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兰花王子的蹩脚短信
开始凉爽起来的天气有意无意的带着一丝闷热，似乎是夏天还意依依不舍的逗留，树上开始落下的零星叶片以及错觉里开始遥远的许在夏天的愿望，全部传达着秋天按捺不住开始蔓延的消息。
那次停电后小满不再躲着陈天，她看到他欲言又止的几次犹豫，知道他想说什么。毕竟那天的他表现得太奇怪了，就算活动室停电后非同一般的黑暗，他也不至于脸色苍白甚至跌倒吧。
但小满是个善良的姑娘，这样的表现，一定有一个痛得不得了的故事，所以每次遇见，她都尽量的表现的她对那件事没什么印象或者并不感兴趣，尽管内心深处，她好奇的像养了几百只小猫在挠。
她开始乐衷于跟着晗晗往美术社跑，别人只当她们友谊情深，喜欢腻在一起，却不知道小满心里隐秘生长的心思。那东西像一株逆生长的藤蔓，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只好放任它茁壮起来，渐渐缠绕满她的思维，却无从知晓会不会开出美丽的藤萝花。
……
这天，小满正在帮晗晗整理她的作品，两根手指叩上了她的额头，不用看她也知道是杜川。果然，见她不肯抬头，杜川忍不住了。
“哎呀，你为什么不抬头看帅哥。”他拉过一把椅子，在小满对面坐下。
“还是这种风格适合你，那样子敲敲别人不讲话是你们社长的作风才对。”
“很了解啊。”杜川有些意外地扬扬眉毛，“那就更好办了，今天我们谈话的主题就是那位酷酷的社长大人。”
“咦？”小满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
杜川不回答她，反而向另一边正在画画的晗晗喊道：“大画家晗晗，把你亲爱的小满借给我一个下午吧。”
“你就跟他去玩吧，反正我一下午都在这里，你也好没意思的。”
小满歪歪脑袋，她不是正式成员，没有充分的继续赖在这里的理由，害怕被看到她来美术社的私心，她决定跟杜川走。
“那我走了哦，拜拜。”她习惯地伸出手，五根指头一抓一抓的做告别状。
杜川注意到她说“拜拜”的时候，尾音很可爱的上翘，那种一抓一抓的手势，也很有特色。他学着她的样子跟晗晗说了再见，不等晗晗说出那一堆你要照顾好我的小满否则怎样怎样的话，拽着小满出了活动室。
小满扭头对晗晗做了个鬼脸，心里说，怎么这两个人都喜欢拽人的。
一直出了学校，等公交车的时候，小满才想起来要问：“赤兔马，你要带我去哪？”
“秘密。”杜川温和地笑笑，“别人的秘密。”他补充。
“那你为什么带我去，我不喜欢打听别人的秘密。”
“反正你以后都会知道的啦。”
……
在穿行过一片胡同后，杜川在深处一扇黑色大门前停了下来，“哎？你不要紧张啦。”扭头看小满的时候他发现她的表情有些紧张，不由好笑。
“有点像恐怖片的镜头。”小满实话实说。
“不会啦，我敲门了哦。”
“叩叩。”
“谁啊，进来吧。”一个慈祥的声音飘出来，小满皱皱鼻子，觉得放松起来，抢在杜川前面推开了厚实的大门，迈了进去。
杜川看着她走进去，一时觉得自己带她来有一点冒失，但小满愉快的呼声打断了他的顾虑，他想自己没有看错人。
“好多好多兰花啊。”小满吸吸鼻子，“很香。”
“我养了几十年的兰花，它们都是我最好的孩子。”她的身后，精神很好的老人笑眯眯地纵容着她打破小院宁静的欣喜。
“我叫苏晓曼。”小满站起身，端正了下姿势，拳头捏在锁骨处，自己介绍说。
“我叫郑景明。”老人学她的姿势，握拳在锁骨处。
杜川看着他们，很乐于被无视，索性躲到房间里喝茶去了。
“小姑娘，我好像见过你，让我想想。”郑老看着小满言笑晏晏的样子，觉得很眼熟。
“咦？见过我，我第一次来这边呢。”
老人端详着她，蓦地记起，这不是陈天那孩子拿来问他哪里画的不对的那幅素描上画的姑娘吗。这是陈天第一次把不是自己的作品的画拿来给他看，而且，怎么这么巧，他的朋友就真的把这姑娘带来他的小院了？这样想着，老人决定不告诉小满真正在哪里见过她。
“那大概就是我们一老一小有缘分罗。”他拍拍小满的头。
“嘻嘻，那这个兰花，是什么品种？”小满没有再去追究在哪里见过这个话题，但杜川却敏感地扑捉到了老人家没讲实话的闪烁口气。
“郑老居然说见过小满，而且不肯告诉她真话，难道？”他努力的思索着，终于眼前一亮——“杜川，把沈晗晗的入社作品拿来。”就是这个，晗晗的画，他拿来给郑老看过了，为什么？不过既然这样，自己带小满来就更加没错了。
小院里小满和老人聊得很开心，看得出来，老人家很喜欢她，真的是缘分吧。
“小满啊，等下带你看看我的画，我先去给你倒水喝。”
“嗯，好。”
郑老进了屋，一边倒水，一边问杜川：“小天让你带她来的？”
“不是。”杜川实话实说。
“我很喜欢这丫头。”老人点点头，“你也出来吧，毕竟是你带来的客人，要制造单独谈话看我们是否投机的话，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老人笑眯眯的，示意杜川端水出去。
“呵呵。”杜川憨笑着说，“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您得到眼睛。”他端了水往小院走去，快到门口时，被老人喊住。
“小杜啊。”
“嗯？”
“小天能有你这样的朋友，幸运啊，谢谢你。”
杜川背对着老人高举起右手，用力摆了摆，走出去了。
他与陈天之间，已经不需要这样的感谢了。
……
三个人在兰花小院里喝茶聊了一个下午，小满高兴得不得了。
“小满，你跟陈天那孩子，熟吗？”太阳快下山的时候，郑老忽然问小满道。
“陈天？不算熟啦，不过他有点奇怪。”的确是不熟吧，这样想着，小满忽然有点难过。
“哦？”老人微笑着看她。
“嗯，他让我一定要记住他的名字，还有那次，美术社停电，他脸色好苍白……”
老人一直微笑地听着她讲。
……
太阳又下去了几分，杜川决定带小满回去：“小满，我们回去吧。”
“啊，很晚了哦。”小满歉意地对郑老笑笑，“打扰了您好久呢。”
“没关系，你让我很开心，还有……”老人拍拍小满的头，“没什么，送你一小盆兰花吧。”
“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您！”
等到杜川带她离开了，老人微微地叹息着自言自语道：“小满啊，你说和他不熟，却轻易地走进了他的世界，想必他也感觉到了，才会带你的画像来找我，可是这世界上，最难把握的就是命运，至少，希望你们不要犯和我一样的错误。”
……
杜川和小满回学校的路上。
“你不是说有秘密告诉我吗，骗人。”小满小心翼翼地抱着一盆兰花。
“哪里有骗你啊。”
“那你说秘密是什么？”
“这个，秘密就是那个老爷爷家有很多兰花。”
两个人嬉闹着，却各怀心事。
杜川在想小满提到的停电的事，那天他出来的时候只看到晗晗领着小满叫着伊静一起走了，而陈天一言不发，直接回了宿舍。这样说的话，小满还真有点像是注定走进他的世界了。
而小满想的是，杜川所说的秘密一定和陈天有关系，和那个慈祥的老人也有关系，只是，为什么要告诉她？如果杜川知道她的秘密，还会带她去那个小院吗？
那也是一个，关于陈天的秘密。
……
兰花在宿舍的窗台生长得很好，小满也多了看着它发呆的习惯，连最少开玩笑的杜言佳都说，小满爱上了兰花里的王子。
当然没有什么兰花王子，只有湮灭在校园里的神秘社长。从郑老家回来后，小满就没有再见到过陈天。她忽然有点想念拼命躲他的那几天，开始出于慌乱的逃避，到后来变为偷偷看到的窃喜，可这种改变她发现的晚了点。
“难道他也开始躲着我了？”想起上次关于名字陈天的记仇，小满有些郁闷地摸摸兰花的狭长叶片，“不是故意躲着的话，怎么可能一次都没有遇见嘛……”
陈天很快用事实打破了小满这个想象，就在她对着兰花碎碎念的时候，手机响了，打开，陌生号码的短信，很简短：“我是陈天。”
小满把手机翻来覆去地看，就差丢到水里看看会不会像电影里特工们传送的密件一样显出字来。就算是自我介绍，一般人也会带着一句“你好”啊，那样她就可以回复“你好，我是小满。”然后就可以开始简短地聊一下有什么事情，但现在只有这四个字，回复“我是小满。”怎么都觉得怪怪的，好像特务接头。
“算了，不回了。”这样想着，她尽量地说服自己把手机，那条信息以及发信息的人远远地丢开。手机被扔到了床角，还用枕头盖住了，可是思绪却没办法用枕头遮盖——真的是他发来的吗，为什么会发信息给并不熟的自己？好吧，就算她给他取名的恶劣行径让他印象深刻，就算他曾经在停电时脸色苍白地拉着她跑出了活动室，就算她最好的朋友在他的手下，就算他最好的朋友是她口中的赤兔马等等，小满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这样算起来，他们似乎应该，很熟？至少看上去应该很熟，可他们却连认真讲过的话都数得过来。
“下次忘记了，可以抬头看看。”陈天仰着头要她记住他的名字的画面在脑袋里忽然清晰起来，陈天，陈天陈天陈天陈天……
用力地甩甩脑袋，小满从枕头下拿起手机，翻出新收到的短信保存号码，本来下意识的输入了“蓝喜光”，保存时却改了主意，于是这个号码在她的号码簿里少有的拥有了本名而非代号。她看着规规矩矩的“陈天”，满意地丢到“重要人士”一组，想想，又拎出来放到“朋友”分组，再想，又挪回“重要人士”……这样反复不知折腾了几次，陈天两个字最终还是踏实地留在了了“重要人士”。
“现在这里放着吧，慢慢考虑。”就在她努力混淆自己的判断的时候，另一边陈天正好笑地捏着手机上甩甩，下甩甩，左边晃晃，右边晃晃，直把杜川看的冷汗流下来。
“喂，我说，扇子在床上，那是手机。 还是你以为手里拿的是农夫果园，要喝前摇一摇？”
有些尴尬地停止对手机的摇摆训练，陈天懒得理会杜川明显的调侃，他有些后悔刚才脱口而出问杜川要了小满的号码。
“知道你在等美女的回复啦，不过，刚才你磨蹭了那么半天，得发了多少字啊，总得等人家看完吧。”舒服地躺到床上，继续八卦，“都发了些什么啊，拿来看看。”
听到这句，陈天又开始了对手机的“特训”，只不过这次改成了翻来覆去地“烙煎饼”式。
“吆吆，紧张什么，拿来看看。”
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陈天瞄准他那欠扁的脸，把手机准确地丢了过去。
“哇，你谋杀帅哥，就算你嫉妒我才貌双全我……啊啊啊。”后半句话忽然变成鬼叫，陈天不满地扭头。
“干嘛，像女生见了老鼠一样。”
“你琢磨了一早晨，就发了这么四个字？”杜川举着手机跳起来，忘记是躺在下铺，额头结实地撞在了床梁，“哎呀呀。”
“你怎么比乱起名还要吵。”陈天幸灾乐祸地看着捂着额头情绪激动地杜川，“还有，刚才鬼叫什么，我手机里又不会爬出贞子。”
“你气死我算了。”那一下撞得不轻，再加上对陈天的四字短信的无语，杜川觉得自己简直是“热泪盈眶”外加“无语凝噎”。
“嗯？”陈天很无辜地眼神投过去。
“大哥，就算你要自我介绍，好歹加上一句你好啊，您这是，地下党接头吗，接下来如果小满回复了，你们是不是就该同志宽厚的手掌握在一起，重重地摇上三摇？”
“那不然发什么。”觉得有点理亏的陈天嘴巴却一点不软，他一贯有事打电话，发过的短信不超过十条。
“今天天气不错，最近心情如何，图书馆的管理员换发型了……随便说什么都好啊。”杜川摇头，“哪怕你发一句你是小满吗，都比这四个字强。”
“这四个字怎么了，言简意赅。”
“是，但是我跟你打赌，她不会回复你。”
“不回就不回啊。”
“嗯，不回就不回。”杜川学着他的口气，再次倒在床上，“我负伤了，要休息，不管你了。”说完眯起眼睛开始装睡。
而陈天相当沉得住气的，直到他装的已经真正睡着，才凑过来“喂，家伙，起来。”
“做什么。”
“再说一遍应该发什么。”
“不回就不回吧。”杜川投入梦神的怀抱，乐不思蜀去了。
“喂！”用力地推了几下后，确定杜川睡够前不会起来，陈天懊恼地开始回忆刚才他说的话——“今天天气不错，最近心情如何，图书馆的管理员换发型了……随便说什么都好啊。”
“就这句比较长的好了。”他一字一字地打上去，“图、书、馆、的、管、理、员、换、发、型、了。”满意地按了发送。
如果杜川看到，大概额头上又会多一个鼓包。
……
“咦？”小满拿起手机，看到又是陈天的短信，有些期待地点开，“图书馆的管理员换发型了”？
什么意思啊，小满拿着手机，感染上了陈天的“烙煎饼”式。
“莫名其妙，难道管理员换了个美丽无比的发型，风靡全校，他才会告诉我？”小满的臆想又开始无边无际，“反正有书快到期了，去还掉吧，顺便看看，换什么发型了。”
拿着手机依旧没有等到回复的陈天无聊的想，图书馆的管理员，真的换发型了吗？如果她没换，自己岂不是撒谎了，嗯，去看看，他给了沉睡的杜川一拳，往图书馆走去。
管理员新烫的头发效果不错，小满还书的时候一直盯着看，以致管理员多看了她好几眼。
后一步赶到的陈天先是看到了管理员的卷发，心里说这管理员还挺配合的，随后，他看到了小满。
“杜川这小子，也没那么可恶。”
“咳，咳咳。”他走过去，清了清嗓子。
“哎？”小满回头，被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陈天吓了一跳，“你，不会又想拉着我跑出去吧。”
“嗯？”陈天也想起来了，不由有些不好意思。
“图书馆里不要大声讲话。”管理员比谁都响亮的声音响起来，一下子周围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刚才讲话的两个人身上。
“这个。”陈天大窘，他好歹也是学生会知名的人物，于是二话不说，再次拉起小满，嗖嗖地跑出了图书馆。
他们一直跑到学校门口，陈天才想起来停下，被迫跟来的小满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个陈蓝喜光，我最讨厌跑步了。”
“喂，好难听的日本名字。”
“什么日本名字？”
“我叫什么？”
“啊？”小满眨巴眨巴眼睛，“陈……天。”
“嗯。”他满意的笑了，有些孩子气的得意笑容，小满第一次见他笑的这么阳光可爱，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等两个人都笑够了，接下来说什么的问题就出现了。
“这个，那个，呵呵。”
看着他憨笨地措辞还要装酷的表情，小满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感动，这感动让她勇气陡升，她学陈天的样子，一把拉起他跑向校门口的车站，跳上了刚好开来的那一班车。
“去做什么？”冷不防被拉上车，陈天很是疑惑。
“我也不知道。”小满回头笑笑，“我不认路哦，等下你负责带我们回学校。”
本来要说她胡闹，打算下一站就下车的陈天看着她笑弯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两个人再没话说，气氛却并不尴尬，距离不算太近，很微妙的感觉在他们两人之间的空隙生长出来。
“啊，古天乐好帅。”车上的闭路电视在放电影，小满瞥见，脱口而出。
原本安静地站在一边的陈天闻声抬头看了一眼电视，一声不吭的，在公车到站的瞬间，眼疾手快地拉着小满下了车。
初秋的太阳隐隐地，露出暧昧地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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