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无晴裹了个包袱,换了件男装,带了些碎银子便上路了。老头子家产无数,她将他的金银全部装在大口红木箱里,藏到密室之中。她不喜欢一掷千金,她觉得还是这样轻轻松松的上路好。一个富得流油的财主婆去闯江湖,人家只能说你是吃饱了撑的。
她没有目的地,走到哪里算哪里。她也不为了挣钱。只要有不平事,不论贫富,她都会出手相助。可是一路行来,她竟没有发现一件不平之事。她不知道是皇帝太英明了还是太暴戾了,总之她所到之处,官民各安其职,民不怒官,官不扰民。根本没她的用武之地。
她才觉得自己落伍了。又或者根本没跟上这个时代的节奏。她不明白百姓有冤为什么不诉,她也冒充了一次苦主,去县衙告了一状。县令三下五除二的将真相查得清清楚楚:她就是没事找事。还是没把她怎么样,好声好气的将她送出衙门。
洛无晴又再找了另一个衙门,大抵也是如此。她想这说不定也是个很民主的时代。连一个纨绔子弟都没见着,一个欺行霸市的恶霸都没遇见,一个鱼肉百姓的贪官也没听说,她真怀疑她在做梦,到了书上所说的世外桃源。
她又回到了当初的境界。身上只剩几个铜板。以前再落魄,她至少还有一间破屋可以遮风东避雨。现在她出门在外,连个睡觉的地方也没有。她真羡慕小龙女那种睡在绳子上的功夫。至少不怕没地可住。
幸好在古代,山上的猎物着实不少。她饿得发昏,便在摸到山上,用老头子传授的暗器功夫打猎。然后饱餐一顿。她晃晃悠悠的,像个幽灵。她很想说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我洛无晴。可现在恰好相反。哪里有洛无晴,哪里就没有不平。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也会冲自己发发牢骚,见着一个泥菩萨,她就是拱手而拜,然后慢吞吞的说:“泥菩萨啊泥菩萨,虽然你自身都难保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保佑保佑我,让我行一次侠,逞一次勇,至少也对得起我这死而复生,对吧?”
泥菩萨就是泥菩萨,只顾着自保,哪里还有能力保护洛无晴这个弱小的姑娘?它纹丝不动呆着,洛无晴心情好的时候,就拂手而去。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去扯扯菩萨耳朵,然后再拂手而去。
她会很大度的安慰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是菩萨?本姑娘不跟你计较。
终于,在求了十几个菩萨,扯了四五次它的耳朵之后,真叫她遇到一件大事:县里的一名重刑犯逃狱了。官府悬赏十两,要拿他归案。洛无晴知道这种是赏金猎人的活,她身为一个立志做侠盗的人,本不该接这种卖蛮力的活,可是她已经憋了很久,想试一试身手,身上又没有什么多余的银子。好不容易哪个菩萨开了眼,她当然不会放弃这个一展身手的机会,洛无晴将榜单揣在怀里,正式开始了她的赏金猎人之路。
凡事不做则已。一做,你就会发现世事并非如你所料一样顺风顺水。洛无晴原本以为不就是抓个小贼,只要自己一出马,定会水到渠成。可街上晃了整整两天,一点线索也没有。
人海茫茫,找个人谈何容易?她主动出击无果,便决定来个守株待兔。她想凡是逃犯,最爱光临的莫过于赌场妓院。她打听过,这犯人对赌钱并无兴趣,便将赌注下在了全城最大的妓院翠红楼上。
翠红楼的对面有一家酒馆,名叫千杯不醉楼。洛无晴身无可用之银,当然进不了翠红楼这销金窝,只好在千杯不醉楼的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密切监视着每一个进出妓院的人。
千杯不醉楼与翠红楼一样,都是个一掷千金的地方,犹其是桃花蜜酿,一杯就比得上翠红楼里的姑娘。她当然喝不起这么名贵的酒,只叫了一壶茶,一碟点心,伏在栏杆上,不时瞅瞅对面。
门边上站着那姑娘也看见了洛无晴,不停的朝她抛着媚眼。洛无晴想,如果不是老鸨不停四处转悠,寻视姑娘们有没有卖力吆喝,那人早就冲上楼来了。
在酒楼喝茶跟在茶楼喝酒一样,招人记恨。在这千杯不醉楼上,洛无晴至少发现三个人恨着自己。一个是小二,他不停的上来推销各种酒,都被洛无晴以坚实的脸皮给抵了回去。小二也被她坚定不移的信念所打动,不再招呼她,只有得下空来,就冷嘲热讽两句。洛无晴权当挠痒痒。
第二个是临桌那白扑扑红嫩嫩脸面的少年,他,更确切的说是她,瘦削的脸蛋,两条柳叶眉细眉,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两道殷红的细唇,虽然穿的是青布长衫,挂着白玉扇骨的折扇,但只要看她一眼,就没人会把她当成一名男子。洛无晴不知道她为何会一直怒目瞪着自己,或许是看自己太长得太英俊,偷偷爱上自己,由爱转恨也不无可能。
第三个是位英气逼人的少年,漆黑的脸庞,浓厚的眉毛,眼睛里闪烁着深遂的光芒。他桌前摆着一大坛酒,却并不豪饮,只偶尔小酌一杯,眼睛不停的朝窗边瞟。
天空中雷声大作,乌云一下子扑将下来,仿佛要吞噬万物。太阳掩起了光芒,大地一下子被黑暗占据。风不住的吹,店铺的招牌被风打得咚咚作响,行人纷纷加快了脚步往家赶,要下雨了。
翠红楼门口那姑娘看了天色,又望了一眼洛无晴,恋恋不舍的退进门去。这种天气,不会再有人光临妓院。
洛无晴抛出两个铜板,叮叮咚咚的下了楼。小二收起两枚铜板,仍不忘冲着她的背影发泄两句:“什么人啦,没钱还敢上这么高级的酒楼。”
洛无晴回到处住的时候,天已经开始下起瓢泼大雨。幸亏她跑得快,只是将头发和外衣淋湿。
她脱下外衣,晾在绳上。自己躲在角落里吃干馒头,嘴里骂道:“你这个死通缉犯,害本姑娘淋雨吃硬馒头,住破庙,识相的就快点滚出来,让本姑娘改善改善生活。否则,要你好看。”
她只是逞逞嘴上功夫,至于怎么要他好看,不在她考虑范围之中。
天下的事,说来也巧。她刚骂完不久,庙门口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洛无晴衣衫不整,赶紧扯下外衣,躲到柱子后面,偷偷打量进来的人。
来人的相貌跟她朝思暮想的通缉犯一模一样。
“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整理好衣服,冲庙中央的佛像拜了一拜,说:“泥菩萨也有开眼的时候啊。”
一个飞身,急扑那通缉犯。
那人本已成为惊弓之鸟,洛无晴还没抓到,他已经跪到了地上,嘴里不住地念叨:“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洛无晴原本以为够得上通缉犯的怎么也是个高手,没想到这样脓包。瞧他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满脸青黑的样子,显然是好些天没吃过安稳饭,没睡过安稳觉了。可笑自己还以为他会去逛妓院,他这样子,还没有门口便被人打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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