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玫被吵骂得愣怔，后面霍辰烨又说了什么她已经完全没有听进去，只觉得耳朵翁翁直响，莫名的委屈羞辱和慌张挤压着她，无限的愤怒不停地上涌，胸口憋闷得厉害，大脑似乎要断氧。
她粗喘着气不由胡乱嚷叫着骂道：“你这个混蛋，渣货，你还想败坏我贺家女儿名声，你还想诬赖我。你自己做出来的好事儿凭什么诬赖我？你以为谁都象你这般四处开屏么？你与人勾勾搭搭难道是假，长幼聚麀……。”
霍辰烨脸色更加难看，听到此直接狠狠一脚飞起，踢折了附近好几根竹杆。
明玫嘎的一声住了嘴，惊呆在原地。
被霍辰烨抱着的尼尼一种狂吠，霍辰烨刚一松手，尼尼就没命地跳下逃开去。
霍辰烨红着眼睛瞪着明玫，像一头发怒的豹子，拳手紧紧握起。他忽然朝着明玫横臂扫来，似想打人，又似想把她捞过去的样子。明玫腰身一缩迅速蹲下，腿下颤颤一个不稳就坐到了地上，霍辰烨那一臂就又挥倒了好几根竹杆。###第五十三章
躺在床上，明玫直直望着绣着精致萱香兰草的帐顶，久久一动不动。
当初，霍辰烨只是跟在唐玉琦身边，和明玫两个人互不怎么搭理时，反而能和平相处，宾礼相交。后来似乎走得有点近了，近到大家行事都变得太过随意失了分寸。
真的是失了分寸了，明玫默默念叨。提起楚惜惜他脸色大变恶言相对的时候，自己就应该警觉起来，少理他直接转身走人便罢了，何必竟压不住怒火跟他对骂起来，甚至说他什么长幼聚麀。这下好了，惹得人怒火滔天，自己差点吃了亏不说，还得想法灭火去。
这是第一次。莫名来了这个地方后，她第一次这样口不择言。后悔和后怕，比削了头发更让人头皮发麻。她说不清那时的自己为什么那么心慌，那么气急败坏，就象自己的内心被人忽然闯入窥探了一般。
那些指责她一句都不怕，她问心无愧，但她依然心慌。
也许因为她自己知道，霍辰烨说的其实不错，她其实才是最最没有规矩的那一个？
“小姐？你可有哪里不舒服？”司水第N遍轻轻问着，第N遍摸了摸她的脑门，再放自己脑门处比较了一下，疑惑道，“不烫啊。”转头又轻轻问司茶，“你再好好想想，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有。”
司茶于是又认真想了一遍：“真没有什么啊，小姐散了学，追着尼尼玩了一会儿，就抱着尼尼回来了，我一直在院门口等着呢。”
司水急道：“你怎么不跟着小姐呢，让小姐一个人？”
“小姐又不是今天才这样的，她一直喜欢偶尔自己走动走动不要人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司茶略带委屈地辩道，又着急地来看明玫，也摸了一遍她的脑门儿。
这两个丫头见她不出声，已经用她能听见的声音，反复说过很多遍这样的话了，不就是想让她奈不住自己说嘛，给她耍这些心眼子。明玫长吐一口气：好吧，你们赢了。
“别摸了。我没事儿。”她把胳臂搭在脑门儿上，疲惫地道：“叫蔡妈妈进来。”
虽然心还慌着，可她不能就这么躺着。和霍辰烨的事儿不能就这么放着，要迅速处理，不然万一那货挟气报复或嘴不严地给她四处漏风说些子不三不四，会大大地不妙。
霍辰烨在外面名声大响，青楼常客，自然不怕什么，可她不同，虽然她还小。
无论效果如何，都要先安抚一下再说。
两个丫头听到小姐终于出声了，便都松了一口气，司茶笑得很温顺：“小姐总算是醒了，快起来吃点儿东西吧，可该饿坏了。”
她一直睁着眼呢，什么醒了？到底谁睁眼瞎啊。
明玫点点头，坐起身来，由丫头伺候着吃那青青白白地菠菜瘦肉粥。
蔡妈妈很快走了进来。
明玫交待她：“妈妈等下找个借口出门去趟霍府，给霍世子带个话……最好见到他本人当面说。如果本人不在，告诉小厮良辰或美景也好。”
蔡妈妈不过三十多岁，圆脸，向来老实做活，话很少，人看着很厚道的模样。司茶曾觉得此人不够活套怕办砸事儿，但明玫一直觉得此人很通透，但凡有事交待给她，她一个多余的字儿都不问，原汁原味儿地给你完成了。明玫让司茶闲时指点着西厢大家伙儿认字儿，竟也是蔡妈妈认得最好最多，比司水还勤奋。当初也不知道得罪了谁，被指派到她这西厢做粗活儿。
蔡妈妈点头道：“是。等下老奴就去趟尚味斋替小姐买爱吃的点心，顺便去趟霍府也顺路。”
“你说，你想去送嫁？”书房里，贺正宏放下手里的笔，看着自己小闺女那瘦弱的小身板儿，十分意外。
这个小女儿虽然人前十分活跃，可实际上除了自己唤她过来那次，人后她几乎没有跟他单独讲过话。练了歪歪扭扭的针线也是让她身边婆子转交自己小厮，如今竟然知道求到他面前来了，真是长进了。
“是啊爹爹。姐姐一直对小七极好，如今姐姐远嫁，心里慌恐，小七想去送送姐姐。也是个安慰，也全了姐妹情份。再者老太太年迈，路上也需要有个人陪着解闷才好。”
老太太也同意去了吗？贺正宏沉吟了一会儿道：“你可知茂林离京城甚远，路途辛苦劳顿，不是你以为的寺庙上香般路途既短，又有风景可看。”
明玫点点头：“小七不怕，小七定用心照顾好老太太，为爹爹分忧。再说到时爹爹自然会拨几队护卫给我们用，又不用担心安全。何况简夫子常教导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多走走看看也可以长些见识。”
本来贺老爷是预备让以前西北跟过来的旧仆和后来陆续投奔过来的同乡下仆都合家回去一趟的，多年离家，也趁机回去探个亲啥的。这些人加起来可不老少了，队伍很壮观，到时他安排个稳妥的人拿着名贴让各地卫所沿途照应，安全问题就解决了。如今见明玫提起护卫，想着这有老有小的同去，下人若再多又杂，路上管理起来确实不省事。
也好，精减人手，另派护卫。
当下点头道：“什么几队护卫，两队足矣。你倒有志气，送个嫁说的跟去游学似的。”
明玫嘿嘿笑，眨着眼睛道：“没办法呀，大姐姐想请我全权主办她的婚礼，我也同意了，所以不多看多学点怎么行呢？”
“你？主办婚礼？”贺正宏再次意外了。
“当然，我怎么不行？家里时有客人来访，女儿都记着太太怎么做呢。不过就是安排好下人，接待好亲朋，摆多少桌酒，有什么样的规矩，哪些客人相熟可以安排到一起，哪些客人有哪些忌讳别提……总之最主要是让大伙儿吃好喝好，然后再喝好吃好，走时再捎上点吃的喝的更好。”
贺老爷听得笑起来：“你说的很对。老家那帮人，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讲的，或者说有什么规矩不对的话，自有长辈的站在那里放声吆喝着指正，没有那些遮遮掩掩这不能明说那不能明言的讲究。主要让大伙儿吃好喝好是真的。”
明玫道：“小七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预备着，招待的席面要稍微丰厚些才好。爹爹，太太给大姐姐六千两陪嫁，那这摆酒的银子，是不是得另出呀？总不好掏大姐姐腰包。”
贺正宏道：“太太自然都有安排的。不是已经派了人先行去安排一切了吗？到时候连席面菜样都安置好了，端上桌就行了，还用你操心。”
“噢，可是万一有些意料外状况怎么决断呢，天远地远的又不能马上请示太太再送银两。并且爹爹做这么大的官儿，会不会有上门打秋风的亲戚。哭个穷，说活不下去了什么的。”
提起这个贺老爷就一阵恼：“哼，别管他们那么多。那吴家的老太婆也就装死，老家这些年风调雨顺，哪里就过不下去日子了。小七我跟你说，不要怕他们要死要活的，若有人在个小辈面前还这么没脸没皮，你只管给我骂回去。你的嘴不是好使吗，只管问他当年我家有难时，他们是不是是死的。反正你也小，惹了谁爹都给你兜着。”
明玫小腰一挺小脸一肃：“得令！谁惹我我定骂个痛快给爹爹出气，让那帮人瞧瞧，我贺家老爹领导下的小女儿尚是很威的，况老爹乎？”然后又挤出丝为难的笑来：“那爹爹，万一真有当时就是半死不活自顾不暇的可怜虫呢？”
贺正宏正满意地点头，闻言仍气愤道：“有吗？没有！连句公道话都不敢说的家伙，可怜也活该！——你到底想说什么？”
太不上道了，明玫腹诽。“我想说，银子啊银子。小七第一次做主，手里没银子，身上没胆子啊。爹爹要不要额外再赞助些？给撑个腰先啊。到时候若没用上小七再还给爹爹，还有收的礼，一并还给爹爹，小七决不私吞。”
老爹向来不屑老家捎来的礼，上次贺二太太来京时明玫就确切地见识过了。
贺老爷闻言果然笑起来。想得真美呀，还收的礼呢，收的也是地里刨的红薯，树上摘的板栗啥的，拉回京城，不够路途呢。至于银子钱，绝对送的没有吃的多。
反正本来就是要另外给钱备用的，不管出了什么状况也不能到“动用女儿嫁状”的地步，那说法太难听了些。略一想便道：“好，给你贴补两千两银子。至于收的礼——收不到什么礼的，收到了也不用带回来了，走的时候分给各家吧。”
“就是说收的礼可以不用上缴？太太会同意吗？那算我自己攒的私房行不行？”满眼放着贪婪的盛光，跟新年时要红包的小模样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