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子,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劫财,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现在是晚上,周老夫人。”
朦朦胧胧中,星逐听到一个愤怒的声音,以及一个冷酷至极的声音,但他们说的内容很模糊,他听得不太真切,不禁暗想:发生什么事了?
但头脑传来了胀痛欲裂的感觉,令他难以继续思考下去。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为他胀痛的头脑送来一丝清明,也将一股血腥味送入他的鼻中,村庄被灭的景象瞬间浮现在脑海中,星逐打了个激灵,立即睁开了眼,炫目的亮光令他感觉有些眩晕,不禁本能地闭上了眼。
但很快他便再次睁开了眼,只见梁架高高,深红的油漆正反射着冷光,这是……周家大厅?
星逐忙坐起身,立即发现自己周围正跪着周家的仆人们,他们全部都低着头,有的瑟瑟发抖,有的低声呜咽,似乎都很害怕。
回想起刚才的血腥气味,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星逐立即寻找小绿的身影,刚转过头便看到小绿正用一双充满担忧与恐惧的眼看着自己。
见小绿安好,星逐心中稍稍安稳,立即握紧她的手,感觉她的身体正颤抖的厉害,不禁靠她更近,同时转动视线观察着周围环境。
他的视线第一时间转向了血腥味传来的方向,只见那里正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人,他们身上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红,每个人都一动不动,看样子好像死去多时……
周家的护院居然全部被杀了!
星逐大吃一惊,平时见他们舞刀弄剑威风凛凛的模样,本以为他们实力深不可测,但此刻却全都变成了尸体,居然有人比他们更厉害!
怀着惊异与好奇,星逐继续转动视线,五个凶神恶煞的人依次出现,他们全都穿着黑色劲装,正擦拭着刀锋上那还未完全凝结,殷红得令人心寒的鲜血。
似乎察觉了星逐的打量,其中一人向他看了过来。
对上那嗜血凶目,星逐心中打了个突,忙低下头转过了身,却听一声阴恻恻的冷笑响起,感觉背脊上莫名渗入了寒冷。
但星逐转念又想,如果对方有意杀我,那在柴房时我就已经死了,但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说明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既然如此,不妨先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打定主意,星逐再度小心地向四周打量起来,视线从仆人们身上绕过,他看到了周老夫人。那白发苍苍的周老夫人正坐在不远处,她那张皱纹深刻的脸上神色冰冷,双眼却几乎喷出了火,死死地盯着大厅上方。
顺着她的目光,星逐看到了一个年纪在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他披散着头发,额头绑着一条蓝色布带,微黑的脸上是一副冷漠而又懒散的表情。
此时他正斜着身子靠在太师椅上自斟自饮,每一杯酒都是一饮而尽,每喝一杯酒便吃一口肉,喝得很快,吃得却很慢,白森森的牙齿慢慢地磨着,咯吱咯吱的摩擦声令人有种虫蚁噬身的感觉。
星逐眉头微皱,总觉得这个人在什么地方见过,略思索了片刻,眼中霍然大亮,心中顿时涌起无限的愤怒,藏在袖中的拳头死死地攥着。
椅子上的人和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影子已经完美的重叠在了一起,星逐已经认出,他就是那个带头屠村的强盗头子!
…………
展首咀嚼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鹰隼般的目光从人群扫过,只在看到垂首的星逐时稍作了一瞬的停留,便继续喝酒吃肉。
刚才他察觉人群中传来一股异样,斜眼看去,看到了一个小乞丐,虽有疑惑却也不作多想,只是奇怪周家好歹是小有头脸的富贵之家,怎会养一个乞丐般的下人?
微微瞥了一眼,见强盗头子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星逐暗松了一口气。
忽然,他感觉小绿似乎颤抖得更加厉害,转头看去,她正紧紧抿着嘴像是在忍耐着痛苦一般,这才发觉自己握得太用力,忙将手松开,柔声道:“弄疼你了,对不起!”
小绿摇了摇头以示无恙,星逐又再握住小绿的手,继续观察着强盗们。
片刻后,伴随着一阵呵斥声,一个肥胖的身躯跌跌撞撞地滚进了大厅中,在他身后是六个或抬着箱子,或扛着包袱的男子。
星逐瞥眼看去,那胖子正是周老夫人的亲侄儿,周家的管家王谦,那个害死小翠姐姐的人,心中又升起一股恨意,比起之前的恨意有过之而无不及。
六人中为首的是刀疤,一个左脸上有一条长疤的男子,他将肩上的大包袱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展首的面前,恭敬道:“老大,值钱的东西已经全部搬出来了。”
展首挥手示意,刀疤立即解开了包袱上的结,里面全是金银珠宝,此时暴露在空气中,大厅登时异彩涟涟。
“都搜遍了?”展首只是随意瞟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似乎对这些财富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是的!”刀疤答道。
“密室暗格呢?”
“老鼠洞都被我抄了!”刀疤显得颇为得意,“他们现在是一个子儿也别想藏着掖着。”
展首点了点头看向了战利品,忽然眼中一亮,只见在金光四射的珠宝中正躺着一个黑漆漆的铁盒子,不禁心中好奇,拿起盒子打开,当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他脸上立即现出凶戾之色,将盒子狠狠地砸在了王谦的身上。
“这他娘是什么?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吗?”
声音仿佛雷霆霹雳,仆人们心中皆是大骇,呜咽之声也霎时止住,大厅中的气氛变得压抑至极。
被展首砸了肩膀,王谦只觉的骨头似乎都已经碎了,痛得冷汗直流,但又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强忍着痛楚手足并用快爬了几步,将那个从盒中掉落出的东西捧在了手心,一双小眼睛凑了上去。
对于展首表现出的愤怒,星逐感到十分疑惑,因为他刚才瞥见展首似乎对财物并不感兴趣,那么他看到了什么会这么生气呢?
怀着好奇的心情,星逐看向了王谦的手中,只见那物体有着鸡蛋般的大小,灰黑色的表面上是凹凸不平的小坑,整体既不通透,也没有光泽,就像是一颗随处可见的碎石。
恍然间,星逐只觉那碎石似乎产生了一股波动,像心脏跳动一般有规律,令他的身体也与之共鸣,轻颤了起来,心中惊奇不已,视线再也难以移开。
然而,对于石头的变化,王谦却似乎浑然无觉,只是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当确定石头不是宝物时,他那身肥肉猛地抖了起来,小鸡啄米般磕着头,颤声道:“小人……小人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展首冷哼了一声,看向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想活命就不要搞这些鱼目混珠的小动作,还藏着什么都给我交出来,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面对那嗜血凶目周老夫人毫无所惧,厉声道:“狂徒,我老婆子不是你这种要财不要命的畜生,周家上下的命全在我手里,我岂能置之不顾?周家几代的积蓄全部在此,你既已经得到手,还不快滚!”
盯着一脸愤怒的周老夫人看了片刻,见她言辞激动不像作伪,展首忽然笑道:“很好,非常感谢你的合作。”
语毕,他对刀疤做了个手势,刀疤心领神会,向其余同伙喊了一声:“动手!”
铮铮铮!
拔刀之声森然响起,肃杀之气瞬间充斥着整个大厅。
看着那一柄柄寒光闪闪的钢刀,家仆们尽皆怔住,这……这和之前说的不一样啊,不是说拿了钱财就放了我们吗?
转瞬,哭嚎声四起,求饶之声不绝于耳。
“星逐哥哥,我们要死了吗?我好怕,呜呜……”
看着小绿满脸恐惧的模样,星逐心中也是酸楚,将拳头握得死死的。
仇人就在眼前,自己不但没有能力报仇还会被再杀一次,娘说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可我却始终找不到她,如今连小绿也保护不了,我到底还有什么用?
很快,星逐收起自失的情绪,心知再这样下去无疑只有死路一条,自己还没有为小翠姐姐报仇,还没有找到娘亲,怎么可以死在这里呢?
星逐转头四望,同时大脑飞速的运转了起来。
在星逐思考的同时,周夫人颤巍巍地站起了身,指着展首怒道:“周家的全部家产都给了你,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你们还是人吗?”
“我们本就不是人,是嗜血的恶魔,恶魔的法则只有一条,那就是弱肉强食。”说话的同时,展首口中也没有闲着,白森森的牙齿沾着猩红的肉末,看起来的确是一个吃人的恶魔。
闻言,周夫人怒急攻心,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一把老骨头摇晃不已,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呜呼倒地。
眼看强盗们的屠刀即将落下,那白晃晃的钢刀就像猛虎的利爪,星逐的脑海中立时闪现出一个词语“狐假虎威”,一个关于狐狸欺骗了老虎保住性命的故事。
于是,星逐猛然站起身大喊道:“等一下!”
强盗们全部愣住,齐刷刷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人群中正站立着一个瘦小的男孩,身穿破烂衣服,蓬头垢面,就像一个乞丐,但他的双眼却分外明亮,如同天上的最闪耀的星。
是他!
展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可从来没有见过死到临头站起来求饶的人,暗想,这小子要做什么?
仆人们也都止住了哭声,看向星逐的眼神充满了惊讶,但很快惊讶就变成了愤怒与怨毒,当初怎么就没把这个丧门星弄死,今天会遭遇灭门之灾完全是他招来的!
有几人甚至以同样怨恨的眼神看向了周老夫人,但那老妇人却浑然无觉,只是呆呆看向星逐,浑浊的眼浮现出几许迷茫,今天我周家灭门难道真的是丧门星作祟,难道我当初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