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莉亚，你干嘛去？这么着急。”帕农先生边揉胸口，边笑眯眯地看着小姑娘。
“舅舅？”达莉亚捂着脑袋，屈膝一礼，然后瞪了帕农先生几眼，忽然一把将他捉住，拉到了门前台阶下不远处的一丛冬青后面。“舅舅，你是不是和妈妈说什么了，然后让她答应把我——”达莉亚撇撇嘴，“把我嫁给表哥？”
“这不好吗？”帕农先生把圆帽摘下了捏在手中，“你和约翰简直是天生的一对。约翰那么爱你，而且我和你舅母也非常爱你，你嫁给约翰会是多么幸福的事！”他嘴角绽开最“慈爱”的笑容。
“可是我不喜欢他！”达莉亚直截了当地告诉了舅舅自己的想法。
“多么残忍的话啊！孩子，约翰每天为你茶饭不思，已经瘦成了那副模样。这就是你对他那片痴心的回报吗？”
达莉亚脑中泛起表哥那像是患了肥胖症的大猩猩一样的身躯，心想这也算瘦了的话，那他之前什么样子？肉球吗？不过她不想戳出舅舅话里的夸张，反而决定顺着这话说下去，说绝一些，好直接断了他们的念头。
“对，这就是我的回答。不管表哥怎么样，我不喜欢他就是不喜欢，我不会嫁给他的。”达莉亚仰起头直视着舅舅，决然地说。
“真得不愿意？”帕农先生捻起一片冬青的叶子轻轻揉搓。
“对，如果你们非要我和他订婚的话，只会让我更讨厌他！”达莉亚说。
帕农先生点点头，轻轻一笑，“但是孩子总要听从父母话的，就像叶子总要依附于枝条一样，因为枝条才能给叶子养分，才能给予叶子最好的成长。而一旦叶子打算脱离枝条，自行其是，那它肯定会立刻枯萎。那时它就会知道，依附枝条，听从枝条的话，才是最好的选择。”说完，他把手中揉碎的冬青叶子轻轻抛到地上，又冲达莉亚一笑，然后把圆帽戴起，朝房里走去。
达莉亚撅了撅嘴，看看地上那片破碎的叶子，自言自语：“我可不是会被你们随便揉烂的叶子。”她哼了一声，转身迈向花园，也很快消失在浓雾中。
……
……
帕农先生刚进入前厅，就看到了正站在门口，一脸苍白的儿子。
“你在这儿干什么？”他奇怪地问。
约翰看着他，圆滚宽大的脸上一片沮丧，“我刚才看到表妹下楼，跟下来想追她。”
帕农先生眼珠一转，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你跟到门口，听到了她和我说的话？”
约翰点头，往身边的窗户蹭了蹭，向外张望，似乎想看看达莉亚的身影，不过大雾遮蔽下，无法看到花园那么远。
帕农先生走到约翰身边，把他靠在窗前的身子扶直，沉声说：“虽然她是那么讲的，但是只要你姑母同意，她多半还是要跟你订婚。你这么丧气干嘛？”
“可她不喜欢我！”
“约翰，喜欢与否从来不是结婚的必要条件，尤其是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帕农先生直直盯着自己的儿子，教训道。
“可我想让她喜欢我！”约翰抗声说。
“好，好，我知道。”帕农先生不耐烦地揉搓自己手中的圆帽，“但她现在确实对你没有感情，这是事实，对不对？然而这事实又并不重要，对不对？因为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她都要和你订婚。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促成。”
“不。”约翰摇摇头，垂首叹了口气，“如果表妹不喜欢的话，我看还是算了。”
“什么！”帕农先生声音里涌出一股怒气，“你决定就这么算了？”
“不是说我要放弃了。”约翰抬头分辩道，“而是我要让她真正喜欢我，然后再娶她，不然现在这种情况，就算和她订婚了又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帕农先生不自觉提高了嗓门，“达莉亚是纳德?伊林唯一的孩子，而且是女儿，你知道娶了她意味着什么吗？嗯？纳德没有一个亲侄子，那就意味着娶了她，伊林家之后就是你和我的！伊林夫人是你姑母，达莉亚如果成了你妻子，那伊林家的那些族亲怎么争得过我们！而你竟然说有什么用！”忽然看到有仆人从廊门经过，他赶忙压低了声音。“这几天我四处奔走，把我做财务官这些年来掌握的那些城里各家族的财物阴私事都用上，又给了他们一大笔钱，才让那帮家伙决定召开市议会，罢免马林，选我做代理城主。如果成功，很快我就会成为真正的城主。到时候伊林家归入我们手中，我又做了罗伊那的城主，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那意味着到时我们就会比现在的伊林家还有权势，罗伊那城邦将会成为我们帕农家的领地，我们在整个洛林同盟都有了话语权，甚至整个大陆都会知道有帕农这个名字的存在！我盼了多年，还以为在有生之日都看不到了的事情，现在终于有这么一个绝好的机会让我来完成，而你，竟敢说有什么用！”
“我只想要达莉亚喜欢我。”约翰咕哝。
“她会的。”帕农先生收拾了一下情绪，沉声说，“你们只要一起生活久了，自然就会有感情。”
“可她说如果订婚的话，就会更讨厌我，你刚才也听到的！”约翰急道。
“孩子话。”帕农先生断定。
“可——”约翰支支吾吾，“可她那个样子，我，我真得不想——”他欲言又止。
帕农先生直起身，注视自己的儿子半晌后，把圆帽戴回头顶，冷冷地说：“这件事达莉亚没有决定权，你，也没有。不管你喜不喜欢，这件事关乎我们整个家族，以后你会懂的。现在，我去找你的姑母，趁着她心神不宁的这个机会，赶快把事情敲定。而你，你该做的就是找到你的表妹，努力讨好她，让她对你改观，而不是像个懦夫一样站在这里彷徨犹豫、自怨自艾。”说完，他回转身蹬蹬蹬地上了楼梯，沉重的脚步声在整个前厅里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