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窗外偶尔飘飞的落叶,魏晋的心也跟着飘呀飘的。一树树舞动了整整三季的精灵们,在初秋的惬意和疲惫的叹息声中,借着秋风的手语萧然回归于根底。也许这个季节总容易令人感怀,融会在黄昏的风里,却感觉自己象没有归属的游魂,飘荡在街道,大厦、小巷之间,在浮哗与喧嚣之中,剥落着自己逐渐消褪的青春。
自从那次转院后,医生确诊魏晋因为脑部受伤,患了失忆症。
这段时间他四处求医,依然没有好转。最近常常感觉,似乎有些什么事情在脑海中晃动,但是只要努力去捕捉,头就剧烈地疼痛,疼得让他受不了。所以,到现在为止,他什么也没想起来。后来魏晋干脆放弃了治疗,像医生说的那样,靠时间慢慢恢复吧。
魏晋关于周围生活的记忆,都是由邓巧贞和陈思仪“介绍”的,而且来家中看他的,也只有陈思仪一个人,原来在医院见过的徐征和张雨童再也没来过。
魏晋对那个陈思仪印象比较深刻,因为他苏醒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陈思仪激动的神情,还有那眼中闪烁的泪花……
“魏晋,在看什么呢?”想到陈思仪,陈思仪就进来了。她刚刚和邓巧贞收拾好碗筷。
“哦,没什么,看看落叶。”魏晋看到陈思仪走进来,只回头答应了一声,然后依然看窗外的秋景。
“魏晋,你快过来看看这些相片。”陈思仪的语气相当温柔,一改以前那种泼辣的作风。
一听相片,魏晋便走了过来,因为医生说多看一些过去的东西,才会恢复得更快。那些相片上,都是魏晋和陈思仪的合影,只是有的照片上魏晋是微笑的,有的似乎很不开心。特别有一张三个人的合影,上面还有一个小女孩,长得特别可爱,可是魏晋的眉头却锁得很紧,非常生气的样子。
魏晋很奇怪,他觉得那个小女孩特别面熟,却记不起来是谁?其实这些相片,都是陈思仪和邓巧贞故意挑选的,是为了试探他到底记得不记得肖晴这个人了?如今看到魏晋果然不认得肖晓贝了,便放下心来开始编故事——
陈思仪说,那个小女孩是同事的女儿,因为家长不在家,便麻烦她带出来过儿童节。可是当时魏晋却不喜欢她,觉得这个孩子太讨厌,当了他们的电灯泡,所以自始至终都板着个脸,根本不搭理人。就连小女孩亲他的脸,魏晋也一副受侮辱的样子,真让人难堪……
其实,陈思仪说的是当时自己的心情,魏晋那天的表现真的很让人气愤——凭那么对待自己?陈思仪边说边看着魏晋的表情,不知道提到儿童节,他能不能想起什么?
魏晋听陈思仪这么一说,眉头渐渐锁得和相片上差不多,他很奇怪,自己当时为什么讨厌人家呢?完全没有道理啊!
“你说我不喜欢这个小女孩吗?可是我觉得,她蛮可爱的,现在我看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魏晋不理解。
“就是说嘛,人家小女孩都伤自尊了,一个劲儿地追问我,为什么你总不笑?”陈思仪没想到魏晋失去记忆后,对肖晓贝还是有感觉,那么以后一定还是少提为妙啦,不然让他真想起来,就坏了。
“是吗?那我可对不起人家了。这样吧,不如哪天你再把她带来,我向她道个歉。再陪她去骑旋转木马,好不好?”魏晋拿着肖晓贝的相片就爱不释手,恨不能立刻见到肖晓贝。
“我的魏先生,有些事错过了,是无法挽回的。现在道歉晚了,人家已经搬到外地了。”陈思仪一听可着急了,赶紧又撒了个谎。
“这么巧?为什么要搬家呢?怎么就搬走了呢?这小女孩,真的很讨人喜欢啊!”魏晋感觉很失望。
“孩子的爸爸在外地找到更好的工作,所以就搬走了。以后再也没机会见到了,那孩子也应该上学了吧?”陈思仪板起了脸,显得很遗憾的样子。
其实,陈思仪此刻心里翻江倒海的,她原来很喜欢肖晓贝,甚至在肖晴出车祸的最初,她还曾以正义者的身份,向魏晋讨公道。多少次,她陪着肖晓贝一起玩耍,仿佛就在昨天——可是昨天已经走远,今日,面目全非……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啊?”魏晋还是觉得这孩子感觉特别亲切,自己当时怎么能不喜欢她呢?唉!真遗憾。
“好了好了,你怎么揪住一件事情不放呢?现在人家已经搬走了,知道不知道名字,又有什么意义呢?”陈思仪说着把那张照片抢过来,马上转移话题:“说真的,哪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带你去照片上的这些地方转转,没准儿你还能记起什么呢?”
“好吧,但愿能有帮助吧。”魏晋还在想着照片上的小女孩,觉得真遗憾,当时自己怎么会讨厌她呢?
望着魏晋一脸的迷惘,陈思仪已经断定,魏晋对过去是真的一点儿记忆也没有了,那么她的计划,就可以实施了。
想到这里,陈思仪婉然一笑,轻轻地环住了魏晋的胳膊,轻言细语:“魏晋,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难道连我们的婚约,也忘记了吗?”
婚约?一听这话魏晋愣了一下——妈妈只说陈思仪是他的女朋友,从来没提过婚约的事啊?
看到魏晋愣愣的样子,陈思仪一嘟嘴,委屈得要掉眼泪:“你也太伤人家自尊心了,当初求婚时,对人家信誓旦旦,说什么海枯石烂,可是现在,怎么就都忘记了呢?我到底在你心里,有没有位置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思仪,我真的不记得了,难道,我们真的有婚约?”魏晋虽然对陈思仪印象很深刻,这段时间的接触,也觉得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
可是提到结婚,他还是没有心理准备,因为面对陈思仪,他并没有心动的感觉啊!善良的人不一定适合谈恋爱,陈思仪,是自己要牵手终生的女人吗?不太像……
“什么怎么回事,难道你想赖账吗?”陈思仪一脸的不高兴,有些嗔怪地埋怨着:“说好了这个国庆节结婚的,不信你去问伯母?”
魏晋紧锁眉头去记忆中搜索——自己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向陈思仪求过婚啊?可是这一努力,头又剧烈地疼了起来…….
“思仪啊,我真的不记得了,对不起。”魏晋一脸的歉意,如果真的如陈思仪所说,自己把婚约的事给忘记了,就太不应该了。
然而,自己为什么对陈思仪没感觉呢?对于陈思仪的关心和照顾,他是心存感激的,可是却肯定与爱情无关。“我们,真的……很相爱吗?”
陈思仪这次更受伤了,她的眼泪来得很迅速,突然就涌了上来,然后一眨眼睛,就落到了魏晋的掌心里:“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我们真的很相爱?难道你因为失忆了,就难抹杀我们的感情吗?”
看到陈思仪如此伤心,魏晋很是于心不忍,心生愧疚:“思仪,对不起,我不是别的意思,只是我为什么对过去,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呢?”
“你难道忘记自己失忆了吗?如果不是因为你失忆,我根本不会原谅你刚刚那些话,更不能原谅你这么伤害我……”陈思仪看到魏晋迷茫的样子,只好继续给他解释。
“是的……我好像真的对谁说过……结婚的事……”魏晋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画面,有一个女子在眼前晃来晃去的,长发飘飘,很是可爱;魏晋好想看清她的脸,可就是捕捉不到。
“那好像是一个长发女子,她的头发好美,可是……你是短发,而且,怎么这么短呢?”魏晋望着陈思仪的一头短发,很是不解。
听魏晋这么一说,陈思仪心里一惊——魏晋竟然记得肖晴是长发!这么说来,魏晋对肖晴的印象还真深刻啊!
陈思仪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最近两年一直在梳短发,像个假小子似的,很阳光很有活力,也很有个xing。
“说你笨你就笨,怎么笨得如此可爱呢?其实我以前就是长发飘飘的,因为有一次你太伤我心了,我才一赌气,把头发剪短的。俗话说——斩断烦恼丝嘛,我当时真的......不想再理你了……”陈思仪用笑容,掩饰着心里的一丝慌乱。
是这样吗,自己曾经那样伤过陈思仪的心?魏晋顺着陈思仪的思路去搜索,可是一点印象也没有。“我……那么不讲理过?”
“其实我也理解,那个女人各方面条件,都比我优越,你当时有过思想波动,也是情有可原的,我现在不怪你了。”陈思仪叹了口气,很大度地说,“只要你以后……对我一心一意,就够了。”
魏晋现在听懂了,看来自己以前是见异思迁了?如果那样,真是自己不对了,他不敢看陈思仪的眼睛,轻声问了句:“是因为……别的女人吗?她……是什么人啊?”
陈思仪看着魏晋的眼睛,她要给魏晋彻底洗脑,让肖晴从此不再出现,让张雨童也不再有任何机会!魏晋只能属于她陈思仪一个人,永远是!
——想到这里,陈思仪幽幽地说,“你真的想知道吗?还记得你刚刚醒来时,见到的那个女人吗?”
魏晋当然记得,因为当时除了邓巧贞和陈思仪,就只有徐征和张雨童了,这几个人他还是记得的清的。
“怎么了?难道是她吗?可是你们不是说,她是单位派给我的律师吗?和那个警察,都是来处理车祸的?”
陈思仪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脸色有些严肃:“其实当时,我们只说了一半,现在我就把真相,讲给你听吧——
那个女人,的确是一名律师。她的名字叫张雨童,是你公司老总的千金。听阿姨说,从小你们两家是世交,张雨童的父亲一直很看好你,想让你们两家联姻。张雨童大概也很喜欢你吧,所以便主动来追求你……
可是你因为已经和我相爱了,而且也不喜欢她,所以就一直拒绝着。谁知那个女人求爱不成,竟然用她的父亲来压你,说如果你同意这门亲事,就让你做副总裁……
当时你,一定是被这个副总裁给吸引了,那段时间,你真的与那个张雨童偷偷来往上了,很少再理我;而我却根本什么也没发觉,只以为你工作忙,每天在家里,痴痴地等你……
后来,有人告诉了我这件事,我真的很伤心,便去质问你——可是你说我们之间完了,为了前途,你决定放弃爱情。我伤心欲绝,我想到过去死,可是最后,我没有勇气,于是我把长发剪断了,想就这样埋葬,我们的爱情……
然而你,根本对我一点儿愧疚也没有,还是对那个张雨童痴迷着。偏偏事有凑巧,一次你出差回来后去找她,竟然发现那个张雨童……正在与别人谈情说爱!
你要求张雨童给你个说法,结果你知道她怎么回答你的吗?张雨童竟然说——跟别人有交往,并不影响爱你,现在都什么社会了?难道只许男人找情人,就不许女人有个相好的吗?
因为张雨童在国外留学很多年,接受到外国很多开放的思想,也许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可是你是个保守的人,你不会允许自己的妻子将来给自己戴绿帽子,所以,最后你打了她一个耳光,从此恩断义绝!
也是从那时开始,你才真正懂得珍惜我……当你再次找到我的时候,不争气的我……又回到了你的身边……”
一口气把与邓巧贞一起编好的故事说完,陈思仪只觉得心里一阵轻松。看着魏晋的面部表情,随着这精彩的“故事”阴晴不定,足可以看出他的内心,一定也在波澜起伏着。
陈思仪心里一阵得意——魏晋,你的历史被改写了,接下来的感情世界里,只能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