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沉远照，钟鼓声在黄昏之际敲响，三百下，一下不多一下不少。馆舍里风雨不如西楼，海棠花都摔了一跤，扑在地上揉腿。旦暮之间，朝云行雨变幻。
“知道我为什么叫赵渐暗吗？”
“不想知道！”柳厢厢恨恨的说。
“因为我小时候睡在一本摊开的大书上，身上还盖着一本大书，你知道的小孩子没有什么控制力，所以经常尿到书上，那次一共撒了三泡尿，第一泡尿到赵上，第二泡尿到渐上，第三泡尿到暗上，老头就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赵渐暗捻指，自顾自的说着，与其说给柳厢厢听的，不如说自己再怀念一下渐渐模糊的童年。
“你摸我。”柳厢厢不接话茬扭过身子说。
“已经摸过了。”
“我说你摸我。”柳厢厢瞪着发红的眼睛。
“哪有你这样的，我已经摸过了，不想再摸第二次。”
“舒服吗？”柳厢厢突然眯着眼冷笑。
“像草垛。”赵渐暗猛地靠近柳厢厢，吓得柳厢厢退后一步坐到暖床上。
“不要脸。”
赵渐暗觉得怪异至极，在这个地方，竟然有女人敢骂男人不要脸。但赵渐暗偏偏很享受，柳厢厢也骂的理所当然。柳厢厢骂完也觉得不对，以前即使有客人砸下重金，专门让姑娘看他露出肥肥的肉，自己觉得恶心但从没这么爆出情绪。柳厢厢现在还觉得胸上贴着赵渐暗的手，浑身不自在。暗暗呸呸呸了自己几口。
宋果谓哭丧着个脸，就像太上三五正一盟威仙灵百五十将军箓里躲着的囧字。宋果谓坚持了五分钟，就拔了出来。宋果谓双眼无神，望着红烛，流下悔恨的泪水，就不该来这里，宋果谓相信自己的实力绝不止于此，但事实就摆在面前，虽然旁边的可心人说着体己的软绵话，自己还是不敢相信五分钟就缴械投降的惨剧。宋果谓都想灭口了，对自己的下半身发出念力，硬硬硬。宋果谓知道赵渐暗的，赵渐暗的下半身可以自由伸缩，缩起来就露半指，伸出去，可捣最坚硬的岩石，顿首石都不够看的，直接崩碎。而且频率很高，一分钟能伸缩五十下。
柳厢厢的胸，赵渐暗在摸到的一瞬间，道家的金丹服食，餐吸云霞，高奔日月，遁甲隐景，歌颂礼赞，此刻不值一提。而除了赵渐暗之外的男人如果知晓素来清高的柳厢厢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子染指，都会认为，柳厢厢的好年华滋生了黑斑。
“你睡了她吗，你怎么看着这么狼狈，不会是把你踢下床了吧？”宋果谓看到一脸吃瘪的赵渐暗莫名的心情愉悦起来。
“睡谁，我近来认识一个和尚，正跟他修炼禅这个伟大的命题，而且还是不为人知的逃禅。”赵渐暗只觉得自己的手真幸福，人生第一次触摸，就摸到了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你修的是逃禅，何为逃禅，满世界乱窜就是逃禅吗？”
“顽石上参昼阴，风冷裂袍，灯昏触柱。如清晨登陇首，明月照积雪。”
这对难兄难弟扔下一首《卡诗山神曲》，知冷坊睡了一宿，赵渐暗摸了一把柳厢厢的胸，其他啥事也没干。
令赵渐暗没想到的是，《卡诗山神曲》被知冷坊的大音律谱上了绝妙旋律，顿时传遍大江南北，就在京都的知闲校都知道了这首曲子。栖梧观的陈升经由此写出道教史上不可磨灭的《长乐经》，《长乐经》仿用了赵渐暗长词的格式，每段皆以尊下长乐经开头，劝人读经。这是赵渐暗始料未及的。
鞭打芦花车牛返，是东塘最大的小村落，文人施肩吾有半句赠绝粒和尚“使我爱逃禅”。禅之一道不知有没有逃一说，但赵渐暗确实是逃出来的，落荒而逃出知冷坊，逃离柳厢厢。对于《卡诗山神曲》到底会被大音律谱上什么样的曲子，赵渐暗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心思等着大音律神游出炉一首动听的音律。
西山卷，能使人避西山之苦，怎奈西山卷一直不曾出现人间。宋果谓没有瞒着赵渐暗去找所谓的西山卷。
“这么说，你是希冀通过西山卷上的文字治好你父亲坠西之苦。”
“这段时间父亲神识强烈，能感觉到身体真的在往西去，如大月行天，不过月落乌啼而已。惊闻乌啼，人也完了。”宋果谓落寞的前行。
“你去旧边墙书院不会也因为找西山卷吧？”
“据说旧边墙书院出现过西山卷的几行文字，所以我去了旧边墙书院。”
“书院也没什么意思。”
“对啊，没什么意思。”
赵渐暗沉默无言，知道这个朋友在旧边墙也没有寻到那个劳什子西山卷，恐怕连毛都没有碰到一根。宋果谓不知从哪打听到西山卷在鞭打芦花车牛返出现一行文字。是以从东塘最知名的青楼扶着腰叫上好朋友赵渐暗一起奔向东塘的一个小村落。
鞭打芦花车牛返整个村落都是同一种建筑，青砖飞檐，道上铺上碎石，街巷极窄，顽童流着大青鼻涕往嘴里大口大口扒着大白米饭，身后卧着一只大狗，咔咔一走，不光带感，古风也扑面。
赵渐暗发现一种金色的丝线，被卡诗山人誉为神仙语，之所以叫神仙语，是因为它会一直往天空上跑，没有叶子，没有枝杈，卡诗山人都认为这是要去跟神仙说话的圣物，对于卡诗山人不太淳朴的民风来说，都怕神仙语去告状，自然谁见谁砍，再圣的圣物还没有到达天空之前，即使没毛病，那也不好使，砍来之后编成藤筐，藤椅，藤床，藤杖，说是藤，其实也不算是藤，只不过卡诗山人不知道剥开外面的绿色皮，里面是金色的丝线，用手拨拉一下，会发出各种杂音。
宿垢老大人曾对神仙语这样说：“金银铜铁锡谓之五金，雌雄硫砒名曰四黄，朱汞硼硵硝盐矾胆命云八石。燕雀不生凤，狐兔不乳马……”云山雾罩说了一通废话，最后说，神仙语乃是靠着洪荒气，盘盘而上，是为蒸腾，是为时间的曲线。
时间的曲线，赵渐暗很是认同。
金这种长藤状的东西一根数十米至几百米的都有，生长都是盘着长的，只要根茎不坏，砍断地面上的神仙语，过不了几个月，又会重新扎出来。
沾上神仙二字，生活没点异常那是说不过去的。所以在相传的故事里，神仙语长藤，云英石髓凤乳那是顿顿必吃，而且换着法子来吃，今儿炒着吃，明儿炖着吃，后天又改蒸着吃。蓝桥驿上的裴公子遇见的云英，大抵是神仙语吃剩下的。
“这是弦枕桥，用的浑沌的骨头，这个是我在西荒里捡的，据说这个凶兽两耳不闻两目不见，是个直肠子，不懂的打旋，有啥说啥，不整那些弯弯绕，是直肠子的都是热心肠，所以用了它的遗骨我想它也不会愤怒的来找我，要找也会先找为他凿出七窍的俩损友，南海之帝，北海之帝合伙干死了他这个中央之帝。音孔饰圈镶的的海介虫的贝壳，还有与指板上与琴弦垂直的白铜丝，在这些地方按弦，得出的调调也会不同，我叫这个乐器为，吉他。”
“这倒是头回听说，教坊的乐工吹的悲篥，是南山截得青竹，婺州有麻奴者善吹且以技自傲。上截为父下截为母的两截叮，表面用獐子皮或鱼皮紧裹，有个池塘，容纳声音，等池塘声音漫出来，会更好听。是火不思是长柄四弦，正月初一、正月十五大朝会和呼兰行围时要演奏。你手里制作的这把很像火不思，只不过你这个有六根弦，而且样式很新鲜。”
“池塘，你说的是共鸣箱吧。”
“什么是共鸣？”
“就是声音的叠加，就像你说的池塘，声音在池塘里堆积，把池塘堆满再流出来，会很悦耳清脆。”
“你说清昼会不会感动，然后扑倒我怀里。”
“不光扑到怀里，而且还揪你怀里的胸毛睡觉。一根毛两根毛，呼呼呼。”
“这才两根就睡着了。”
“总得留点到下次再数。”
赵渐暗踩着顿首石在卡诗山上空选定了数十颗大块的顿首石，扯着神仙语奔向天际，看的宋果谓心生羡慕，口水止不住的流，如果自己也会这招，那得俘获多少姑娘的芳心。
“哎，你慢点。”
赵渐暗整了一把星空下第一大吉他，确实很大，六根琴弦横跨两个山头，六根琴弦对应赵渐暗地面上那把精致的小吉他上的六根琴弦，这场浩大的的表白行动，宋果谓可谓大开眼界，跟之前见过的表白，简直不在一个层级。
即使有旷世之才，九重城里，泯然众人。拜月乞儿
窗柩板壁雕着花卉仙草游龙红鱼浅绛山水，
按我说的最直接最粗暴的干法，就是拿着你家扛红薯的袋子，装满银子，不行，银子太大，换成铜钱，直接甩那个负你的姑娘一家人脸上，然后再把散落的铜钱一枚一枚捡回来，潇洒离去。
再捡回来？
当然要捡回来，好多钱呢。
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看不得，就是一个男的跟一个女的低声下气挽留这段****的感情。或者一个女的低声下气跟一个男的挽留这段****的感情。低声下气，这四个字简简单单一出，太难受了，真的太难受了。
那天在我的记忆里是一片浓烟暗雨，何须在意。
赵渐暗不知道她说的是在意还是再忆，又不敢继续深谈。
摩崖年间，初皇帝特命已入虚寂之门的陈升经于青牛肆栖梧观设醮，见红光射来，遁入殿西一株梅树下，令小道士掘之得青砖一块，上刻春秋古篆，陈升经面色铁青的将带着“sb”二字的砖块一掌拍碎。陈升经对天道发誓，自己当初埋进去的时候绝不是眼前看到的这块砖，“初皇垂世，圣祖垂祥”这八个字，要比唱一万首颂歌来的效果好，起码能在自己归于湛然清净之海后，能有个银青光禄大夫加身，现在全他妈完了，整这么一出大场面，就等着拍皇帝的马屁，然后出来一句骂人的话，道门式微的征象吗，陈升经从来不信这种狗屁征兆，但一时又想不起是哪个阴毒之人起了坏心思，暗中搞破坏。眼下自然做戏做全套，幸好来的皇帝的耳目是自己亲近的人，还有很多斡旋的余地。
场中自然有皇上身边来的小太监，在等待神迹的到来，所以睁大了双眼，生怕多眨一下就少看到一点，回到知闲校不能把所有不似人间景象的奇幻给皇上诉说完整。
小太监名叫陈淡闻，本是陈升经同族后生，不过这人天生喜欢男人，但内心的压制，往往大不过欲望。在一次醉酒后睡了一个不该睡的朋友后，被朋友的女人一刀剁下去，再也没有了那一嘟噜。后来活了下来，但再没脸进入以前的交际圈子。索性入宫，跟了一个老太监，老太监也姓陈，也不用换姓，不过不再用陈淡闻这个名字为家族蒙羞，只是叫陈骨碌，老太监就收了这么一个干儿子，整日骨碌骨碌的叫着，陈骨碌也挺喜欢这个带着土腥子气的名字，因为这能让他想起了很多遥远的朋友和与岁月一起沉默下来的故事。
陈骨碌很少有出宫的机会，这次还是自己单独出宫做事。
“这个人已经能看到十颗顿首石了，虽然每一颗都很小，即使这样，也能在旧边墙能数得着的好汉。”
赵渐暗身上没有银子，跟着宋果谓蹭了那么多顿饭，也不好意思了，离书院开院招新弟子，还有好几日，不置可否，总不能对宋果谓说自己能看到一座顿首山。这是自己心里永远的秘密，他记得很清楚，宿垢老大人是如何的郑重。
死水不微澜，有僧禅定于此，缘崖而上，一个大大的山门，寮舍里很干净。禅床上的东西整整齐齐，旁边僧众戒备的围着赵渐暗，一个个如临大敌。
贤首如今正到了成佛的最后阶段，万万不可毁于一旦，此时出了差错，，恐怕再难成大陆上最大的教门。
贤首只是为了善世院好，只是这样。
闯来寺庙本就无理，这下赵渐暗只是来找极具修佛天赋的赵清持，带他离开这个消灭人的意志的善世院，不惜得罪整个北方佛门。赵清持的顿悟，确实让赵渐暗吃惊，再把赵清持扔在寺庙几年，说不得成了一个为了信仰不顾生命的疯徒。其他人不知道佛门的厉害，赵渐暗可是知道的很清楚。
杀佛灭道的惨事，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说到底，这个天下终究是世间帝王的，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