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早晨,狂风暴雨不止,是炎热夏季中难得的清凉,孙文淼熬制了第七次的药,喂给了还在昏迷不醒的谢蕴。此时的谢蕴身上已经褪去黑色,身体也已经有了些水润,谢束殷知道自己的妹妹能有救活的可能。
中午暴雨骤止,是一场狂风暴雨之后的宁静,当空骄阳烘烤着一切湿润的东西,瓦砾上逗留不去的雨珠,在烈日下挥发了最后一次的生命。阳光由屋顶瓦砾移向窗户,由窗户照射进屋内,笼罩着靠窗边的木床。
那是个病床,床上躺着一个红衣女子,面容盈润,肤色洁白,身体修长,但看面容是个绝佳的美人,不能说完美,那一头白发成了最大的瑕疵。
当阳光从脚底照射至头顶,照射的是一双茫然不知的眼睛,她用双手以为支撑缓缓起身,用手挡了挡灼热的阳光,起身离床,躲开那光散发出的炙热。
眼底没有看到鞋,她就光脚站在地上,用脚踩着木质地板,还有些吱嘎吱嘎的声响,她茫然的看向周围的一切。她的身后床头床尾木质柜子上面放了些不知名的瓶瓶罐罐,是何禹若看守谢蕴无聊时拿来消遣的。
最显眼的是她的红靴安静的立在柜子上方,谢束殷虚惊一场之后便将靴子提了出来,顺手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想着妹妹苏醒之后一定能穿上。但是她没有立即去穿鞋,而是继续环顾四周,寻找属于自己的记忆。
她走进货架拿起瓶罐看了一下,瓶罐表面贴了标签,有的写着金风玉露丸,有的写着断骨续命膏,还有的写着断肠散,她明白了这是个药房。
她在房内转了好几个圈,苦思冥想她是谁,她又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可是记忆就像被封印一样。她纠结的挠了挠头,当干枯的白发穿过双手进入她的眼帘时,她想起来了。
她叫谢蕴,她是生了一场大病。
从她服下最后一次药之后,谢束殷就眼睛不眨的盯了七个时辰,可是妹妹迟迟没有苏醒的意思,就在刚才被何禹若强行拖走去吃午饭。而何禹若将谢束殷送到厨房之后,又折返了回来,现在该轮到他眼睛不眨的盯七个时辰。
何禹若是个心宽的人,不管发生多大的事情,饭总能惦记着吃。他左手端着粥碗,是孙文淼为谢蕴熬制的白粥,如果谢蕴醒了就让她服下,他右手拿着鸡腿,还在嘴里撕扯着。
在药房门口,双手分开乏术,他直接用脚敲开了药房的门,看到了还在转圈的谢蕴,因为激动而把握不住手中的粥碗,致使直接掉地摔碎,也忘记了嘴里还在撕咬的鸡腿,蹦跃而起,惊呼阿颖已经醒了,却发现口不能言语,赶紧立即撇掉鸡腿,囫囵咽下,恢复顺畅了才大喊着:“阿颖已经醒了,快来人啊。”
原本就食之无味的谢束殷听到这一句大喊,立即撇下碗筷,撒腿跑到隔壁的药房,留在还在吃饭的孙文淼。孙文淼显得不乐意了,“什么后生晚辈,这么没礼貌。”抱怨完这一句,也起了身去看看被他救治的谢蕴。
谢束殷将妹妹紧紧抱在怀里,激动之时竟然留下了泪水。谢蕴虽然才十三岁,但是已经长到哥哥的肩部,踮起脚尖刚好露出一双眼睛,能够看到何禹若的表情。
何禹若将拿鸡腿的手在左边衣袖上蹭了蹭,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他居然也想抱抱谢蕴。
他说:“阿颖,我都想哭了,我也抱抱你吧。”
谢蕴松开了哥哥的拥抱,走到何禹若的面前,何禹若却突然觉得,男女授受不亲还是不抱的为好。反倒是谢蕴并没有忌讳,还是给了何禹若一个浅浅的拥抱,附耳说了一句:“谢谢你一路陪着。”
何禹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憨厚的说:“应该的,咱们是最好的朋友,我现在做的不算什么。”
谢蕴给孙文淼行个大礼。
“孙先生实在抱歉,毁了你一院子的花草,我也是不得已才为之,仅仅只是为了活命。我所说的话我会记得,待身体复原之后一定倾尽全力为孙先生寻找奇花异草。”
孙文淼没有言语,却围着她前前后后转了好几个圈,谢束殷担心他是起色心,就拉过妹妹,将妹妹护在身后。
孙文淼哪容得了别人的质疑。他说:“开玩笑,我行医几十年,把脉配药从来没出过问题,你敢质疑我。”说完又摇摇头,又看看典籍,又看看谢蕴,忙碌的身体都有些佝偻,他突然停住了转圈,凑近谢蕴的身边说:“我配的药不会有问题,脉象也正常,应该是配方的问题。但是根据典籍记载,你应该能恢复以前的样子,可是现在??????”孙文淼有意停顿了一下,故意看了谢蕴兄妹二人的表情,半晌才接着说:“除非,除非你练功之前就是这幅模样?”
“先生果然是高人。”既然被看穿了,也没有隐瞒的借口。谢蕴当年违背家族禁令,擅自修习禁术,就是因为身体有病的原因。
“你今年多大了?练这武功多久了?”孙文淼问。
“我今年十三岁,今年刚好是第七个年头。”谢蕴如实回答。
“十三岁?”孙文淼看了一眼谢蕴,惊讶十三岁的姑娘长得够高的,已经出落成大人了。又惊讶这姑娘居然如此小的年纪,就修习这种险恶的功法,为何非要走这条险恶之路。
谢蕴看孙文淼一直没有说话,便小心的问:“有什么问题吗?可否借看一下先生的典籍?”
孙文淼自有自己的盘算,立即收起典籍,不过话倒是说的明亮。“如果什么秘密都让你知道了,我还怎么给你治病,还怎么让你给我找回那些千金难得的名花奇草。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关于安上乾元法的事情,你不知道的东西。”说完就径直坐在了木床上,看着谢蕴的反应。
“多谢先生。”孙文淼尚未开口,谢蕴先行致谢,孙文淼收了谢意,也就没有拒绝不说的道理。
何禹若本来也想找个地方坐下,可是看看周围居然没有一个凳子,又不想跟刚才说他是弱智的人同坐,只能陪谢氏兄妹一同站着。
孙文淼说:“这安上乾元法以七为定数,武功分万物始、善之长、万物通、刚中应、柔上行、刚柔分、合而终七层,用的药也是七毒七补,日隔七日一服。你第一次练功距离现在是七年,所以我猜测这武功可能也是有七年之限的。”
“先生的意思是,这一次我是侥幸逃过了,还会有第二个七年,第三个七年?可能还会有许多个七年?”这一次的病兆已经将她折磨的没有人形,如果下一次发病,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有坚持的勇气。
“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你这功法练到第几层了?”按书上记载,除了谢家创立功法的人,后世之人能练到第六层已经是奇迹,很多人无法刚柔转化才被这武功吞噬身体。
“第四层。”
孙文淼暗自惊叹,他是何其有幸,能见到如此聪明的人,谢氏一脉三百年,练成此武功的只有两人,其他人终其一生也未能修其皮毛,却都受其害。而她才不过十三岁,就练的别人一辈子无法练成的武功,且精进如此之快。可也暗自担心,才不过十三岁的年纪,如果她不能将第七层的功法融会贯通,她的人生还有许多个七年,下一个七年的时候,她也才二十岁,很有可能她的生命就会止于二十岁。
孙文淼看着尚且幼稚的谢蕴,叹出一声惋惜,他告诉谢蕴:“安上乾元法脱胎于易经,将易经融会贯通对修行有益,其他的古典书籍、佛家经典都看看,总没有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