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是个很大的概念,对于周康石来说,两广以北都算北方。周康石立足钦州,辐射两广,所以自己的店铺主要开设在两广。广西有钦州、桂林,广东有澳门、广州和韶州,云南有合作伙伴,贵州太穷,现在就不考虑了。除了西南这些地方,湖广更是自己的一个大市场,所以在武昌和长沙都有店铺,在荆州有自己的代理商。因为湖广靠近广西,为天下粮仓,所谓湖广熟、天下足,而且湖广全省水网密布,长江、湘江、阮江、洞庭湖等河流众多,是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老百姓生活相对比较富足,最起码应该吃的饱饭,所以自己的产品在湖广应该有市场。
关键是湖广王爷多,不比河南少。现在河南正被饥荒和李自成势虐,那些亲王郡王们已经成了李自成的盘中餐。但是湖广除了北部靠近河南的地方,基本不受流寇骚扰,比较太平。而明末,最有钱的就是这些藩王了,富可敌国。
周康石北上的一个主要任务,就是去向湖广的藩王们推销翡翠象牙制品,从他们那里换点金子和银子过来。
现在周康石要积蓄力量,第一需要的就是囤积粮食,这个不太好办,因为全国到处都是旱灾,粮价比较贵,大明缺粮食,所以只好到中南半岛去买了,自己特意交代刚出发的船队,明年回来的时候一定要运一半舱位的大米回来。
第二需要的就是钱,具体的就是金子和银子。打仗就是花银子,没有钱就没有后勤,军队是不可能打胜仗的。自己西印度公司利润不少,这两年靠虫草和麝香,过几年可能要靠茶叶了。不过财路还需要拓宽,所以这次自己瞄准了湖广的那些藩王们。现在湖广有五个亲王,分别是荆州的惠王、常德的荣王、长沙的吉王、衡州的桂王以及武冈的岷王。这些亲王底下还有郡王,都是大财主,有的是钱。周康石现在需要的是用这些无用的象牙翡翠去换他们的金银,毕竟在乱世,只有这些真金实银才有用,珠宝字画如粪土,毫无用处。
第三需要的就是精兵,不过精兵是练成的,所以周康石现在就需要招揽一些有潜质成为精兵的流民。现在北方一片萧条,年年干旱。而今年也就是崇祯十四年,两京、山东、河南、山陕、浙江和湖广更是全省性的大旱,外加蝗灾,是崇祯即位以来灾害最严重、波及最广的一次,民不聊生。也正是这一年,是农民起义军迅速壮大的一年,因为整个大明从北到南,到处都是成群的灾民,而灾民天生就是造反者的兵源。
而从灾民中招募一些兵丁,是最合算的。首先,他们要求不高,有饭吃就行,这样就不会费自己太多钱财。其次,灾民大多是北方人,体质相对两广的百姓要高大强壮一些,是非常不错的兵源。历史上东晋的北府兵就是由北方流民组成的,面对北方故土沦陷于胡人,所爆发的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强。现在自己来吸收这些流民入伍,也是这个道理。所以,这次自己可是带了不少银子,就是准备招募流民到钦州去的费用,如果不够的话还可以到长沙分店里去提。
所以周康石此次北上,就是去碰运气,首先是跟湖广的王爷那里做象牙翡翠生意,顺便视察一下自己的店铺.这些店铺不但要卖西印度公司经营的货品,比如虫草、麝香、马鹿肉、各种康区来的草药,以及以后从南洋运回来的物产,还要负责各级情报的收集。店铺既是商业据点,更是情报场所。所以,现在自己北上也是要把这个隐蔽的情报机构给完善下来,最起码要养个鸽子之类的,让他们平时注意收集哪方面的情报,都要交代清楚。
北上的第一站就是桂林,这是广西省城,位置重要。从桂林往东北过全州,就到了湖广境内,这个线路是逆当年徐霞客线路而行的。很快就到了永州,要说永州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进了湖广后,感觉街上要饭的就多了起来,甚至还有成群的饥民在到处游荡,官府似乎也不管,看来今年湖广的全局性大旱威力不小。所以呢,周康石的机会来了,对于有壮汉的流民队伍,自己马上就一网打尽,用银子买点米粥来“做好事”,然后威逼利诱,安排人手领着他们到钦州去,成为周康石的兵源储备。当然如果碰到了没有多少壮汉的饥民队伍,周康石则没有那么好心,直接骑马把他们驱散,不能怪自己心狠,因为根本救济不过来。
从十月底出发,自己一行五十多人都是骑马,日行百里,除了在桂林耽误了两天,其余时间都在赶路,到永州的时候也就十一月下旬,时间比较充沛,所以周康石决定在永州城停留两天,并派一两个机灵点的长驻永州,作为“拐骗”北方流民到钦州去的中转站。
今年气候反常,到了十一月,天气并不寒冷,听说这是几十年来永州城最暖和的冬天了,这在明末小冰河事情并不多见。周康石带着两三个家丁在大街上闲逛,看看有什么好东西需要补充一下。
永州是个州城,虽然地处楚桂两省的交接,而且有湘江流过,是个水陆交通要道,但是却并不繁华,据说是岷王盘剥所至。岷王虽然封地在武冈,可是在永州有不少岷王的田产,而岷王继承了大明藩王的共性—--贪财,拼命的剥削地方,所以永州城的百姓一提起岷王朱企丰来,无不咬牙切齿。
周康石走着走着,就被对面迎来的一个衣服破旧的年轻人给撞了一下,年轻人道歉后迅速离开,周康石也没有在意。
“站住,不要跑。”周康石等对方离自己已经大概十多米远的时候反映过来,这不就是小偷吗?身上带的碎散银子已经被他给顺走了。
老爷发话了,跟着自己来的三个家丁马上转身去追,三人毕竟被涔泉训练了半年了,加上营养充足,很快就把年轻的小偷给抓住了,提到周康石面前。
皮肤略白,清瘦,中等个儿,看似读书人却不是儒生的打扮,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家丁很快就从他身上把老爷的小钱袋给搜了出来,小偷已经被架起来了,嘴巴也给封住了,拖到周康石住的客栈后院,准备一顿好打。
“好汉饶命啊,在下也是出于无奈才行此下策的,今天是第一次啊,求好汉给小的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小偷还没等家丁动手就哀号了起来。
“去你妈的第一次,老子抽不死你,看你还敢不敢偷我家老爷的东西?”家丁张洪海说完一马鞭抽下去,把小偷打得鬼哭狼嚎的。
“慢着,你们不要打了,我可是宗室,你们打我可是犯了大不敬的罪啊,我要去衙门告你。”小偷哀号了起来。
“宗你妈的室。老子打的就是宗室。”张洪海对宗室不感冒,鞭子抽的更狠了。
张洪海是去年八月周康石刚到龙门岛的时候招收的那批民工,后来被岑泉看中挑选进了周家成了新家丁,被岑泉好好的训练了半年。后来张永回龙门岛,周康石让他成立一个情报所,需要人才可以在自己新老家丁队伍中挑选。而张洪海因为识得百十个字,又是有名的包打听,所以被吸收进了情报所,这次跟着周康石北上,就是要发挥他擅长打听事情的特长。
从去年夏天到龙门岛做工,好运就伴随着自己,对此张洪海感谢上天。先是做工不到三个月,就被岑大队长挑中做了周家的家丁,月银二两,虽然被苦训了半年,可是自己毫无怨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自己一站在以前一起做工的民工们面前,自觉要高过他们一头,而这些人都很羡慕自己。成了家丁,好运还没有到头,后来张永大管事来挑人,说是要成立一个什么组织,现在才知道叫情报所,自己成了一名情报员,月银上升为四两。这次又有幸跟着老爷,张洪海格外的卖力,要在老爷面前好好表现。
“慢着,别打了,你说你是宗室?可有什么凭证?”周康石示意张洪海停手,对着小偷问道。
“哼,怕了吧?不错,我就是珉藩宗室,识相的快快放了我,再向大爷陪酒请罪,这件事情就算了。”
张洪海大怒,要不是周康石制止自己,估计这小偷又要皮肉受苦了。
“你说你是宗室你就是了?莫说你不是,就算是宗室又能怎样?现在太祖子孙数以十万计,吃不上饭而饿死的低等宗室多的是。哼。”周康石晒笑道。
明朝自从朱棣篡位以来,对藩王宗室严防死守,剥夺政治权利,给予经济待遇,藩王们都被当成了猪给圈养起来,这些王爷们政治上无追求,生活又富足,无所事事下只好去繁衍后代了。到了明末,宗室人口达到了数十万,朝廷根本供养不起,除了有田地的亲王郡王有好日子过外,那些低等宗室基本得不到俸禄,而宗室又不能去做其他营生,考科举又考不上(万历末年规定宗室也可以科举,有一小部分宗室还中了进士),结果饿死的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