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裴一说完,艾若和许晟言立即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怎么可能?她看上去——”
艾若的话还没说完,林裴就接道:“现在患性病的人越来越多,你们年轻人平时自己也注意点啊!”
林裴说完,饶有意味地打量了下艾若和许晟言两人。艾若的脸立即红了,许晟言干咳了几声道:“我们是做这行的,也了解基本的情况啊。”
这个时候,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子陪着个年轻女人走进来,那女人是他女朋友,说是身体不适。艾若走过去对那男子说:“不好意思,这里是妇科,男子禁止入内的。”
结果那男的瞥到房间里面的许晟言,非常不满地说:“我怎么就不能进去了?我是她男朋友!里面还坐着两个陌生男的呢,怎么他们就不用出来?”
“他们是医生。”
男子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不行!我不能让我女朋友脱了裤子,给两个不认识的男的看!”
艾若哭笑不得:“他们是医生,不是你想的那样,这都很正常。”
“那我也要进去!”
艾若只好走到门边,指了指上面贴的告事:“这上面可写着‘男性禁止入内’。这里面还有其他病人要一起检查,你这样冲进来,实在不方便。”
“方便方便,我没关系的!”
男子的女友在房间里面哭笑不得,走出去对他说:“别瞎丢人了,出去等着吧!”可是男子却不罢休,还探着头,要往里面凑。
这时候许晟言过来了,他拦住男子,声音沉稳地道:“你进去也没用啊!你女朋友的病情,要医生检查了之后才能判定。你就先在外面等会儿!”
这时里面的其他病人也开始抱怨起来,指责那男的“进什么进,里面全是女的”。男子这才退出房间。
最后林裴检查出那男子的女朋友已经怀孕三个月。艾若拿着那张单子走出去,没好气地递给他说:“你还说了解自己女朋友,她都怀孕这么久了,你怎么一点都没发现?”
男子接到那张单子的时候,嚣张的脸一下就变了,露出不可置信又欣喜的神色来:“真的吗?你是说我女朋友怀孕了?”
艾若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是呀,你要做爸爸了呢。”
男子竟有些别扭起来。女朋友一出来,他就立即迎上去扶住:“你现在肚子里可怀了个宝,别乱动。”
“神经!”女子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故意生气道,“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紧张过我?”
“怎么没紧张了?以前疼你一个人,现在是疼两个人,加倍了嘛。”
许晟言和艾若站在一旁,见到这幕,情不自禁地对视了下。艾若一直绷着脸,不让自己笑出声,许晟言却是另一番情绪。他本以为自己在医院工作,对大悲大喜的事情也是见惯不怪,可是旁人的悲喜由此而起,自己看着也难免唏嘘。哪怕是这世上最普通的一对情侣,对于新生命到来时的那种喜悦的情绪,却是一模一样的。
每周五下班,许晟言要坐一个小时的公车,去许安朵的学校接她回家。许安朵刚上高一,也是寄宿制学校,每周许晟言给她两百块的生活费,周末接她回来。许军再婚后没多久,就搬去了夏阿姨家。许安朵一开始跟着许军,许晟言那时在大学,根本无心管家里的事情。直到有一天晚上,他突然接到许安朵的电话,起初他还惊讶她怎么会主动联系自己。许晟言大学也是在本地上的,所以他抽了没课的时候,去了一趟许安朵的学校。
兄妹两人面对面坐在学校外面的小食店里,桌子中间是冒着热气的红色锅底。许晟言把点的菜放进去,用筷子按了按,看了眼一直沉默的许安朵。
“说吧,到底什么事?”许晟言开门见山,其实他也大致猜到了一部分,“是不是在新家过得不开心?”
许安朵没吭声,但脸上的神情已经出卖了她。
肥牛和毛肚很快烫熟了,许晟言把它们夹起,放到许安朵的碗里说:“快吃吧!不喜欢就回家,反正家里的房子也空着,大不了我养你。”
许安朵讶异地抬起头:“你自己不也在上学吗?”
“大学学费都是我自己赚的,你以为我还养不活你吗?”许晟言咬着鸭肠说,“你以为我们老爸能赚多少钱?他现在和那个女人在一起,还不是寄人篱下,你过去就成了拖油瓶。反正你也是住校,到了周末我就回来。你和我一起生活也没事,可对他们来说,却是免除了一个麻烦。”
许晟言说得很坦白。他忘了许安朵不过是个十几岁的未经世事的小女孩。但他想许安朵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否则也不会主动给自己打来电话了。
许安朵闷头吃碗里的东西,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问出一句:“那要怎么跟爸爸说?”
“交给我就好。”
许晟言去许军的家里找他,父子俩像是陌生人一般。许军泡茶给许晟言,问了些他学校里的事,然后就无话了。这种情况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存在,母亲去世后,许晟言和许军的关系就疏远了很多,除了日常必要的对话,两人再也没有像其他人家的父子那样掏心掏肺地聊过天。以前许晟言有个室友,常听他说周末回去就和自己的父亲喝酒聊天,这让许晟言非常羡慕。可他也仅仅是羡慕而已,母亲的死他是无法轻易释怀的。或许一开始,他是真的憎恨父亲不负责任,到了后来,更多的是成了一种习惯,见到父亲,那种疏离感自然而然就产生了,导致两人每次见面,都像是刚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
“想跟你商量件事……”许晟言把茶吹凉,喝了一口,“现在你和夏阿姨生活得还好吧?”
“挺好的啊。”许军脸上是笑,不过是不太自然的笑,像是在讨好他一般,“你夏阿姨人不错的。”
“你能开始新的生活也挺好。不过安朵跟着你们住,会不会不太方便?”
“怎么会?”许军惊讶地说,“安朵就周末回来啊,我看她跟你夏阿姨也相处得挺好的。”
“夏阿姨没有孩子吗?”
“她和前夫有一个儿子,不过离婚后没有跟她。”
“你现在的生活开支都是用她的?”许晟言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口。他知道这个问题可能会伤害到许军的自尊心,但又不知如何才能婉转一些。
许军愣了愣,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那安朵跟着你们,岂不是成了拖油瓶?”
“你夏阿姨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那样想的——”
“那是你认为的吧?”许晟言打断他的话,“其实安朵插在你们的生活之间,也挺不方便的。”
许晟言也忘了自己后来对父亲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许军只是一个劲地点头,然后只是用“嗯嗯”“好的”对他的话表示全盘认同。许晟言估计许军也没听进去自己的话,因为依照许军的性格,他肯定早就在许晟言开口的时候,心里就同意了。许军性格里的懦弱,是许晟言非常讨厌的地方,这也是他之所以果断出击的原因,他不想和父亲一样,那样的性格只会让周围的所有人受伤。
许安朵搬离了那个家,又回到以前住的地方。许晟言则更加卖力地打工,开网店,做兼职服务员,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身兼四职。许军有时候也会偷偷打钱到许晟言的账户上,但不到万不得已,许晟言是不会去动那笔钱的。那不是父亲的钱,许晟言看不上。
学校外已经停着一长串的私家车,许晟言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点燃一根烟,打发着时间。初夏的傍晚,炎热还未散尽,许晟言穿一件黑色短T,卡其色的休闲裤,头发上星期才理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也正好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候。在相貌上,许晟言继承了父亲俊秀的基因,不止一个人对他说过,你和你父亲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许晟言却不爱听,觉得这是讽刺——他才不要靠一张脸混饭吃,他在心里深处,是非常瞧不起许军的。
许安朵背着书包,混在人群里走出学校。她还没有看见许晟言,正跟同班一个男生亲密地交谈,脸上带着笑意。
“安朵。”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她转过头去,是哥哥。
“我哥来接我了。”许安朵对夏奇泽说,“下周再见。”
“再见。”夏奇泽冲她挥挥手,朝父亲开来的车走去。
“那个男生是谁?”许晟言装作随口一问,心里其实很在意。他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明白青春期男女生在荷尔蒙的作用下会发生什么。
“同学。”许安朵的话简明扼要。
“看上去关系还不错?”
“我们是同桌。”
“哦。”许晟言淡淡地应道,转而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我们先去附近超市买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