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天已黑地差不多时,郭旋的船才有了些靠岸的意思。
那些黑影在船底深处游来游去,却不伤害郭旋,倒像是推着船往忘川河的下流划去。
郭旋很想看清楚那些黑影究竟是什么,但只能得出答案,那是只庞然大物,千万不可惹怒,很有可能把自己弄下去。
郭旋发现不管扔什么下去,都会沉入水里。
他想:这水也不知道有多深。
直到那盏在风中飘曳的灯笼出现在视野里。
那光昏暗,似乎带着鬼气,郭旋早先在乡里,自然听过一些可怖的传说,这时和那些传说应召在一起,不由毛骨悚然,脚底都虚了几分,只听见心跳像水井的轱辘,一上一下,一下一上。
郭旋心里有些发虚,:“霜儿,你看那是什么?”
霜儿看去,“是一个瞎子。”
“瞎子?”郭旋的下巴掉在了地上。
“对啊,一个瞎子举着一盏灯笼,风很大,吹地那灯笼。”
霜儿说的,郭旋什么也看不见,然而更让人发疯的是,那船竟然向那团光靠了过去,速度越来越快,船身甚至打起了水花。
郭旋在船上乱摸,却摸不到一个防备之物,一颗心沉到了水底,全身都渐渐冰冷下来。
而身体上一处,却在不知不觉中,传来了淡淡的温暖。
似乎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总有这淡淡的温暖在安慰着自己。
那只火焰弹弓。
弹弓的叉口处,嵌入了一块泪滴一般的蓝色水晶。
那蓝色水晶,似是来自另一个遥远世界的目光,在凝视着眼前这孤单的身影。
就在这闪念之间,船身突然撞在了岸边码头,郭旋身子一震,回过神来,看到眼前之人,三魂丢了七魄。
那壮汉两只眼眶是空的,黑乎乎的,而他仅有的一只胳膊挑着灯笼,却如木头一般一动不动,好像是死了。
果真如霜儿所说的,可那么远,怎么能看到呢?
霜儿当先上了船,对那瞎子盈盈一拜,“霜儿拜见。”
那壮汉嘴角微微一动,似乎是笑了一下,做了个回应。
霜儿眉头轻轻一蹙,似乎觉得壮汉台没礼数,冷哼了一声,再不说话。
郭旋跟着上了码头,见那壮汉仍然一动不动,不由好奇,他伸手在那壮汉面前挥了挥,忽然有声音在近前响起:“你以为我看不见?”
郭旋看那壮汉明明没有张嘴,那这声音到底从哪里来的?
“你是不是猜我怎么说话?”
郭旋吓了一跳,颤声道:“你是人是鬼?”
“那你说我是人是鬼。”
“难道我死了?”
“你没死,我也没死,我奉师尊之命来接你。”那壮汉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却并不让人害怕,反而几分慈祥和蔼。
郭旋忽然觉得亲切起来,先前的害怕淡去,道:“咱们还是在轩辕城吗?”
“当然是,你们跟我来。”壮汉提步便走,郭旋和霜儿跟了上去,灯笼在前边一晃一晃,壮汉的脚步却极为稳定,仿佛每一步都是算好的。
走了一段,壮汉让郭旋站住,他呼喝一声,一柄长剑从他背后飞出,淡淡的土黄色一泄而开,壮汉抓住郭旋,跳上长剑,又等霜儿跳了上来。
“抓好了。”
郭旋抱紧壮汉的腰,他心里害怕地紧,身后的霜儿也抓紧了他的腰。
只听呼啸之声乍起,忽然到了半空里,郭旋起初害怕掉下去,一动不敢动,但随着时间流逝,这剑似乎极为稳当,连一丝颤抖也没有,他便动了动,缓解一下僵硬的姿势。
那壮汉身上发出淡淡的香味,却不是许萱身上那种,有种让人信服的感觉。
“你们觉得如何?”
“太酷了。”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们觉得慢不?”
“慢,”郭旋重复着这个问题,还未回过神来,壮汉就接上了话:“我觉得极其慢,这样吧,我用三成的功力飞行吧。”
郭旋正在想现在是几成功力,忽然那剑就快了数倍,空气从前方涌来,呼吸不进空气,而壮汉身子一震,一团黄色的暖光就罩住了周围,郭旋得以喘息,觉得剑速又快了数倍,空气在黄色暖光上被划了开去,似乎可以看见一缕缕断裂的空气。
若是常人从地下看去,定会以为那是一颗飞逝而过的流星。
不过片刻,长剑已从上空下落,郭旋看不清地下的东西,只觉自己砸落下去,不由闭起了眼睛。
剑身骤停,却没有任何大的震动,郭旋睁开眼睛,才发现已到了一处巨大的红漆门前。
长剑突然一收,郭旋脚下一空,却很快被壮汉给抓住了,稳稳地放在了地上。
这时并看不到四周,在灯笼微弱的灯光下,郭旋看到那极高的门,不由生出一种敬意,跟着壮汉推开了门,郭旋才发现那灯笼还没灭,而那红漆大门似是极其重,在咯吱咯吱声中,缓缓打开。
郭旋挥手在脸前扇了扇,从上面落下的尘土所积甚厚,竟让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霜儿看到此,不由失声笑了。
郭旋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看那壮汉,却没有因此而笑他,倒是脸上的神情庄重地很,好像为推开这门等了很多年。
壮汉提步走了进去,郭旋紧跟着,在灯笼微弱的光线里,郭旋还是看见了满地地杂草,从砖石缝隙里长出,院子里寂静无声,没有一丝人气。
郭旋想:难道这就是我日后修行的地方,怎么看起来跟数十年没人住的荒野之地一样。
“这里有十年没住过人了吧。”霜儿说。
郭旋甩了甩脑袋:“不会的。”
霜儿轻轻哼了一声。
“霜儿说的对么?”郭旋抱着一丝希望。
“的确如此。”
郭旋垂下了头,一时无语。
“师父传书给我,他回来了,让我去接你,看来我们是先到了。”
郭旋点了点头,随即想到:即便师父不回来,就师兄的法力,似乎也比先前那位轩辕城第一次见到的男子厉害很多,只要能学到法术,为父母报仇,在哪里不一样呢!