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五一长假。
远在北京的裴萝基本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点打电话回家，跟裴奶奶说说话聊聊天，说说自己在北京的情况。因为她算准了那个时间裴爷爷也会在家，所以有时候在裴奶奶的嗔怪声里，裴爷爷一边没好气地，一边接过电话硬邦邦地跟裴萝说几句话，无非是“在外面不要丢你爷爷的我的脸、不要做不好的事情”等等。
裴萝一面窃笑着，一面满口答应，再给裴爷爷一些保证，说自己会乖乖的，会早些回家，还会想念他们。
五一假期的前一天，裴萝特意在电话里说起五一学校里还有周晓廷那边的事情比较多，都堆在一起，没办法回去。她一再的道歉。
在挂电话之前听到了裴奶奶的叹息声，裴萝又一再地跟她保证说暑假很快就到了，她一放假就回家。又问了问宁越最近的情况，听说他越来越忙之后，她随口说了几句，才等着裴奶奶挂电话。
翌日早上，坐在到机场的大巴上，裴萝打电话给周晓廷。
“我要回家啦！马上就到机场。”
“知道。”那边周晓廷叹了口气，“真是没见过你这么恋家的人……现在的大学生哪个不是都觉得一上了大学就得到了自由，不是家里三催四请就不回家啊。再说你这边是真有事，急匆匆地回去干什么？”
“你少来。”裴萝食指戳着自己脸颊，“我来北京的时候就说好了，假期一定要回H市去的。你可是答应了的啊！再说咱们的事情又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这里也没什么是非我不可的事情吧？”
“不是非你不可？你明儿回来问问罗斯啊……”周晓廷长叹一声。
因为假期是明天开始的，但今天她们就没有课了。裴萝特意买了很早的机票，一大早就赶着到机场，想到中午就能到家了，她还是各种兴奋，“总之地球离了谁不是转啊？我就是跟你打个招呼，中午我就到家啦。五一之后咱们再见喽。”
“嗯，假期后再见吧。”周晓廷有气无力地说道。
裴萝听着电话那边有年轻女孩子笑闹的声音，她耸了耸肩，不管那边有没有听到，直接说了句“再见”就挂断了电话。
她背着一个黑底浅绿色点缀的双肩包，装得鼓鼓囊囊的。
到了机场直接去安检，没等多久就关掉手机登机。
很快飞机在H市降落。
因为裴萝故意没跟人说起过她今天会回来，自然没有人来接她，而且时间还早，偌大的机场里出了乘客，基本没几个人。
裴萝很快就到了自己家巷子里，看到钱家爷爷奶奶出去，她笑容灿烂地打招呼，“钱爷爷钱奶奶好！”
“萝萝你回来了啊……怎么没听你奶奶提起你今天要回来？”钱奶奶也笑着说道。
裴萝眨了眨眼睛，冲钱奶奶顽皮地笑了笑，“我故意的，想给爷爷奶奶一个惊喜嘛。钱奶奶你们要出门？去走亲戚还是出去买菜？”这个时间不早不晚的，总不可能是去公园散步。
“哦，我们去你钱三叔家一趟，听说钱魏他妈妈这几天身体有点不舒服。你这丫头，这么大了还这么调皮？你赶紧回家去吧，你爷爷奶奶看到你一准高兴。”钱爷爷说道。
裴萝点了点头，“那钱爷爷钱奶奶再见！你们回来了在我家玩啊，我过完五一长假才走呢。”
“哎，哎，你也去我们家啊。你去了远处，你钱阿姨可时不时就要念叨你的……”
裴萝继续挥了挥手，目送钱爷爷钱奶奶离开之后她才几步站在家门口，抬手敲门。
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来了来了，等等啊。”走近之后又问，“谁啊这是？”嘴里说着，打开了门。
见到门外每天念叨的熟悉面容，裴奶奶怔了怔，浑浊的眼睛里霎时间亮了亮，满是喜悦，“萝萝？你怎么回来了？你这孩子，不是昨天还在电话里跟奶奶说过节有事不回来吗？怎么今天突然就回来了？小越说是明天才开始放假，你们那儿不一样？你这么突然的，你爷爷都不在，奶奶也没给你准备什么……”
裴萝在裴奶奶絮絮叨叨的声音里，带着灿烂如朝阳的笑容，直接将裴奶奶一把抱住，大声说：“我故意说不回来的啊！想给爷爷奶奶一个惊喜嘛！爷爷不在家？就奶奶在吗？”她抱着奶奶温暖馨香的身体摇了摇，“那我带回来的糕点就先给奶奶吃，剩下来的再给爷爷好了！”
裴奶奶还想说什么，裴萝直接拉着她向屋里走，“哎呀，咱们先进屋再说，奶奶我给你买了礼物哟……有明目作用的枕头，还给爷爷带了几本他念叨很久的书……”
“唉，不是跟你说了在外面别瞎买东西吗？大老远带回来多累啊，我跟你爷爷什么都不缺的……”
“你们不缺我也要得买不是？这是孙女儿我的心意嘛……”
“你学费不跟家里要，生活费也没接你爷爷给的，自己在那儿有钱花吧？够不够用啊？不够用可要跟你爷爷说，别为了那点面子就硬撑着啊？”
“欸，奶奶，我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啊，我的钱不仅够用还有剩的，不然哪来的钱给你们买礼物啊对不对？北京那边是大城市，打工的机会多得是，我既然长大了总得历练自己嘛。顺便也就养活自己了，多好啊！奶奶您不觉得您孙女很能干？很值得您骄傲么？”
“那倒是……”裴奶奶声音放低了些。“就是你不在家里了，小越那孩子你知道的，他不爱说话。咱们家就冷清了许多。你爷爷这些天都不爱呆在家里了，老出去找他那些老朋友聊天下棋啥的。”
裴萝欢快的声音顿了顿，又继续凑近了裴奶奶笑嘻嘻地说：“哎呀，原来我这么重要啊，之前在家的时候都没有发现……奶奶我很快就会回家的，再也不出去。一直赖在家里惹你们烦，好不好？”
“唉，好啊……奶奶就等着那天呢。”裴奶奶慢慢点了下头，慨叹道。
进了屋里，裴萝果然从包里掏出一大堆东西，一边掏一边跟裴奶奶介绍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这个是给谁的，那个是给谁的。
拿完了裴奶奶和裴爷爷的礼物之后，她直接拆了一包入口即化口感非常好，香味绵长的糕点，递到裴奶奶面前，“快快，谁让爷爷不在家的，奶奶先吃！这个糕点可好吃啦，香喷喷软绵绵的，容易消化还很养身，我特意跑到北京老字号的店里给你们买的。”
裴奶奶有点哭笑不得，“你这孩子……大老远还给你爷爷奶奶带零食？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这还叫我偷嘴吃？”
“哎呀谁让爷爷不在家的！”裴萝又催促道，“你快吃快吃啦，尝尝味道好不好？喜不喜欢？喜欢下次我回来还给你们带。”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裴萝又拿出给宁越的礼物，裴奶奶这才想起来，“哦，小越在学校也忙，学校距离咱们这边又远，都是课少才回家，课多或者时间晚了就不回来的。他这会儿应该还在学校里，你要不要去找找他？”
裴萝坐下来，舒了口气，“找他做什么？不是明天就回来了吗？”
裴奶奶看了她一眼，慢慢吃着嘴里的糕点，“你昨天不是打电话回来说假期不回来的，我跟小越说啦，他也说假期也一样要去公司里忙，还是有时间就回来，忙太晚就在那边睡了……你不过去看看？或者给他打个电话？这五一假期也不长，他不知道你回来，如果也没回来，不就错过了嘛。”
裴萝想了想，“那我过去他学校找他，我还没见过他学校呢，刚好去看看Z大环境怎么样。”她挤了挤眼睛，哈哈笑着，“顺便看看宁越在学校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还跟高中时一样总是臭着脸，浑身冒冷气。”
“你这孩子……”裴奶奶拿她没办法，“要去就快去吧，奶奶去买菜，做一桌你们爱吃的，早点回来啊。”
“别呀奶奶，这都快中午了你去买什么菜？说不定宁越那边还有事呢，Z大不是距离咱家还挺远？估计我到那边就差不多中午了，再赶着回来就什么时候啦？吃的就不是午饭是晚饭了吧？不如我先去找他，你慢慢弄，不着急，晚上爷爷也回来了，咱们再一起吃饭，好不好？”
“这说的也是……”裴奶奶叹了口气，又笑道，“那你去吧，你这刚回来，看到宁越跟他一起单独吃个饭，也不错。奶奶就不做那个什么……哦，不做电灯泡，呵呵。”
“欸，那奶奶我走啦，下午没事的话我跟宁越会早点回来的！”裴萝咳了两声，决定忽略掉裴奶奶关于“电灯泡”的话题。她挥了挥手，拿了小钱包，直接出了门。
Z大距离裴家所在的老城区的确很远。
裴萝打车过来，远远就看到高大的门牌上鎏金草书大字。
将近中午，门口有很多学生进进出出，裴萝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望着门内笔直的大马路，想了想之后，还是决定先不打电话，而是漫步走了进去。
顺着马路直走到里面一棵看上去很有些年头的大榕树下，裴萝贼兮兮地笑了两声，拿纸巾放在围着榕树的高台上，轻轻一跃就坐在了上面，而后掏出手机拨出那个最为熟悉的手机号码。
那边响了几声还没有被接起来。
裴萝悬空的腿晃来晃去，手机在耳边很有耐心地等着。
响了一遍没人接听，她挂断继续拨打。
这一次一声都没响完，电话就被接了起来。
裴萝刚刚说了一个字。
那边宁越就解释道：“跟人在食堂，特别吵，没听到电话响。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裴萝“呃”了一声避而不答，而是说起另一个问题，“你在食堂？已经要吃饭了吗？”是的话她就去随便找个地方先自己吃过饭再找他好了。
“没有，怎么？你不用吃午饭？”
裴萝仰着脑袋看头顶几乎遮天蔽日的大榕树，摇头晃脑地说道，“没有啊……我在上网呢。突然想起来没见过Z大，就搜了一下图片看看，嘿嘿。沿着正门进去之后有一棵很大的榕树对不对？我看到图片了，很漂亮啊……从榕树那个位置到你的食堂要多久？怎么走呢？”
那边宁越安静了一瞬，他周围的声音就各位清晰。
裴萝清楚地听到周围男男女女嘈杂的声音忽大忽小，忽然有个人叫道：“宁越，你去——”
声音戛然而止，消失不见了。
裴萝赶紧叫道：“宁越？宁越，你怎么了？那边谁在叫你？”
那边宁越的声音依旧冷静而平缓，“没事，同学叫我。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跟你说话。”
“不用啦，你回答我的问题就好嘛，不然你先吃饭？吃过饭之后我再打给你？”
宁越平静如水的声音突然加了一点点急促，“别。我已经到安静的地方了，你先别挂。”
“哦……”裴萝听他周围的确突然就安静了许多，不过……“怎么你那边有风声？”虽然很轻微，但她还是听出来了。她仰起头，大榕树的叶子微微摇动着，但几乎没什么风，更不可能声音大到能让电话另一边听到。
“嗯，我站在一个通风口，所以有风声。”宁越声音平静无波。“你在哪里上网？”
“呃？”裴萝扫了一眼周围，皱眉想了想，“别说这个啦。你先告诉我榕树往你在的食堂要怎么走呗？我一边听你说一边看图片嘛。”
“门口的榕树？向着大门的方向左转直走，见到图书馆之后再左转直走。”
他说得太清楚，裴萝却没有在意，直接跳下高台，将纸巾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顺着宁越说的方向向前走，“哦，直走就能到你的食堂是吗？食堂旁边有没有什么高大建筑？距离你的宿舍远不远？”
“我不住宿舍。”
“我知道，但你也说过你在宿舍有床位的嘛，在哪个位置呢？”裴萝边走边说。
“在食堂的东北方向，那边环境还不错，有湖有树林，有花有草。”
“哦……你又不会去住，环境怎么样也跟你没什么关系的嘛。”
“我住校外，环境更好的地方。”
“环境更好？不是你公司附近的公寓吗？怎么会环境比学校里还好？”
“带你去看。”
“咦？你说什么？带我去看？怎么带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