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素行事雷厉风行，说完这句便要走，可见秦良追眉目凝结，尚自沉吟，不禁又问道：“老将军可是还有所担忧？”
“无章山地势险要，我也曾去看过，还是有些忧心聂壁会在此设伏！”
“聂壁只是胆小如鼠之辈，向来只以小股兵力袭扰，绝不敢轻易率兵出关。况且我与老将军此筹谋，今夜三更时分便即拔营，聂壁即使到时有所知觉，也没有足够的时间点齐兵将、准备设伏用的滚木礌石，此不足虑。”
秦良追轻咳两声，又叹了口气，道：“或是我已经老迈了，心中顾虑太多。只是还有一句话想问列将军，王大将军已经离营一月，显然并不是去勘探什么地形，列将军可知到底是所为何事？”
列素眉睫微垂，目光略微闪避了一下，但这一细微反应已经被秦良追捕捉到，似觉得有些尴尬，便开口笑起来掩饰，道：“我怎可能知道……”
秦良追躬身施礼，态度恳诚道：“如今形势危急，万望列将军告知！”
“老将军戎马一生，怎么能对我这后辈行如此大礼，使不得使不得！”列素慌忙托住秦良追的胳膊，神色十分犹豫，甚至不敢面对秦良追的恳请眼神，半晌猛地一咬牙，“此事我并不敢十分确定，只是大将军没有离营之前曾隐约提起过一次……老将军可知林错此人？”
秦良追猛地一惊，旋即又恢复神色，道：“当时天威候在河西七郡只占两郡之地，实力并不算大，但使林错领兵之后，一年之内便将河西七郡尽皆括入囊中。因而林错现已任河西七郡主帅，正是我军的最大对头，我怎会不知！”
“却还有一重关系老将军不知，林错乃是王大将军少时同窗，曾一同于木虚老人门下学习兵法。”
“还有这一重关系？”
“嗯，只是两人分属不同阵营，此事终须避嫌，因此这种关系外人知道的人极少。其实林错也是当代奇才，其韬略兵法比之王大将军都并不逊色。”列素对于敌将也不吝赞美之言。
“王大将军智及天人，同窗自然也不会差，但列将军为何提起此事？”
“河西七郡占据地利，仅留仓关一地难以攻下，若再深入必然损失惨重，甚至全军覆灭。然而天威候本身并不懂用兵，河西七郡又全赖林错一人维持，因此我军胜败也系于林错一人。”列素顿了一下，在营帐内踱了几步，“大将军此去，大概是想要釜底抽薪，以同窗之谊说动林错归降。”
“原来如此！大将军此时当真在河西七郡？”
“应该不差了，他在营中之时，曾两三次提起此事。老将军应知王大将军有个习惯，他每作行军部署时都会拿着一个镇纸银狮把玩，这个镇纸银狮便是当年林错所赠，此次他离营连这个镇纸银狮都带去了，若非去找林错，带它何用？”
“我说大将军怎么会那么喜欢那个镇纸银狮，连皇上赐下的镇纸玉麒麟平常都束之高阁，原来是顾念当年情谊！”
“也算是英雄相惜。”
“若果真能说动林错归降，河西七郡倒是也不为虑，大将军果然深谋远虑，非我等能及。只是仅带百余兵卒，到底犯险。”
列素大笑起来，道：“天下武功三六开阳九宗师，九位大宗师都遁世参研武道，大将军与天威候在三十六位开阳境界中并居第二，恐怕没人能轻易伤他。而至于阴谋诡计，几乎是不用再提，放眼整个天下能算计到大将军的人……哈哈哈！”
秦良追也笑起来，道：“大将军智谋是无人可及的，即便是说服不了林错，想要脱身也并不难，真是我多虑了，多虑了！”
两人笑了一阵，列素又道：“想来大将军一月未归，应该是有所进展，咱们只等着好消息传来吧！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撤军甬城，既然老将军再无疑虑，我这就回去准备了。”
“列将军先请，我这腿脚慢些随后便即赶到。”
列素走后，秦良追的眼神猛然阴鹜下来，盯着案上地图，冷笑起来，自语一声“智谋真是无人可及么”，又对属下亲兵道：“今晚一旦列素拔营撤军，便令我嫡系一万人马立即于相反方向行军，必须在一个时辰内赶到剜子口。另外，想办法把王黎与林错接触的事透露给曹文宗，但是做的不能太明显。”
“属下明白！”
“军神么？可你总不是真神！”秦良追的手指重重落在地图上，或许是因为情绪激动，又咳嗦了两声，“还有，务必去王黎营帐中看看那个镇纸银狮还在不在？这细节不可疏漏。”
……
曹文宗下令攻取留仓关，列、秦等将军会率兵哗变，军营里本来已经够乱，又添这一事自然更是人心惶惶。纪言心中也有些纳闷王黎身为三军统帅，为什么不挺身出来拨乱反正，反而雪上加霜，不过这终究是将军们的事，他心中只是一闪念，便不再去想。
回到帐篷时候，王黎也已经醒了，脸上的倦色也全都一扫而空，显得十分英武。他道：“你出去了一上午，营中都有何变故？”
纪言回禀道：“列将军按照您的吩咐率兵哗变，杀了曹大人百十名护卫，把曹大人关进了木牢之中。”
“嗯，好！”王黎慢悠悠用手指敲打着额头，似乎这些的事情并不干己，只是素来镇静的目光中有了一点异常光亮，就仿佛已经出鞘半寸的寒锋，“事情已经完全成一半，接下来就该等了，这等待总让人觉得难熬。”
纪言眼神飞转了一下，道：“等待什么？”
王黎并不答这句话，却笑了一下，像是玩笑一般问道：“你觉得这军营中梅夜闻琴四大战将谁最厉害？”
“我听说闻确将军攻城拔寨勇猛异常，列素将弓箭第一、军功第一，秦将军年龄略大一些为人和善，至于梅将军倒是没有听说过什么传闻。”纪言忽然想到那夜曾见过闻确出手，又补充了一句，“闻将军的武功厉害之极，我曾见他随意一转，就夺了八九个人的兵器，随手就全部折断了，他的武功是开阳境么？”
王黎的眉眼笑的舒展开来，道：“闻确么，他还不是。天下这三十六位开阳境高手，要是想折断八九个普通兵卒的兵器，只用蓄力一挥便可，不用转什么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