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知道,他不会来。
那一天顺着流动的雨丝渐行渐远,我抱着寂静的琵琶,在他的萧音中仔细聆听属于我的声音,模模糊糊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哭泣,莫名的就在心里道了一声珍重。就在那个时候,他的萧音断了一下。我一下子有种预感,今生不会再见了。
“女人的预感是最灵的,尤其是没有嫁人的女人。西婵,我敢肯定,那位童将军还会再来。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儿!”夜里的风摇动着满树梨花香,我走到窗前,接了一片梨花在手心里。它突然从树梢掉落下来,像是夜风送给我礼物。
“教主,我也预感他还会来,但我的理由和你正相反。事实上,他看你的眼神很不对劲。”西婵埋头整理满桌的书信,那些都是各地梨花教弟子呈上来请示事务的书信。她现在是梨花教的二当家,比我忙。看来,聪明的教主都得配个二当家。
“你别乱说。我是男人!”
我用纠正的目光回头看了她一眼。就在这一转头之际,一阵收缩感顺着皮肤打滑似的蔓延开来。有人说,身边有鬼经过时,皮肤会在一瞬间产生又麻又冷的感觉,那是因为毛孔出于本能的收缩了。我不信世间有鬼,却还是慎重的向四周观察了一圈。夜色中还是那几树梨花,梨树披着月亮洒落的白霜站在风中,洁白的花朵像白蝶一样翩跹颤抖,娇嫩得让人想咬一口。如此良辰美景,哪像有鬼呢?笑笑,我无意识的摊开手心,想去抓一把怡人的花香。全身却随着这一瞥而狠狠的打了个激灵。手心里的梨花不见了!
“西婵,今天晚上你得给我把这些信都办完了,不办完不许出门,记住啊!”
严肃的警告过她,我若无其事的带上梨花剑,走出屋子。关门的时候,透过门逢看到西婵拉长的脸,我微微舒了口气。她不会武功,呆在屋子里比较安全。
一个人走在梨花树下,越走越远,越走越黑。那条被梨树夹起的路面似乎阴暗得没有尽头。我却一直向前走。
曾曳说过,如果感到危险却又找不到危险在哪里,就向最危险的地方走。它会出现在那条路的尽头。
我不全相信曾曳的话,但我相信朋友。他说的话也许不全对,但他总是想给我一些忠告的。花香渐渐的淡了,梨树被一些又高又密的树木代替。有一半的天空被阔大的树叶遮挡起来,头顶那些阴影就像巨大的魔爪正向心脏伸去。我停下步子,把剑扔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串佛珠。它是用铁砂珠串成的,打结的地方坠着一条蝴蝶缨络。当初曾曳把它送给我是送给我一份回忆,也是送给我一条命。这串佛珠不是普通的佛珠,我知道。
我丢下剑,站在这里,是因为这里已经是黑暗的尽头。再往前走就会走出这片迷雾森林,如果那个危险要出现,应该会出现在这里。梨花剑躺在离脚边不远的地方,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可以在眨一下眼皮的时间把它重新拾在手里。当初学剑的时候,记住的第一句教诲就是:只要你的剑够快,就连鬼也不用怕。
沙沙。响声贴着头皮飞过去,一阵又冷又麻的感觉直往头骨里钻,我知道自己应该在一眨眼的时间把剑踢起来,却站着没动。我怕来者是个胆小的鬼,怕轻易把它吓跑了。虽然我是这么怕见到鬼。细碎的声响一步步向后背走来,我就这样站着,握紧曾曳的佛珠,在心里轻声地叫了一个人的名字。如果这是我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晚最后一刻最后一声呼唤,我希望是他的名字伴我走完最后一程。
似乎是苍天听到了我的呼唤,我日思夜想的人竟像白鹤一样从天而降。
白衣若梨花一样漫天舞动,飘逸得有如今生来世的虚无。陪衬着他,那狰狞的夜色竟在一瞬间转化成了最乖美与纯净的黑幕。
我赶紧将眼睛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