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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生死难料

但凡优秀的杀手,都有一种本能,那就是:在那种别人看来必死无疑的情况下,去争取九死一生的可能。

杨天义并不想死,也没有打算要死——当然,他更没指望过会出现再次穿越的奇迹——这一点,其实他已经明白地告诉过紫星了。

自己正在享受着一次得之不易的生命,而且,这个新的人生也已渐入佳境,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他宁肯选择投降加越狱,也不会考虑去结束这充满牵挂与希望的生命。

只不过,即便作为一个凡事都很看得开的现代人,对于杨天义来说,投降,依然是一种永远无法抹杀的耻辱。

毕竟,现在还没到那种万不得已的时候。

所以,他宁可选择跳崖,也不会甘愿投降。

因为,他相信,自己绝不会死。

虽然,悬崖在别人的眼里那就是走投无路,但是,在杨天义看来,这才是他死里逃生的最佳途径。

当然,他的这份信心,并不是来源于他对自己功力和运气的自负,而是由于他对自己计算能力的超强自信。

计算能力?算算术?

开什么玩笑?

跳崖跟计算怎么能扯上关系?

其实,二者之间的关系被忽略,只会出现在武侠小说与影视作品之中,而在实际生活里,这个关系还是非常明显,以及非常重要的。

根据目测的高度,悬崖大概有两百多米,以自由落体的重力加速度,扣除自己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所产生的空气阻力,然后乘以自己身穿盔甲时八十公斤左右的体重——杨天义计算得知:自己每下落最多五十米,就必须使降落速度从零开始。

否则的话,勾索就会因承受不了冲击力而发生断裂。

勾索?哪儿来的勾索?

这是杀手的必备装备,也是杨天义训练教程中的必修科目之一,自紫星以下的二百名亲兵人人都要随身携带,杨天义当然也不例外了。

问题的关键在于,为了保证行动不受影响,勾索的长度受到重量的局限,每一根都只有六米左右。

但对杨天义来说,这却是恰到好处!

从翻下悬崖的那一刹那,杨天义便从身上掏出一个三齿抓钩,在心中默数三秒的时间,便将抓勾用力的插入岩石的缝隙中,待身体稍微稳定下来,便又爬上去抖落抓勾,继续下坠,然后再数三秒,再次抓住岩石……幸亏此时天色尚未全明,等莽古尔泰走到崖边探身查看的时候,杨天义已经完成了两次急停急落,其所处的位置已经超出了莽古尔泰目力所及的范围,故而也并未被他发现。

如此四次之后,杨天义悬停在空中,低头向下看去,虽然下面仍是朦朦胧胧的一片,但他却能感觉到,自己离地面应该已经不远了。只不过,此时他的腰间却也是巨痛不已,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扯为两段。

杨天义也不敢再冒险,便用脚蹬住了崖壁,让腰部稍稍放松,在这半空之中稍事休息了片刻。

只是这黎明时分,天色很快便明亮起来,杨天义心知莽古尔泰必会派人前来搜寻,倒也不敢耽搁太久,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将抓勾拔出,而这一次,却是仅过了两秒,他便再次紧紧地抓住了岩石。

腰部又一次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杨天义只觉得浑身的骨架几乎都要散开,就连那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全都一齐爆裂,身体的阵阵麻痹,让他失去了大部分的知觉,仿佛这躯体都已不再属于自己。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虽然他的身体还未折断,但那根绳索却已是不堪重负,连续的极限拉扯和严重摩擦,终于使绳索轰然断裂。

只见杨天义在空中猛地一顿,便直冲冲地摔落下去。

杨天义算准了所有的事情,却惟独没能把绳索的承受能力精确到次数。

只不过,这已无伤大雅了。

因为,他此时与地面的距离,只有不到十米了。

而且,不幸中的万幸,他掉落的地方还是一片草丛,除了头部在翻滚的时候被一块石头重重磕了一下之外,却也没有增加新的伤势。

即便如此,杨天义仍是有种五脏六腑都被震得松动移位的感觉,那种强烈的眩晕,也引起了他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干呕。若不是有着惊人的体能和顽强的意志,此时的他,早已没有任何活动的能力了。

但是,正是那种杀手的本能,让杨天义保持着最后一分清醒:现在,还不是昏睡的时候!

他勉强地支撑起身体,脱下了外面已经四分五裂的铠甲,还有系着断绳的那件又宽又厚的牛皮护腰,又将它们藏在了石缝之中,这才拄着一根树枝,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步履蹒跚地向远处走去。

还没走出多远,全身每一处关节、每一寸骨骼却是都已不听使唤,肉体上那种无边无际的痛楚,终于摧垮了他残存的精神支柱,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如同一尊雕像一般,重重地跌倒在地。

而一直伏在马背上的紫星,却是在这时悠悠醒来。

黑风果然是充满灵性,经过了一夜的长途跋涉之后,竟是将紫星带到了一处她曾经到过的地方。

这里,正是祖有功被围困的那座山谷。

从紫星醒转的那一刹那,她就已经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杨天义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的,所以,他便干脆用这种手段,让自己远远脱离那场无法避免的战斗。

现在,自己该怎么办?

紫星抬头望了望已经悬挂在半空中的太阳,又低头看了看累得筋疲力尽的黑风,只魂断神伤地哀叹一声,早有两行热泪从苍白的脸颊上滚滚滑落。

作为一名曾经的出色杀手,紫星并不缺乏冷静的头脑与理智的分析。

从昨夜到现在,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自己便是赶了回去,也不可能再挽回任何事情。

但是,她又有种强烈的信念:杨天义,他一定不会死!

哪怕这是他人生中最凶险的一刻,哪怕他要以一己之力对付两千多人的鞑子,他也一定能够活下来!

因为,他答应过自己,要看着他的孩子出生!

紫星解开布带,翻身下马,却是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哀怨悲伤,便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而黑风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竟是在紫星身边慢慢地跪倒下来,将头倚靠在她的怀中,无声地落泪。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乱哄哄的吵闹声却是忽然传进了紫星的耳朵。

她吓了一跳,便赶紧起身,躲在了一处山石后悄悄地探头观望。而不远处的情景却是让她大感意外:一大批明军士兵,正在那片死尸遍地的战场上你争我抢地割下鞑子的头颅。

由于此前有多日都在为他们打探情报,紫星很快便认出这支部队的首领——原来是吴襄!

紫星心中一喜,便像看到救星似的想要冲上前去,但她的脚步刚刚迈出,便又倏然停住了。

吴襄,他怎么会现在才出现在这里?

按照杨天义的命令,这支救援部队理应是昨晚便该赶来,而此时已是将近巳时,他们,怎么会来的这么迟?

而且,从地上的血迹来看,这场战斗应该是发生在昨天深夜,而祖有功显然也早已不在这里。那也就是说,吴襄,他这是在捡现成便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嗣昌为什么敢抗命不遵?祖有功又是如何逃离?这场救援之战又是怎样发生?

一连串的问号,让紫星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件事的背后,恐怕不止是延误军机那么简单!

既然对吴襄已产生怀疑,紫星便也不再上前与之相认,只躲在远处冷眼旁观,等他们离开之后,才飞身上马,向锦州疾驰而去。

她要立刻见到祖有功,把这些事情都问个明白!

同样是心中满怀疑问的,却是已走到半路上的莽古尔泰。

负责搜寻的士兵赶来汇报:悬崖下,并未找到杨天义的尸体,只是在一处山壁之上,发现了一根断裂的勾索。

莽古尔泰吃惊不小。

这个杨天义,莫非是个怪物?

都已经伤成那样了,难道说,他还能从悬崖上摔下来仍大难不死?

莽古尔泰略一思索,便急声下令道:“他就算不死也走不远!立刻派五百人回去,再带上几只猎犬,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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