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晰的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孙珣望着窗隙间朦胧的晨光回想。昨夜的梦境他并非主角,而是旁观了父母年轻时候的画面,那简单的情节和浓烈的情谊也许是真的,也许只是他的幻想,但他感到快乐,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不仅仅存在于照片上的父亲,虽然只是在梦中。
父母二人的相识来自于一场音乐会,母亲是受邀表演嘉宾中唯一的在校学生,而父亲是台下默默欣赏的一位观众,他为这场美妙的听觉盛宴醉倒,亦为钢琴前那位白衣胜雪的优雅女子倾心,他主动上前自我介绍,母亲美丽的脸庞亦为这风度翩翩的男子漫上红晕。
父亲是一名诗人,他说他这辈子写过的最美的诗都是因为他的爱人。两人一起看书散步听音乐,确信对方是自己的灵魂伴侣,只是父亲有时会莫名消失一段时间也并不解释原因,母亲的朋友问她,她只是笑笑说“君泽是一位诗人,自然需要他自己的空间“。简单的生活好似纯美的画卷,没有地久天长的誓言,却镌刻了永恒的瞬间。正如父亲的一首诗里写道:
跨越千年的银河
流淌着哪一份微妙的
不懂言语的情谊
我想我终该把双眼紧闭
月光太华丽
是月华太华丽,还是离人太深情。孙珣微笑,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让他惊讶的是,一旁的苏铭还睡得很沉,而往常孙珣虽起得也算不晚,但苏铭似乎属于少睡眠型的人,总是在他睡眼朦胧的时候已经精神饱满地开始做事了。
感觉到动静,苏铭终于从休眠状态醒了过来,昨晚的折磨不仅对他的梦识,而对他的肉身也造成了影响,此刻的他虽经过半夜的调息仍没能完全舒缓过来。
“早啊!“孙珣一边笑眯眯地对他打招呼一边拉窗帘,“今天你可成懒虫了。“
阳光下的苏铭脸色有些苍白,他轻声答道“早“,笑容却是有些虚弱。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孙珣注意到。
苏铭摇摇头:“没什么大碍。“也不知道每一次能量被侵蚀得花多长时间能恢复。
“难道是昨天去海边受凉了?“孙珣猜测。
“看来是的。“
“昨天还夸耀自己身体素质好呢,结果是纸老虎呀!“林盈歌调笑的声音在苏铭的梦识传感区作响。
“你还没回去?“苏铭仍是躺在被窝里,问林盈歌。
“哼哼,为了多跟你们待会儿,本姑娘可是凄风苦雨地在异国他乡游荡了一晚上,说说怎么补偿我?“主要是这个小城梦使太少,在孙珣入睡后她转悠了一夜也没发现夜界的市集或酒吧,本来还想去结交点异国朋友(其实是看看帅哥)呢。
“看来今天我陪不了你了,要不你去找诗薇?“苏铭提议道。
“我才不要呢,“林盈歌不乐意,但片刻她又兴奋起来,“对了,让她来看看你吧!“林盈歌说干就干,也听不见苏铭的“不用“,兴冲冲地穿墙而过。
正坐在梳妆镜前描着眉毛的桂诗薇听到林盈歌的声音时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虽然昨天知道她在这儿,却没料到会主动来找自己。
“苏铭学长病了,学姐你去看看她吧!“林盈歌也忘了自己不要跟她讲话的打算。
“他病了,与我何干?“桂诗薇重又开始精致地描绘自己的柳叶眉,说出的话看似疑问,实则陈述。
“若是你去看看他,说不定学长‘刷’的一下就好了!”
“言情小说看多了吧,我可不是灵丹妙药。”桂诗薇伏身开始穿自己10cm的高跟鞋,“我要出去逛街了,你……对了你现在是梦使不能跟我一起,那再见了。”说完她拉着还恋恋不舍徘徊在穿衣镜前的舍友离开了。
“还真是绝情啊!”林盈歌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感叹。
为了提防自己媒婆事业的挫败给苏铭带了不可磨灭的心灵创伤,林盈歌一飘进他的房间就俏皮地拉长了语调“你咋还在赖床呢!铭—铭—学—长~~~~”活生生给苏铭冒出一身鸡皮疙瘩。
“你叫我苏铭都行,就是别那么……恶心。”苏铭膈应了一下。
“那怎么可以呢?铭—铭—学—长~~~~”只可惜小学妹娇羞(恐怖)的小眼神你看不见呀看不见。
但堂堂苏铭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你……你刚才……”
“那啥……今天天气真好呀……”
苏铭不再说话,他怎会听不出来呢,只是盈歌转移话题的方法也是如此老套呀,他笑笑,不知何时自己已经习惯了她的故意疏远,要是她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如此境况,还会如此绝情吗?如果自己真的抗拒不了命运的齿轮,她会有哪怕一瞬间的后悔吗?
只可惜他永远也无法知道答案,正如他不会让她得知真相。因为他要的是爱,不是同情。
“你不用陪我,出去找孙珣吧。”
“对哦,你把我家小珣拐卖到哪儿去啦?”林盈歌这才发现自己忙着伟大的事业竟然没注意到自家男友的消失。
“这回可不是我,他跟李兄出去游泳了。”
“李兄?这人谁呀,名儿取得也是够有范儿呀。”
“额……这是我们对他的称呼,他叫李潇爵,就是昨晚在海边一起的那个男子。”
“什么!?就是那个一本正经地看爱情动作片的不良少年!?”林盈歌愤怒之情溢于言表,虽然这明明是她自己臆测的。
“啊?不会吧……”苏铭有些汗颜,“你……看到的?”这丫头昨晚瞎转悠什么呢,也不看人家是男是女就随便往里闯吗。
“我推断的!”林盈歌斩钉截铁,一副“我就是卷福,卷福就是我”的表情。
“……”
“今天浪太小了,真是不过瘾。”李潇爵拿着板走回岸边,孙珣也刚从海里游泳起身,“你想要试试吗?”得知苏铭因病不能出来时,李潇爵只感到四个字“天助我也“,毕竟同时应付两个人还是要麻烦些,这也是他昨夜没有选择贸然行动的原因。
“不用了,”孙珣开了一瓶矿泉水,“不会玩,不如游泳锻炼会儿身体。”
“运动可不只是为了锻炼身体,”李潇爵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挑战自我才是乐趣所在。”
“李兄果然是不走寻常路,运动都要玩出新高度来,”孙珣笑说,“岂非是我这类俗人可以比拟的。”
“这话也太抬举我了吧,”李潇爵拍拍他的肩,“又何必贬低自己呢?”他状似无意的眼神扫过孙珣脖颈上的弥勒玉坠。
“诶,你这玉不错,”他好像刚刚才看到的样子,“你信佛吗?”
“那倒不是,”孙珣摸摸自己的玉坠,“父亲留下的,也就一直戴着。”
“怪不得,我说现在带项链的男孩子不少见,戴玉坠的我倒是第一次看到,原来是祖传的宝贝呀!”
“不是什么宝贝不宝贝,习惯而已。”
“但我看它成色不错,介意取下来给我看看吗?”李潇爵极有兴趣地说,同时不放过孙珣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我对玉石有些了解,说不定可以给你估估价。”
这句话倒也不假,他有一次出任务是取回几座百年前被侵略者掠夺走的稀世玉像,在国外一座博物馆里当镇馆之宝,突破重重安保对他来说倒不是难题,只怕是赝品拿出来糊弄他,为了一次成功,徐队还特意请了最权威的玉石鉴定专家教授了他一些基本且核心的鉴定本领。
“值多少价我不在乎,李兄感兴趣我自然愿意取来给你玩玩,”孙珣摩挲着串接玉坠的细绳,脸上有些为难,“只是这绳子不知怎么回事并没有开口,我这么多年从来没能取下来过。”
“噢?有这回事?”李潇爵惊讶地说,“那当初是怎么带上的呢?”他心中一阵冷笑,这样的骗术也太拙劣点了吧。
然而孙珣的脸上除了一丝同样的困惑并无其它异常:“我也不清楚,我小时候还试图剪断它,但还没来得及剪断就被我母亲发现好生训斥了一顿,我想是因为小时候头小直接穿过去的吧。”孙珣确实一直是这么以为的,而这也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想取下来也是一时兴起,自那次试验后再没有尝试剪断它。
“看来是的。“李潇爵看似不在意地说着,却是暗自确信这是孙珣的托辞,再瞟了眼那平常不过的金色绳索,心中起了别的主意。
“把衣服穿上,我带你去玩别的。“李潇爵把衣服扔给孙珣。
“又是什么勇敢者的游戏?“孙珣笑问。
“保密,“李潇爵神秘地说,“怎么,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孙珣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自己对那些未知的东西倒是充满尝试的欲望和好奇,性子也不似以前那般思前虑后了,这算是冲动吗,他自己也不清楚,就像不清楚这改变带来的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