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是一名政治犯,被发配到西伯利亚的时候,正值12月,天寒地冻。
而后,卡尔被分配到了林场,成了一名伐木工人,每天从后方开来的火车,将他们砍伐的木材成车成车地运回内地,运到莫斯科,运到基辅。造飞机需要木材,修铁路需要木材,对于沙皇而言,除了金银矿产和宝石,没有什么比木材更值得开发的东西了。所以,沙皇命令这些犯人拼命地砍伐木材,以备所需。为此,冬宫还专门派遣了一名叫托可可夫斯基的监工,监工带来了他的妻儿,看样子是要长期在这里居住了。
托可可夫斯基是一名很严厉的监工,工人们都非常恨他。因为如果每天完成不了定额任务,不但没有面包吃,甚至还会用皮鞭把你抽得遍体鳞伤。当然,倘若超出了任务,就会得到半瓶伏特加作为奖赏。而超出部分的木材,托可可夫斯基将它们囤积在一个仓库里,并不急于马上运回莫斯科。
2月的一天,因为第四班组的一名伐木工人生病了,整个班组没有完成定额任务,托可可夫斯基把整个班组的人饿了一整天,而那名生病的伐木工人,被托可可夫斯基喊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大家都知道:那名可怜的正在生病的工人,一定是被可恶的监工托可可夫斯基丢弃或者处决了。
看到这样的一幕,卡尔觉得一阵阵心寒,既替那名伐木工人感到痛心,更为自己感到可悲,什么时候,这样的日子才是一个尽头啊?为了生存,为了能回到城里,他必须好好地活下去,因为他的亲人们还在等着他。
然而,不幸的事仍然发生了。有一次,卡尔在抬木材上火车的时候,一不小心一根木桩滑了下来,砸到了一名沙皇士兵。看到这一幕,托可可夫斯基顿时火了,他拿起了皮鞭,使劲地抽打着卡尔,看着正在流鼻血的沙皇士兵,打得似乎不解恨的托可可夫斯基,随手拿了一个木棒,朝卡尔的腿上砸去。卡尔能清楚地感觉到骨头脆裂的声音,随后,其他几名工友把受伤昏迷的卡尔抬回了小木屋。
因为没有医生,加上天气恶劣,卡尔的腿恢复得很慢,3个月后才能下地走路。但是由于骨头没有接好,卡尔的腿有点瘸。从此,他每走一步,都会对托可可夫斯基的仇恨加深一分。
1918年的时候,战争即将结束的消息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大家都在心底暗自地高兴着,希望早点结束这样的鬼日子。这个时候的托可可夫斯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对大家的态度也开始收敛起来。但是,大家对他的仇恨并没有因此而改变。
有一天早上,卡尔忽然被一阵哭声惊醒,那是从托可可夫斯基那暖和的小屋传来的。卡尔一瘸一拐地跑过去,只见在小屋里,满头是血的托可可夫斯基躺在床上,看样子是受了很重的伤。卡尔赶忙走进去,托可可夫斯基努力睁开了眼,看见卡尔后,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日记本放在了卡尔的手上,然后吃力地对卡尔说:你是这里唯一的政治犯,知识最渊博,你会懂得的……
卡尔接过日记本后,托可可夫斯基便闭上了眼睛。卡尔迅速把日记本放进了衣服里,闻声而来的工友也赶进了木屋。托可可夫斯基的妻子哭泣着说:在凌晨的时候,托可可夫斯基出门小便,天快亮的时候,她发现丈夫还没有回来,于是马上去找,结果刚出门,就看见了躺在门口的血迹斑斑的丈夫。她知道,丈夫是因为仇恨被人打伤的,凶手一定是这一千多名工人中的某一员。
卡尔和工友们埋葬了托可可夫斯基,下一步怎么做,大家都很茫然。虽然谣传战争要结束了,可是并没有明确的消息,他们将何去何从?
卡尔小心地翻开日记本,里面竟是托可可夫斯基每天的日记。读完日记,卡尔的心一阵阵刺痛……
如果不是托可可夫斯基,那名生病的伐木工人一定会死的。因为托可可夫斯基知道他是患了肺炎后,用装卸木材的火车把他送到了城里医治。
如果不是托可可夫斯基,卡尔的性命一定没了。因为托可可夫斯基在那一刻,看见了好几名士兵已将子弹推上枪膛,准备枪杀卡尔。
如果不是托可可夫斯基,这一千多名伐木工人的性命一定没了,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已经结束,冬宫在几天前就下了命令要处决这一千多名伐木工人,一个小分队已经在开来的途中。
如果托可可夫斯基不死,这里就不会混乱,工人们也就没有办法趁乱逃走。再不逃走,面临的只有死亡。
除了卡尔,没有人知道托可可夫斯基是自杀的,是故意用头部撞击木桩的。卡尔把战争结束的消息告诉了大家,工人们一阵沸腾,欢呼雀跃,瞬间便冲破了伐木场看守士兵的警戒,跑进了丛林深处。
卡尔并没有跑,而是走进了托可可夫斯基的小屋,他知道,从他得到日记本的那一刻起,他就应该为这对可怜的母子承担起责任。
由于工人们大多逃走了,前来的士兵们也就没有采取措施,都纷纷离开了。几天前还是拥有一千多人的伐木场,变得十分空旷和冷清。卡尔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了托可可夫斯基的妻子和儿子,听到卡尔的这些话,这对可怜的母子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后来,陆陆续续地又回来了几十个工人,卡尔把托可可夫斯基的日记本给他们传阅,他们看罢什么都没有说,但都选择了留下。再后来伐木场上新建了许多小屋,建筑小屋所用的木材,都是托可可夫斯基提前囤积的,这一切,似乎都在托可可夫斯基的预料之中。
如今的西伯利亚,还是那么的寒冷。尽管没有了伐木工人劳动的场面,但却有了一个温暖的小村落,村子的名字叫做托可可夫斯基村。村民们是那些伐木工人的后代,村子中始终保存着一本族谱——托可可夫斯基的日记本。日记本的扉页,是卡尔临终前一年写的一句话:
“只要有爱,再冷的地方,也会有温暖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