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甜腻便是幸福,却从没发现,变质的甜会比苦涩更难以下咽。
【青梅竹马,只是对年少无知的另一种肯定形式吧】
童年韵事,我记忆犹新。彼时的夏,处处泛着青草被阳光晒过散发出的恬淡味道。想想也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天真纯净的就像天空的白云,一尘不染。
住在我家对门的男孩,只要一见我就会冲着我笑,露出一排因为换牙而残缺不全的牙齿。他总给我唱歌,“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我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哥哥,所以特别喜欢和他黏在一起。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学前班,再到后来的小学六年。我总会去要求老师让我和他同桌,而且理由充分,无懈可击。“因为他妈妈让我管着他。”
我说完以后,老师的脸上就会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在她眼里,那便是青梅竹马的最好表达了吧。
一天下午,阳光正好。他走进教室,把一支用草扎成的戒指郑重的戴在我的手上,并学着电视里的白马王子,单膝跪地,他说,“嫁给我吧。钻石就是永恒的象征呢。”然后目光闪亮,他抬起头看着我,像是在等待什么。
教室里的其他同学都围在我们的身边,他们的目光里萦绕着好奇与不解。
他又说,“嫁给我吧。”周围的同学开始起哄,大声喊着,“爱的鼓励,爱的鼓励。”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还珠格格给未成年的小小少年灌输了多少爱的哲学呀。
我没正眼看他,“周杨,什么时候你把这个戒指换成真正的钻石了,再来和我求婚吧。”当然,现在再想来,我真的不理解当时周杨的冲动。这世道,三十不结婚的满大街都是,为啥当初小学六年级,就迫不及待的用拙劣的演技毁了在我心中从小到大一直维持的淑男形象呢。
他笑笑,“等着,我一定会再来找你求婚的。而那激动人心的时刻,不是明年,不是后年,是我长大以后。”他信心满满。
我拉起他的手,把草戒指放在他的手心里。然后转身,走出了教室。
只是后来才知道,在我转身离开教室时泪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青梅竹马,只是对年少无知的另一种肯定形式吧,它并不代表就真能永远不分离。越长大,这种感觉就会渐渐消逝,直到两个人爱的累了,才会想到彼此,曾经给过对方的快乐。
后来,我便再没见到周杨。老师说他转学了,家也搬到了干净清爽的海滨城市。我家的对门也换了一家,那家的孩子,也是男孩。爱篮球,爱电玩,爱那个年纪的少年热血沸腾的一切东西。
只是我没与他在我念的这所小学遇见,而在中学,我们奇迹般的,共用一张书桌。
【自己掉进了太平洋深处的马里亚纳海沟,怎么游,都爬不上来了。】
和我共用一张书桌的男孩,他叫叶子文。他第一次认真的看着我,告诉我他的名字的时候,我没忍住笑了出来。“还夜蚊子呢,叶子文。”
从念了初中开始我心中的唯一梦想就是变成一个御姐,如果内心不能那样,宁愿外表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
因为外在的御姐范,老师让我当班长,我没推脱,就轻松容易的成为了班长。
叶子文常常对我说,“让我当几天班长吧,我从小到大一直就当体育委员了。”
我看着他楚楚可怜夹带着哀愁的双眼,嘴角都翘到了眉毛,“好啊,让你当几天班长,但只是形式上的,管理那些都得听我的。”我提出要求,叶子文心中翻涌着苦涩的味道,他又对我说,“原来班长啊什么的,都是浮云唉。”
从此,他就当上了纪律班长,注意,代理的。
因为开学以后全校并没有进行过大扫除,学校决定在五一放假之前,进行全校大清洁。叶子文听到广播里校务主任学着新闻联播主持人的声音,彻底觉得命中注定没有享受的命。刚刚上任就需要处理这种艰巨的任务。而我只是清闲的捧着一杯优乐美,对着叶子文汗涔涔的样子,说“原来你就是我的优乐美哦。”
时间要退回扫除开始之前的动员班会上,老师去开会了,交给我组织。
我迈着优雅的小碎步走上讲台,“天使之所以能飞,是因为他们把自己看得很轻;而叶子文之所以要当纪律班长,是因为他把自己看得很有能力。”
叶子文走上讲台,把我推到一边去。他自顾自的做起了讲话,“环境的卫生需要大家去维护,不要随地扔垃圾,不要随地吐痰,不要随便就拉起别人的手,不要看到别人的手臂孔武有力,却忘记他的脸上留下青春无敌的印记。无敌都变得美丽了,那我们的环境是不是也应该变得更加美好呢?”
开始扫除,原先分配的活都没人干,每个人都拿着喷壶浇花,拿着抹布擦黑板。叶子文大喊,“该扫地的去扫地,该拖地的去拖地,快点!”我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叶子文,上课时候趴在桌子上睡觉,下课铃一响,抱着篮球飞跑出去,上课铃响他又跑回来,而在夏天他一回来总有躲不过的一团热气笼罩着一方书桌。
在他组织无能的情况下,只能自己扫地了,我捧着奶茶悠闲的看着他笨拙地飞舞着扫把,尘土飞扬。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我这才理解,网络上说的,拍照拍侧脸,录影录左边的真正意义。
“同学们,新上任的纪律班长也很不容易的,毕竟一个管纪律的人现在沦落到清洁工,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得了的。都过来,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吧。”我的一句话,比叶子文大喊大叫了十分钟还管用。
正牌的班长就是不一样。可也不一定,正牌的紫薇格格不也一样被皇后欺负着,冒牌的小燕子还嫁了永琪呢。
我将上面那句话说给叶子文听,他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哦!原来我在你心中是个小燕子啊,我明明就是个皇阿玛。”
“在男人堆里面,你顶多算柳青。”他不再说话,拿起我刚刚喝过的奶茶杯子,狠狠吸了一大口。
“间接接吻了,你得对我负责。”我看着他说。
“好啊,你要我怎么负责?”他很不屑的问我。
“纪律班长不用代理了,转正。”我用那双澄明清澈的眼,继续看他。
他当场觉得自己掉进了太平洋深处的马里亚纳海沟,怎么游,都爬不上来了。
【我们就这样,开始恋爱了。】
叶子文开始追我,每周的约会地点从来都没有换过新鲜的。他总喜欢把我带到学校旁边的那家名叫松坂屋的奶茶店。
彩虹沙冰,红豆冰山,冰酷柠檬,雪顶咖啡。他说,他特别喜欢我拿着小勺子搅动的样子,说我可爱极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学会了对我说好听的话。
“当你看到天边的落日余晖的时候,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
“下雨的时候,我想你;天晴的时候,我想你;因为想你,所以我才离不开你。”
他把说***的话当做对我最大的恩赐一样,每天都不重复。我总会说他,“你是琼瑶***孙子吗?”
他喝一大口咖啡,然后说,“每个孙子都可以发展成爷爷的,只是时间问题。”
喝完咖啡,已经是夕阳遮掩天空的时间了。他抱着篮球,朝球场方向跑去。我站在场边看他,投篮,传球,跳起来,球进了。当他进了球以后,会望向我这边,这时我就会奖励给他一个微笑。
我拿着它的衣服,他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清新味道。
他从场上走下来,到我的身边,用极淡的声音问我,“想好了吗?要不要和我在一起?我真的喜欢你,这我不骗人。”
我把手中的衣服还给他,“那你去松坂屋给我调一杯红豆冰山,如果我喜欢,我就和你在一起。”红豆又名相思豆,红豆与冰都难以分离,那么我就和他在一起。
所谓顺理成章,命中注定,就是叶子文在我生命里的定义了。他亲手调制出的红豆冰山,比奶茶店的小姑娘做的还要美味。我看着他,双眼眯成一条缝,对他说,“你真是十全九美的男生。”
“我还差哪里让小姐不满意?”
“你给我唱个歌吧。”我又提要求。
从奶茶店离开,我们并肩走在被落日洗涤的暖热街路上,看熙熙攘攘的下班人群挤公交。他唱歌的声音是我听过的任何男生都比不上的,那认真的眼神,单薄的嘴唇张张合合,吟唱着我从来都没听过的旋律。
后来才知道,那首歌叫《国境之南》。他说他的梦想,就是放下一切去旅行,天涯海角都可以,只要身边有个爱着的人。
我们就这样,开始恋爱了。
【童话再美,灰姑娘也有自己的忧伤啊。】
周杨回来的消息,全校我最后知道。八卦新闻在我们学校传播的速度,堪比细菌分裂。只是我还不知道,周杨何时成了校队运动员,100米比赛还获得了市冠军。
这一切,都是在叶子文的口中得到的消息。他是校篮球队的,而周杨是校田径队的。
在这座北方小城,秋天悄然而至。黄叶翩翩,伴随着微凉的风和蔚蓝的天空。***场上彩旗迎风飘扬,各色气球在学生的手中摇摇晃晃,运动会如期而至。
我看见周杨穿着专业的短衣短裤,在做热身运动时,感觉他就是刘翔弟弟。叶子文还不知道我和周杨曾经的状况,要给我介绍一下这位了不起的田径天才。
只是我看见周杨的不自然,和周杨看见我时眼中闪过的一道光,叶子文都没有发现。他还是见到谁都那么热情,紧紧拉着我的手,冲着周杨笑。
周杨脸上强挤出一点笑,只是他笑得太难看了,难看得我都不想多看一眼,多看一眼就会心疼。
我知道,周杨是一直喜欢着我的,几年来,他一直没变。
叶子文说,“这就是100米市冠军,周杨。”他把我的手,摆在周杨的面前,周杨却没有把手伸出来,我的手尴尬的悬在半空中。
周杨看看我身边的叶子文,说,“你男朋友?”
叶子文很惊讶的表情,“你们认识?”
周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对他说,“我们当然认识了,小学的时候,我还向她表白过呢。”
我选择了沉默,毕竟两个男生为了一个女生在心中燃烧起熊熊战火又不能爆发的感觉,我还真体会不了。
青春就是一边找寻记忆,并且一边遗忘的过程。只是周杨对我的记忆太过深刻,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记忆深处,怎么都忘不掉了;而对于我,周杨并不是命里注定,只是过客中的一人,却迟迟不愿离开。
100米决赛开始了,周杨毫无悬念的得了第一名。叶子文去祝贺他,周杨却没理他,叶子文又笑了笑,“没事,以后我们有得是机会。”
“呵呵,有得是机会?有什么机会啊,你说。”周杨问他。
“我也喜欢夏绮,就像爱着阳光一样爱她。”叶子文矫情的说。
“我告诉你,叶子文,夏绮是我的,谁也不能和我抢。以后你别让我在学校里看见你,记住了没?”周杨说。
“凭什么?凭你帅?凭你有钱?”叶子文不服气。
“她要什么,我能给她,你能吗?你也只能给她喝杯奶茶了,还天天在一个地方。”周杨说这些时,是嘲笑吧。
我在领奖台后面听到他们在为了我争吵,不知是快乐,还是痛苦,我总感觉我现在是幸福的,因为有人喜欢着我。
只是周杨,你怎么就不知道?在这几年里,我没有你的一丁点消息,你走的时候没有告诉我你的QQ,MSN,校内,豆瓣,手机号码。你要我怎么独自度过这几年的日日夜夜,走夜路回家,我害怕;午夜噩梦惊醒,我都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
他们越吵越凶,我担心他们会纠结在一起,然后打架。
“你们不要再吵了,要不然,我谁都不要了。”他们两个当即放手,目光是恶狠狠的颜色。
我曾在心中想着那个他,依然相信美丽的童话,微风中落叶纷飞,像极了雨。我真可恶,让两个男生同时喜欢上我,害得大家都在为我而犯愁。叶子文,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身边呢?你一定是上帝派来惩罚我的天使,给我爱的禁锢。
童话再美,灰姑娘也有自己的忧伤啊。周杨,我喜欢你,真的,一直都喜欢。叶子文,我从来也没想过要离开你啊。
或许我只是害怕寂寞,而不是渴望爱情呢。友情的界限我已超越,却不能手牵手,肩并肩,这种感觉,怎么能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