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骗
我叫陆言庆。
我的职业比较特殊,我自己给取了个名儿,叫清算师。
拜托你们大家别乱想,清算师的意思,不是算账师傅!
我怎么会是个无聊的会计呢!
你去查查字典,清算除了查核,计算以外,清算的意思,还有列举罪恶或错误并做出相应的处理这个意思。
说简单点,就是报复!
但是报复师多难听呀。
所以我决定叫清算师。
专门替人报复仇家,服务模式有多种多样,清算模式也分门别类。
深仇大恨的,比如杀夫夺妻一类的血海深仇,然后又没多少钱的客户呢,我一般推荐给客户“死不足惜”套餐。就是玩死你仇家。
直接杀了他。
死法也分各种,淹死,吊死,砍死,捅死,绞死……根据工具使用的情况和现场难度来收费,但是一般不会超过五十两银子。
什么?你们说五十两买人命很便宜?
对呀!就是要便宜些呀!
你花五十两就能买你仇家性命,你会不干吗?
这种生意嘛,就是薄利多销嘛!
当然你要是再加五十两,我就把你仇家活着带回来,让你亲手杀了。
我还会再推出各种道具,比如千刀万剐工具,比如铜墙铁壁工具,顶多再加收十两。
也就是说,你想要亲手狠狠地杀了你仇家,并且让他饱受痛苦而死,只要花一百一十两银子!这是再划算不过了!
然后呢,对于富有的客人,我会推荐“生不如死”套餐,就是利用各种法子让你的仇人尝到痛苦的味道,比如家破人亡啊,妻离子散啊,身败名裂啊等等悲惨的情况,而这样,一般要花一千到一万两银子不等。
毕竟,这样的报仇,不管是难度,还是精彩程度,都将比死不足惜的方式爽快很多!是真正的生不如死!你想,是让你的仇家一命呜呼来得爽快呢,还是让他一辈子永无翻身之地,而且饱受世间之苦更开心呢?
所以呢,当然是生不如死的性价比更高咯!
我讲了这么多,就是想打个广告,博个好名声。
欢迎大家来找我清算师做买卖。
只有一点,请大家注意,我,只收现金。
订金付一半,事后就结账!
概不赊欠!
我认识一个小姑娘。
真的很小,今年才十二岁。
她们家在我店铺的隔壁,是家小饭馆。
老板娘做的菜还不错,川菜,浙菜,粤菜。
尤其是几道鱼鲜,做的真是不错!
所以几乎隔三差五的,我就会到他们店里吃饭,点上几个小菜,再来几两女儿红,真是快哉快哉啊!
而我就是这样认识的袁静初。
大家都叫她小初。
小初是店老板的女儿,性格十分乖巧,声音也很甜腻,有时候会帮忙端菜,还会在柜台上奶声奶气地叫着菜名,然后指挥小二给客人们端茶送水的。
最可爱的还是那股认真劲头。
人小鬼大,非要装大人,明明才十二岁,非要装着自己十八岁一般,实在是有趣得紧。
而且那小脸圆嘟嘟的,红扑扑的,你若是调笑她,她那小眉头一皱,小嘴一嘟,一双小手缠绕在一块,眼睛转啊转的,若是想得明白,她就会得意地笑出来,若是想不通,便一直在那里绕啊绕,转啊转的,然后眉头越皱越皱紧。
就是不会求你。
然后你就会心急了,小初,来,求我呀!求我我就告诉你。
不!
小初肯定会一个劲地摇头,然后说,娘说了,女人的问题要自己解决,不能相信你们臭男人!
我不禁哑然失笑。
所以我现在的人生一大乐趣,便是到小初的店里去吃饭,然后给小初出各种各样的问题,然后调笑她。
注意,是调笑,不是调戏!
或者说,是逗!
请大家不要用有色的目光来看我。
毕竟我的工作压力也是很大的,经常要接触社会的阴暗面,还要杀人,或者帮助杀人,要说没有一点精神压力,那是骗人的。
所以我也需要调剂。
而能让我开心的,就是小初。
最近,我发现老板娘做的菜味道有些变了,没以前好。
而小初也显得很不开心。
我去逗她,她虽然会回应我,但是也是一副强装笑颜的样子。
这让我十分心疼。
言庆哥哥。
小初终于犹犹豫豫地开口了。
我娘最近不开心。
果然,怪不得菜的味道退步了。
小初,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告诉我,哥哥帮你做主!
我对着小初,拍着胸膛,正色地说道。
真的吗?
小初那对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我。
一副“大人,你一定要为弱女子做主”的表情。
唉,她真的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吗?
我感觉她已经十八岁了。
言庆哥哥,你记不记得前些天有几个外地商人在店里吃饭,其中有个看起来很猥琐的老头?
说到这个猥琐老头的时候,小初还呸呸地吐吐舌头。
真是可爱啊!
喂!言庆哥哥!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小丫头发现我走神了,立刻不满地说道。
在听在听!我是在回忆那个猥琐的老头!
我记起来,那个老头子看起来四十岁上下,也不算老头啦,穿着的棉布衣服质地不差,是江南一带出产的,身上还配了不少玉饰,挂在很明显的地方,有钱人,但不是士人之后,只能穿布衣,所以只能用配饰来显摆了。手指部分都有许多老茧,想来是多用算盘的,看那副气度,又不像是账房,那么就是个喜欢算计又很抠门的老板,点菜付账的时候都很仔细,爱拉零头,是个斤斤计较之辈,看到店内的几位侍女也不动容,对钱币的声音十分敏感,倒是个爱财如命之人,而且荷包很大,但是放在桌上时候的声音却不重,那么荷包内多以银票为主,说话时候又带着吴地口音,这样总结下来,应该是江苏一带的钱庄老板,可能是某家钱庄的分行老板,来总社来兑换办置业务一类的。
想清楚后,我便问道,小初,这老头怎么惹你不开心了?
他倒没有惹我不开心,他惹我娘亲不开心了!
哦?
我听了有些纳闷。
小初你接着说。
小初点点头,又说道,那天,娘亲脾气不大好,而那个糟老头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非说那天的菜做的不好,里面还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然后就想赖账不付钱!可讨厌了!
哦,那后来呢?
后来我娘都快被气哭了,那老头子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显摆,后来又说不免单了,但是要我娘给他道歉,不然就要报官,说我们黑店欺客,然后我娘哭着给他道了歉……而且更可恨的是,后来他付钱的时候给了我们十两的银子,我娘找了他半天,后来才发现,那银子还是掺了铅的,这么一算,我娘亏了好几千呢!为了这事,娘总在半夜里偷偷哭,我听得到,但是娘又总是藏在心里,不肯露了一点委屈。哥哥,你说那老头子可恶不?
那这事你爹知道不?
不知道呀,爹那几天出去盘货了,所以没人出头呀!那天你吃了就跑了,我到你店里一看,门都关着!你看,这事都怪你,你要是在的话,还可以帮我娘出头!我娘就不会受这委屈了!她也就不会不会开心了!你这几天吃的菜,也就不会不好吃了!都怪你!
呃……
这么说来,的确怪我!小初,那你尽管开口,要哥哥干什么都可以!
我要报复那个死老头子!
好呀!哥哥帮你!你也知道哥哥我是干什么的!
不过哥哥,小初没有钱。
小初低着头,大眼睛又眨巴眨巴地看着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商业原则,竟然为了一个小姑娘而打破了。
唉,红颜祸水啊!
小初的要求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个好办。
我定了几个方案过去,分别罗列了几种结果。小丫头一看,很不满,挑三拣四地说道,这个太重了,这个太轻了,去去,回去重做!
唉!还好没让我手下员工看到他们精明能干英明神武的老板在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面前低三下四的样子。
就这样一个方案折腾了三四天,终于定了下来。
当然,我们早就查到了这个糟老头是谁了。
和我猜的一样,果然是金陵城中的一个钱庄老板。
姓杨,叫有才。
我对我制定的这套方案十分满意,经济实惠。
唯一不满的是我要自掏腰包了。
算了,做趟买卖也花不了多少钱!
千金博一笑,值!
我不会是心理变态吧?
不不!我肯定不是!
你看小初才多大年纪啊!
我多大啊!
我都二十二了!想我风流倜傥的才子陆言庆,阅女无数,怎会对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有非分之想呢!
我对小初,就是一种纯纯的兄妹之情!
对对!兄妹之情!兄妹之情!
那一日,有一老翁,拿着几两银子,到金陵北门桥的钱庄换钱。
银子成色不一样,有好的,有差的。
老翁和钱庄老板杨有才计较银子的成色,喋喋不休。
期间,有一少年,进了店内,颇有礼貌,称呼老翁“老伯”,说,令郎在常州做生意,和小侄同事,有一封信和十两银子,托小侄带给老伯。小侄正想前往尊府,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了您。说罢,他把信交给老翁,作个揖,走了。
老翁拆信,对杨有才说,我眼花,看不见字,求您读一读。
杨有才念叨这生意,也不在意,便就读了信,信中都是些家常话,琐琐碎碎的,最后一行写道,纹银十两,供您日常开销。
老翁高兴极了,说:把我刚才给你的银子还我,咱俩别计较成色了。我儿子寄来纹银,正好十两,拿它兑钱,好吗?
杨有才接过银子,称了称:十一两零三钱,多了一两三钱。
杨有才的心思活络了,心想道,一定是他儿子寄信时太匆忙,没仔细检查,所以,信上说十两。老翁又不能自己称银子,不如将错就错,多得一两三钱银子。
他就按当时的行情:十两换九千,给了老翁九千钱,老翁背着钱走了。
此时,一个客人在一旁笑道,老板别受骗了吧!这个老翁,是个积年骗子,老手了,常常用假银子换真钱。我看见他来换钱,就为你担忧,因为他在这里,所以不敢说明白。
杨有才大惊,剪开银子一看,果然里面是铅,懊恼不已。
他只好麻烦那位客人,要打听老翁的住处。
那人接着说道,那老头住的地方,离这里十里多,你此刻追他,还来得及。我是他的邻居,假如他知道我揭穿了他,会恨我的。我告诉您他家的特点,你自己去追吧。
杨有才哪肯放过他,只好又说,先生只要和我一起到那里,告诉我他家的门,您就走,他也就不会知道是您说的,怎么会结仇?
那人还是不肯,杨有才无奈说道,如若带到,将酬谢客人二两银子!
那人才苦笑下说,好吧。
两人行色匆匆地走着,不一会儿就到了。
杨有才远远望见老翁把钱摊在钱柜上,和几个人一道正在喝酒。
于是陪同的那人便说,你看,那老头就在那儿,你快去捉,我走了!
杨有才大喜,便走进酒家,一把抓住那老翁,怒道,好你个老骗子!拿灌铅的假银子,换我九千钱。
这时候,边上的人都站了起来,问起缘故。
老翁平静地说,我拿儿子给我的十两银子换钱,并不是铅胎。杨老板既然说我用假银子,你把我给你的银子拿出来,大家看看,好吗?
杨有才心想你还能狡辩不成,便又把剪破的银子给大家看。
这一看就完了,老翁笑着说,大家看,这不是我的银子,我的银子就是十两,所以只换了九千钱。你这假银子,好像不止十两,不是我的银子,你是来骗我的!你才是骗我的!刚才还对我无礼!你是欺负我老人家咯!
杨有才听到,呆了呆。
糟了,上套了!
这时酒家的人,拿来了秤,一称,银子净重十一两零三钱。
杨有才面如死灰,转身想逃。
大家不要放过他啊!
不知道谁人喊了一声,叫他欺负我们老爷子!
酒家内的众人听到后,大怒,纷纷起来责骂杨有才,最后,甚至还动了手……
等到众人散去的时候,杨有才已经鼻青脸肿了。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
我说完后,喝了口水,便将荷包内的九千钱递给小初,又说道,这些钱拿去,应该够你娘亲被讹的那些了。
就这样了?小初看也不看便将钱收下。
对呀!他真的被揍得很惨!带头的就是我!
我又看不到现场,随你怎么编的咯!
哎……我的姑奶奶啊!我难道还要找个画师,把现场画下来不成?
画师也可以造假呀!
那你想怎么办呀!
我们再去折腾他一次!这次我要和你一起去!
什么?姑奶奶,你要去了,你娘亲知道了,那以后给我的菜里面多放点盐,多放点辣,我不惨了啊!
那你就不怕我去放!
小初抬着头,一脸得意地看着我。
怎么样,你答不答应?
好!好!我答应,那我们还得换个方案,这次你要怎么对付他?
我要他生不如死!
什么?你知道生不如死要花多少钱吗!
哥哥……小初没有钱……
谈到钱,小丫头又低下头,楚楚可怜地说道。
好吧……你赢了。
若干年后,我的店里多了个老板娘。
姓袁。
少顷,一客笑于旁曰:“店主人得毋受欺乎?此老翁者积年骗棍用假银者也。我见其来换钱,已为主人忧,因此老在店,故未敢明言。”店主惊,剪其银,果铅胎,懊恼无已。再四谢客,且询此翁居址。曰:“翁住某年,离此十里余,君追之犹能及之。但我翁邻也,使翁知我破其法,将仇我,请告君以彼之门向,而自往追之。”店主人必欲与俱,曰:“君但偕行至彼地,君告我以彼门向,君即脱去,则老人不知是君所道,何仇这有?”客犹不肯,乃酬以三金,客若为不得已而强行者。
同至汉西门外,远望见老人摊钱柜上,与数人饮酒,客指曰:“是也,汝速往擒,我行矣。”店主喜,直入酒肆,ㄏ老翁殴之曰:“汝积骗也,以十两铅胎银换我九千钱!”众人皆起问故,老翁夷然曰:“我以儿银十两换钱,并非铅胎。店主既云我用假银,我之原银可得见乎?”店主以剪破原银示众。翁笑曰:“此非我银。我止十两,故得钱九千。今此假银似不止十两者,非我原银,乃店主来骗我耳。”酒肆人为持戥称之,果十一两零三钱。众大怒,责店主,店主不能对。群起殴之。
纪曹孝廉梦
清晨。
曹府,七上八下,人头涌动。
除了曹府以外还有那些在现场的重要大臣,谁都不知道刚登基不久的年轻皇帝,此刻也守在曹孟起床边。
说到曹孟起,举孝廉出身,虽然现在才四十有五,但已经是先帝的托孤辅政大臣,又曾经是当今皇上的老师。
“太医都到哪里去了?”皇上喊道,从语气中能听出他的不满。
“臣在。”众御医也很少看到皇上如此盛怒,大家纷纷诚惶诚恐地答话。
“那你们谁能告诉我,曹爱卿的病情到底如何?”
“从脉象上来看,曹大人的身体并没有大碍,脉息十分融合。我们众太医也是从未见过如此的症状啊。”
“并没有大碍?那为何曹府的人说他已经昏迷三天了,没有大碍会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昏迷三天?”
“臣等惭愧。”众御医闻讯纷纷跪下。
“跪下何用?谁能说出个办法来,朕必有赏赐。”
“皇上,先帝仙逝时曾有嘱咐。”说话的正是另一位托孤大臣李贤,“先帝当年说如果遇到太医院也无法医治之疑难杂症,可唤户部的严邱觐见。”
户部,阴司。
“严大人,现在每日用药已经快到你身体承受的极限了。”
“嗯,徐州的死囚都押送到了?”
“明天就能到京城,到时候属下一定亲自去处理。”
“先帝的恩师张太师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你得小心观察着。”严邱一边收拾着刚刚上好药,还有些青紫的身体,“张太师已经是我朝所剩不多的老前辈了,无论是学识的渊博还是忠肝义胆名声威望,都是我们当今的皇上亲政所必须的。”
“大人放心,属下绝不会马虎的。”
正当两人说话的时候,圣旨到了,宣严邱觐见。
“曹大人已经昏睡过去多久了?”看完曹大人的情况,严邱询问着曹府的管家。
“老爷上个月还精神抖擞的,就在这个月好像就感染了点风寒,大夫也说不清是什么大毛病,调养好就可以了,没想到前天老爷睡下就没有醒过来,到今天也快有三天了。”
“严爱卿,情况如何?”皇上急切地问道。
“启禀皇上,微臣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该当如何还需和李贤大人商议之后才能有所决断。皇上无须忧心,请暂且回宫歇息,卑职一定当竭尽全力。”
曹府书房。
“情况到底如何?”李贤也是第一次看到严邱出现如此凝重的气息,尽管严邱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