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不可测的远方,有一个光点从安静的黑暗中浮现出来。那是一部升降梯,它在往这里加速爬升。但在女工月牙看来,升降梯却是在坠落,它像一颗流星,精确地砸向自己。她无法摆脱这种想象:命运之神竟是那么嫌弃她,让这些流星居然次次都能往她所在的位置坠落。
升降梯距离两公里,它的轰鸣像故事里低沉的雷声。这声音就握在月牙的手上,这里没有空气,一段小腿粗的导轨成为连接月牙和雷声的唯一通道。
我们是在巨械γ的金属结构骨架中……它几乎是镂空的,当然也就感受不到明显的重力。为什么我们要谈论爬升和降落呢?这两个词语早已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只是出于习惯,当升降梯相对巨械γ加速时,大部分人会说它在爬升,而减速时,就成了降落。不过月牙不属于这大部分人。月牙相信自己就是巨械γ的最低点,一切向着她来的,都是在坠落。等星文明来到巨械座,每个词语却都还残留着对过去时代的记忆。
升降梯距离一百五十米,像要收割生命。月牙感受到导轨的剧烈震颤,那同时也意味着巨大的轰鸣。如果你明知道只要你一放手,这声音就会消失,那么难保你不会放手。但放手的代价太大,导轨将失去控制,月牙和升降梯里的人都将面临危险。
巨械γ整个就是一个悲剧——像这个升降梯系统,它具有自带悬浮特效的高级磁动力推进,却居然需要依靠人力来栓接导轨。事实上,导轨完全是分裂的两段,断得就像它们从来不曾有过联系。这样一些不可理喻的错误充斥着整个巨械γ——也许当初建造它的时候就是画龙未点睛,抑或是征伐中的故意破坏;总之,从等星文明来到巨械座,这些错误就一直存在着,而且或许还要一直存在下去。
一念之间,升降梯已离月牙近在咫尺。月牙紧紧闭上了双眼,将头埋在手臂里,手上用力抱紧轨道的这一段,腿上控制好那一段。转瞬间升降梯从她的四周穿过,向导轨的另一端减速降落下去——而在月牙看来,却又是升到了天上。
月牙终于睁开眼睛,望着那逐渐远去的小光点,眼里流出了泪水。她在巨大的轰鸣声之外,好像还听见升降梯里有一个年轻的男性声音在大喊:“梭林大人,这真的是我们千方百计要延续的文明吗?!”
月牙看着在她斜上四十五度角的那颗星星,那颗有过传说的星星,轻轻吟唱起来:
我不曾有过过往?在回不去的远方
我不曾有过梦想?在没有你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