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少女画”是很出名的，只是比他的“山水画”逊色一点点。
但是，他的“山水画”多副会挂在画展上展览售卖，但是，他的“少女画”，在他正式封笔之后，就只用来珍藏了，也只有他这个做儿子的才能够偶尔进入他的书房，窥得一二。
他不止一次看见父亲对着画上的少女发呆，他曾经一度认为画上的少女原型是母亲，但是，他为母亲做过画的，母亲穿着白裙子，站在一望无际的芦苇地里，回眸一笑。
那上面的母亲可真是美丽啊，他活了这么大，就没见过比母亲更加美丽的女人，可惜这么美丽的女人竟然如此短寿？
如今看来，那“少女画”的原型就是这个叫“莫思凝”的女人了？
而，她的儿子莫一路就是父亲在外的私生子，莫一路跟楚部长的儿子又是好朋友？父亲与楚红又是多年的好友？
这么多的信息在这里，他没有办法不相信，楚红的儿子跟父亲是没得关系的，而这个叫莫一路的少年才是父亲的私生子。
他回忆起那樱花树下的少年少女，想起那《第一男友》小说里描写的那个少年林思凡……。
林思凡身份神秘，并且特殊，这算是小说里扣动人心的一大悬疑？
律师楼下，莫一路下班跟同事们告别，有人过来喊道：“莫先生……”。
莫先生？是啊，参加了工作，称呼也改变了，但是，他毕竟还年轻，对于这个称呼有点陌生，他瞧着眼前的陌生男子，问道：“您是？”
“我家董事长找你……”男子瞧着不远处停着的豪车。
莫一路刚开始想是不是父亲来找自己了，但是，车不是父亲的，而且，他身边的人已经不喊他董事长了，因为从他在无数记者面前骄傲的说“我的长子”时，他就从乔氏集团董事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了。
他身边的心腹也就那么几个的，他们会尊称他为“少爷”，而不是“莫先生”。
“你家董事长是？”
“你过去就知道了。”
那人不是很客气，但是，莫一路并没有计较，他内心也猜到可能是乔华了，因为他现在是乔氏集团的董事长。
他为什么来找自己？他知道他不该这么去跟乔华见面，但是，他更想知道乔华找自己是什么事情？
这个人与他不管怎样，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莫一路认为自己没有要父亲任何的“照料”，他也不再认乔振天这个父亲。
那么，他在乔华面前并没得什么抬不起头来的，所以，他是可以正大光明地去与他见面、谈话的。
男人开了车门，莫一路看见车子里坐着的矜贵男人，与他想象中的一样，果然是乔华。
“乔董事长……”莫一路依旧吃了一惊。
“你认识我？”
“乔氏集团董事长，这南城市少有的青年才俊，谁不认识呢？我们律师所还与贵公司有业务往来，我认识您是很正常的。”
“你胆子很大……”乔华瞧着眼前的少年，瞧着他的面容，细细地分解他的五官，甚至还能够发现他与年轻时的父亲有那么一点点相似之处。
“您过奖，只是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乔氏集团的业务我们律师所是有专人负责，需要我帮您联系一下吗？”
“不需要，你上车，我们谈一谈……”。
莫一路心中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安，难道自己的身份被他给发现了吗？
发现了又怎样？他已经跟乔振天没有任何的关系了？虽然母亲问过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这大半年，他在律师所实习，工作量非常大，乔楚正在准备考研，学习量也非常大，他们两个也很久没有联系过了，乔楚跟他的关系已经发展到靠南风传话了。
他偶尔会约自己吃饭什么的，但是，他太忙了。
太忙了，工作忙，即便有空，也要赔女朋友，他没有时间分给他这个朋友了，一切好像都很正常，能不见面就不见面，见面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莫一路稍微迟疑了一下，乔华问道：“怎么，不敢跟我谈话？”
这种挑衅的口吻，是个人都会受不了的，明明知道可以不理会，但是，这个人是乔华，莫一路没办法不理会。
他坐上了乔华的车，乔华递给他一张画，说：“这是我父亲还未成名时的作品……”。
莫一路展开看，在山清水秀的山野里，有个少女正在挖野菜，不远处是一头牛，少女的容貌与母亲有几分相似……。
莫一路带着欣赏的口吻说：“原来您父亲乔老先生还会画画？真是了不起。”
“我父亲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五柳散人’，你听闻过吗？”
莫一路没说话，乔华用讲故事的口吻说：“我父亲早年过得很是凄苦，十二岁那年，父亲就去世了，十五岁那年跟着母亲一起改嫁，常年受继父与继父子女的欺负，十八岁那年，母亲病逝，他就成为了流浪儿，所有的一切自学成才……
到了三十岁那年认识了我的母亲，当时，我母亲魏淑儿是名满天下的影视明星，父亲在电影院里看到了母亲的电影，其中有一个镜头，是我母亲穿着白裙子站在芦苇地的回眸一笑的情景。
为此我母亲十分欣赏他的画，用重金购买了这幅画，父亲因此有了创业基金，三年之后，成为南城市的一个不大不小的人物，于是他娶了我的母亲，他们很是恩爱，两年之后，他们有了我。
我父亲是中国早期很成功的民营企业家，我母亲是著名影星，我一出生就继承了他们的光辉的，父亲给我取名为‘华’，你也该想到，当时的我对于父母而言是多么的美丽而光彩。”
是啊，乔华？华？是多么的美丽而光彩？
楚乔？楚部长的楚，乔振天的乔，他曾经问过楚乔说：“楚乔，像个女孩子的名字耶，你妈妈喊你什么？楚楚还是乔乔？”
为此莫一路好好地笑话了他一顿，乔楚反击说：“你以为你的名字不女性化吗？路路？”
于是，他就不打算继续笑话了，母亲说：“你的名字是‘一路顺风’的意思，妈妈希望你这辈子都能够顺顺利利，顺风顺水的。”
楚乔解释说：“难道你没有听过‘南有乔木，不可休思’吗？乔的意思是高大的树木，我母亲希望我这辈子能够跟树一样地活着，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嗯，就是这样的。”
说到这里，莫一路已经完全明白乔华的意思了，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故此来找他“兴师问罪”吗？
他有什么罪？有罪的人是乔振天，是他们共有的父亲。
乔华继续说：“可是，我五岁那年，我母亲了死了，自杀的，我还记得那晚，我在隔壁房间里听见妹妹的哭声，她哭得好大声，吵得很，带我睡觉的保姆还说，妹妹是不是生病了？才出生三天的孩子，怎么这么大的劲儿来哭啊？
保姆带着我去了父母的房间，我看见父亲抱着我我妹妹，整个人看上去比平时老了十岁，头发瞬间就白花了，灯光把我母亲的血照耀得反光。
我还来不及看清楚我母亲的脸，保姆就把我的眼睛给我捂上了，我只记得我妹妹那夜的哭声，她那么小的身体，好像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不停地哭，哭得好像泣血的夜莺。”
是，他们还有个共同的妹妹，叫乔毓，她比莫一路乔楚小两岁。
莫一路只是静静地听着，乔华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你们当律师的不都巧舌如簧吗？在法庭上，不是号称铁嘴铜牙的吗？”
莫一路笑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此听来乔老先生，您的父亲是个十分了不起的男人，同样也娶了一个很了不起的女人，也就是您的母亲。”
他曾经问过母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母亲拿着一张旧报纸给他看，上面是父亲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照片。
母亲摸了摸耳朵说：“我怕疼，从未穿过耳洞，但是，那对耳环在我的心里穿了洞。”
乔华瞧着如此淡定的莫一路，倒是没有想到的，他转移了的话题说：“你的女朋友叫徐南风，对吗？”
莫一路淡定从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反应，瞧着乔华，等待着他的下文，乔华说：“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从今天起，我不想在南城市看见你们母子……”。
司机停下了车，乔华命令道：“下车……”。
莫一路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早早就听说过你，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很聪明，所以，我想你，你肯定明白我的意思。”
他狠狠地看了一眼莫一路，犀利又尖锐，放佛一把利剑刺入了他的心口。
莫一路说：“世界上的墙，透风或者不透风并不重要，总之，有门也有窗，乔董事长，你没有资格对我说这样的话，你不想看见我们母子，没有人强迫你看，就好像，你今天不来找我，我永远都不会与你相见。”
莫一路下了车，重重地关上了车门，孤傲地离去了，乔华听着他的口吻，很是恼火，他之所以能够有这样的好脸色，是因为他还没有完全确定，这个人就是父亲的儿子。
但是，听他刚刚的口吻，他这算是承认了吗？
所以，他的母亲就是当年害得母亲自杀的人。
莫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推门进去，发现徐南风正在噼里啪啦地敲着电脑。
从前她听见开门声就会直接朝他扑过来的，但是现在她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淡地说：“一路，你回来啦？我给你叫了外卖，今晚，我不做饭了，我得赶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