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药的两天里,孙文淼过的十分煎熬,死掉的花草入药不如花开盛放时,再说了他养这些花草是作伴的,不是用来入药的,现在将他们研磨成粉末,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谢束殷也同样煎熬,他与何禹若两人约定轮流看守。每次轮到他时,他眼看着红烛的一点点燃尽,还是没有药的消息,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这两天里,孙文淼始终没把过妹妹的脉搏,他要准备的药是否合用,也是谢束殷担心的问题。
所有的煎熬在第三天凌晨时戛然而止,孙文淼拿回了用来救命的药材,何禹若饶有兴趣的想看看这些药材,被孙文淼制止,告诉他们:“这其中的有些药材都有剧毒,沾之毙命。”
这把何禹若和谢束殷着实吓了一跳,谢束殷开始有些后悔,开始质疑孙文淼的医术。“我是来求救命的,不是来送命的,毒药怎么能救人。根本就没把脉,怎么能对症下药?”
孙文淼回道:“我行医这么多年,病人什么情况一看便知。你妹妹的病不是病,是毒,是魔。她享有了她不该享有的生命,从阎王爷手里救人,就得用猛药。七补七毒,以补克毒,以毒抑补,相生相克,才有奇效。”
谢束殷还是不能赞同孙文淼的医治方法,如果用药有分毫差错,那是毙命的结果,且过程惨不堪言。虽然他很想救活妹妹的性命,但是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还是希望妹妹能安静的离开,不要再受煎熬,她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谢束殷是个内敛的人,所有的煎熬都藏于内心。
“这件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那话怎么说的,就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一贫民百姓操心什么,我也不操心。我就担心阿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谢束殷苦笑了一下,何禹若说的也对,跟他是没什么关系,就是改不了生于将门的毛病。但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他还是想听听孙文淼的意见,走还是留。
“走是走不了了,听天由命吧。一旦背井离乡颠沛流离的,不能准时给病人熬药喂服,第一次喝下的药会反噬直接要了病人的性命。”孙文淼大可以袖手旁观,收拾行囊疲于奔命,病人好坏都与他无关。但作为医者父母,此刻他时时在为谢蕴着想,不希望她受有点颠簸,服药不受一丝耽误。
但考虑到还年轻的何禹若和谢束殷二人,孙文淼还是劝他们可以离开,病人由他一人照顾即可。
既然大夫都给了建议,谢束殷也没有畏惧的道理,自然也决定留下。至于何禹若,谢束殷也不劝他离开,本来何禹若就愚笨,独自一人跑命,怎么存活都不知道,还不如在谢束殷身边有他照顾。
七日之后,孙文淼又熬制了第二次的药材,喂给了还在昏迷的谢蕴。谢束殷看着妹妹,谢蕴还是老样子,甚至觉得那种炭黑墨色更重了,她变得更没有人样了。
时间过了七日,到达子月城外的陈胜朝参与部众,开始疯狂进攻子月城,但是遭到了守城将领的殊死抵抗。谢束殷开始替那些为数不多的将领担忧,为子月城将来的命运担忧,他这次关心国事时又被何禹若嘲笑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能改改关心天大大事的臭毛病,别老惦记着你是国公之子,那都跟你没什么关系了。你现在就是一庶民,犯罪被贬的庶民。如果阿颖能醒来的话,她也会这么说的你。”
谢束殷无奈的苦笑了一下,确实今时不同往日了。
子月城,城外,城门紧闭,皓月当空。
城门上零星的分布着布防的士兵,并非是守将懈怠部署不力,而是子月城已经没有足够的兵力。
就在刚刚陈胜朝还发动了最新一轮的攻击,虽然没能得逞,但也有不小的伤亡。原本兵种就不齐全,减去伤故的士兵,现在驻城士兵奇缺。
陈胜朝未攻城之前,城内的壮年男子都已经弃城离开,现在想从城内征调壮年男子入伍都找不到。原本从文职的县令此时也身披战甲,同守城的将领身居一处,誓与子月城同存亡。
眼看着城外不远处陈胜朝的残余部众,占据了子月城唯一的出城小道,将营帐驻扎在了那里,如今这守城的将领攻无兵力,退无后路,就连还紧闭的城门也是破败不堪,若再无援兵到达,子月城将坚守不住。
其实此时的陈胜朝余众的日子也不好过,没有随行军医,受伤的士兵多半被遗弃疼死,没有战时供给,陈胜朝亲近部下可以杀马充饥,其余部众全都饿着肚子攻打城池。
他们目前唯一有的是承诺,是陈胜朝给的承诺,只要攻下子月城,一定会大宴三天,美食美酒随意享用。他们怀着这个美好的承诺在坚守着。
一位面容消瘦的士兵忍着饥肠辘辘望着前方营帐的方向,思索良久鼓足勇气,循着阵阵香味往那帐营走去。在营帐外拱手询问:“属下求见大王。”
营帐外一位嘴角还沾着油腥的矮胖士兵粗鲁的说道:“哪来的下等士兵,大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滚,赶紧滚。”说完就很傲慢的推攘那个士兵离开。
消瘦士兵并不愿离开,而是扑腾一声跪了下来,“求大王召回军师,早日结束战事。兄弟们都损伤惨重,经不起重创了。”
矮胖士兵慌张的看了一眼营帐,立即上前拳打脚踢消瘦士兵,边打边骂:“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教大王打仗。”
消瘦士兵忍着矮胖士兵的攻击,仍然不放弃,“望大王以战事为重召回军师。”
“住手。”从营帐里出来一位将军,身裹银色盔甲,腆着肚子,满脸的络腮胡子上沾满了油渍,此人便是这个部众的首领,曾经称霸西北的陈胜朝,虽然已经落魄,但往日霸主的风采还存留一两分。
消瘦士兵抬首一看是陈胜朝,连忙咽了下口水,不知道是担心触怒了陈胜朝而担心受怕,还是因为看到了难得的油星。
“你刚刚说什么,再重复一遍。”声音洪亮,穿透进了整个驻扎的士兵的耳朵,越来越多的士兵往这边靠拢过来,帐营外站岗的士兵立即警惕起来,围成一个圈,将陈胜朝紧紧护在内圈。
消瘦士兵看向面对他的一双双眼睛,眼神中有好奇,也有渴望,更有鼓舞,他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土,效仿将军向元帅请命那样,“请大王原谅军师,召回军师徐功韧,能助我军攻下子月城,军师神机妙算??????”
话音未落,人头却已落地,缺了人头的尸体还直直的站在那儿,好久才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围观的士兵虽然都见识过陈胜朝的滥杀无辜,但还是受了惊吓,都往后退了一步。
陈胜朝提着刀柄,沿着围成的圈转了好几圈,将带血的刀刃展示给围观的士兵看,意在杀鸡儆猴,这是他最喜欢也最擅长的。
“都给我看好了,谁再敢劝我找回徐功韧就是这个下场。都给我听着,日后若是发现徐功韧,给我格杀勿论。能带回全尸的赏一座大宅,能拿回胳膊腿脚的都赏个女人,听见没有?”
声音在山壁中来回传递的尤其清晰,围成防护的士兵首先高兴的欢呼起来,原本还害怕的士兵也受了感染,开始热烈舞蹈起来,重复着陈胜朝的话,将眼前的窘境忘的一干二净。
并不陡峭的山顶,一个人孤单的匍匐在地,听着如此这般的欢呼,失望的摇了摇头,慢慢的退出了探听的山顶,落下了不少的碎石,但这细小的碎石并不能引起现在欢呼人群的任何注意。
平顶的月光之下,这个人身着粗布粗衫,衣服已经有了破洞,头发凌乱,他便是陈胜朝想杀的徐功韧,原本的军师。
陈胜朝从一个西北匪首变成拥有万军的叛军首领,是因为有徐功韧这个军师在。徐功韧在西北时竭尽全力替陈胜朝经营西北霸业,使得陈胜朝声名鹊起,实力大涨。只是陈胜朝这个人为人暴戾,好大喜功又喜欢滥杀无辜。身为军师的徐功韧劝他在西北建立帝业,陈胜朝觊觎越国的富庶饶丽,执意挥军南下。
徐功韧无数次的相劝,都不能奏效。劝他悬崖勒马返回西北,好好做他的西北王,重新建立自己的霸业,陈胜朝却以阻拦他霸业为由,要取他性命,主仆渐生嫌隙,直到长洺关溃不成军的大败,陈胜朝转而往子月城的方向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