危险的地方,因为那个位置是第一个和敌人对撞,但那里也是骑兵们最荣耀的位置,因为出现在那里的一定是最强的骑士,就像曾经的骑士王嘉文四世。
发现彼此意图的两波骑兵,开始向着同一目标进发,被限制了速度的战马不悦的打着响鼻儿,蹄子用力的踏在地上,恨不能把大地跺开一个裂缝。也许是起兵们有意为之,也许是战马的训练使然,两边的蹄声竟然渐渐地同步起来,随着距离一点点拉近,双方终于松开了拘着的缰绳。整齐如鼓的马蹄声,突然被马刺的狠踹破坏,突然如骤雨冰雹一般响彻原野。
无论是在四处屠杀的敌人,还是被逼得的无处藏身的平民都不可避免的被这声音吸引。
八对十一的冲锋,从此刻将决定这场战斗的走向。
正杀的兴起的屠夫们,此刻才惊觉这不再是一边倒的屠杀了,而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可是尽情挥霍马力的他们再想向着自己旗队长那里集结已经力不从心了。甚至他们中的一些同伴竟然被一队全甲的步兵拦在了另外一边,甚至有人还在嘲笑居然有步兵笨到主动陷入骑兵的包围中来,可是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没等他们的刀剑砍到这群步兵身上,他们自己就被迎面射来的箭矢夺去了性命。
本来还在一味逃跑的平民,似乎也被鼓起了反抗的勇气。一个刚刚还抱着儿孙尸体痛哭的老人,忽然捡起一块石头丢向了杀了自己儿孙的刽子手。还没等这个敌骑圈回马头,各种来自不同方向的石块、土块就砸向了他。“当啷——”,一声脆响一块石头命中了这名骑兵的太阳穴,虽然有头盔保护,可是剧烈的撞击还是让他从马背上掉了下来。还没等他克服眩晕感站起身子,一块大石头就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背上。他瞪着凶恶的眼睛转头一看,砸他的竟然是个还没到他胸口高的半大孩子,他刚想挥剑斩杀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孩子,有被人从侧面重重的踹了一脚,还没等他再次爬起来,一块更大的石头落在了他的头上,他的头盔这次没有再帮他,因为这次连头盔也被砸瘪了。
一直处于无意识杀敌状态的李昂终于在恰克他们与敌骑对撞的一刻清醒过来。当他看到恰克在马匹相撞前,跃起扑向对手的身影,他忽然意识到他可能失去一个曾用生命保护他的兄弟。
恰克清楚自己并不是货真价实的骑兵,所以选择了最直接、最惨烈的方式来和敌骑的头目一决生死。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恰克会直接撞上来,毕竟不是生死大仇,骑兵们很少会选用伤人伤己的方式。
可他却不知道恰克是来自和骑兵仇深似海的征召步兵,征召兵对于骑兵的怨念之深就像动物对待自己的天敌一样。恰克一路靠着血性、悍勇才得以冲上旗队长的位置,以血换血是他不二选择,可是眼前的对手显然不是普通人,几次出击恰克都没能伤到对方,自己却被对方两次刺中了护甲缝隙漏出的肋部破绽。感觉到已经被血染透衣襟,恰克觉得这次自己真的要死了。
恰克的对手显然对自己的剑术很自信,他摆手让自己的手下的骑兵不要介入他的游戏。对于让他坠马的莽夫,他绝不会轻易的割下对方的头,他嘴角残酷的笑意,似乎正在享受虐杀的乐趣。
恰克脚下打了一下滑,他知道这不是因为地面的原因,刚刚他的腿软了一下。“看来只能同归于尽,可惜不能看着李昂大人建立人人可以温饱的领地。”恰克一边想着,一边将左手悄悄的藏在了身后,他在后腰的位置藏着一把匕首,这是他多次在战场保命的秘密,今天他仍坚信没人能躲开他家传的飞刀手法。
突刺,很简单的一个攻击技巧,几乎每个受过训练的士兵都能掌握的技巧。所以恰克的突刺注定了被对手轻松的躲开,而借着恰克手臂抬起的瞬间,对方剑又一次刺中了恰克腋下。
恰克忍着疼痛丢掉了右手的剑,用整个手臂夹住了对方的剑。
“嗯?”对方一看恰克的举动,心中暗叫不好。
恰克左手的匕首横着斩向了对方持剑的手臂。
“你这一招让我很意外呢!”被逼的不得不放弃武器,让对手有些恼怒。可是让他惊讶的还在后面,一击不中的恰克忽然把手里的匕首掷了出来,因为开口说话而分了心的他竟然差点躲不过这突兀的一击。纵然是以他的身后,脸上仍然让匕首的划破了一道伤口。用舌尖添了一下伤口流出的鲜血,对手从背后摘下了一柄钉头锤,毫无掩饰的杀意透过他的眼睛传达出来。
“功亏一篑,看来今天就是终点了……”因为失血过多恰克已经有些恍惚了,此刻的他只能直挺挺的等着死神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